[转帖]从《声无哀乐论》中看嵇康的音乐美学

水无痕 · 发表于 2007-1-31 20:15:41

从《声无哀乐论》中看嵇康的音乐美学
 
 
 
作者: 碧落赋 来源: 北大中文论坛的文艺学板块
 
 
 
摘要：《声无哀乐论》是音乐美学史上《乐记》后的第二部专门著作。作者嵇康在其中表达出了自己的音乐美学思想。这些思想表现出了明显的继承性和反叛性.本文拟从音乐及音乐美的本质、音乐美的产生、音乐美的意义三个方面管窥一下嵇康的音乐美学思想。
 
一、
嵇康，字叔夜。《晋书·嵇康传》称∶"康早孤，有奇才，远迈不群。身长七尺八寸，美词气，有风仪，而土木形骸，不自藻饰，人以为龙章凤姿，天质自然。恬静寡欲，含垢匿瑕，宽简有大量。学不师受，博览无不该通，长好《老》《庄》。"康学承《老》《庄》，值魏晋玄学大盛，遂为世所重。《世说新语·文学》中记："钟会撰四本论始毕，甚欲使嵇公一见，置怀中既定，畏其难，怀不敢出，于户外遥掷，便回急走。"钟会时为大族贵胄，尚须做此丑态。《世说新语·任诞》中记："陈留阮籍、谯国嵇康、河内山涛三人年皆相比，康年少亚之。预此契者，沛国刘伶、陈留阮咸、河内向秀、琅邪王戎。七人常集于竹林之下，肆意酣畅，故世谓「竹林七贤」。"后康因吕安事并钟会馋毁将刑东市，太学生三千人请以为师，弗许。死。"海内之士，莫不痛之。"
 
观其《四言赠兄秀才入军诗十八首 之十一》："虽有好音。谁与清歌。虽有姝颜。谁与发华。"《四言赠兄秀才入军诗十八首 之十三》："思我良朋。如渴如饥。"《四言赠兄秀才入军诗十八首 之十四》："郢人逝矣。谁与尽言。"《四言诗十一首 之三》∶"倾昧修身。惠音遗响。钟期不存。我志谁赏。"《酒会诗》∶"酒中念幽人。守故弥终始。但当体七弦。寄心在知己。 "《与阮德如诗》∶"郢人忽已逝。匠石寝不言。"《述志诗二首 之一》∶"浮游太清中。更求新相知。" 《述志诗二首 之二》∶"慷慨思古人。梦想见容辉。愿与知己遇。舒愤启幽微。岩穴多隐逸。轻举求吾师。"《五言诗三首之一》∶"郢人审匠石。钟子识伯牙。真人不屡存。高唱谁当和。" 其中思慕知己之情溢于言表，然而思慕的背后是其深沉的志向孤寂的痛触。《晋书·嵇康传》称∶"盖其胸怀所寄， 以高契难期，每思郢质。所与神交者惟陈留阮籍、河内山涛，豫其流者河内向秀、沛国刘伶、籍兄子咸、琅邪王戎，遂为竹林之游，世所谓'竹林七贤'也。"又康作《与山巨源绝交书》且中云∶"阮嗣宗，口不论人过，吾每师之，而未能及。"可见康与籍、涛实非志同道合之人，况秀、伶、咸、戎等。
 
康处凌乱之世，心无与契者，性情简傲，"直性狭中"，"情意傲散"，"老子、庄周，吾之师也"，好老庄无为自然之学，常修养性服食之事，弹琴咏诗，自足于怀。故虽与魏宗室婚，拜中散大夫，但"荣达之心日颓，任实之情转笃"，不近吏事，终因不礼钟会以至杀身。
 
 康性好音，喜琴。《与山巨源绝交书》中云∶"浊酒一杯，弹琴一曲，志愿足矣。"《四言赠兄秀才入军诗十八首之十四》："目送归鸿。手挥五弦。俯仰自得。游心太玄。"《四言赠兄秀才入军诗十八首之十五》："鸣琴在御。谁与鼓弹。"《四言赠兄秀才入军诗十八首之十七》："琴诗自乐。远游可珍。"《答二郭诗三首之二》∶"结友集灵岳。弹琴登清歌。"《酒会诗》∶"微歌发皓齿。素琴挥雅操。……但当体七弦。寄心在知己。 "《五言诗》∶"临觞奏九韶，雅歌何邕邕。"撰《琴赋》云："余少好音声……琴德最优"《晋书·嵇康传》称康将刑"顾视日影，索琴弹之，曰：'昔袁孝尼尝从吾学《广陵散》，吾每靳固之，《广陵散》于今绝矣！'"
 
音与性通，嵇康的性情便充溢于《声无哀乐论》对以前"音乐从政"思想的批驳中。
 
 
 
二、
 
《乐记》中云：" 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声相应．故生变．变成方谓之音．比音而乐之．及干戚羽旄．谓之乐．""声"率意而发，自然粗糙，类苦、笑之声；"音"为"声"之和谐有序，"方"须以规矩；《乐记》又云："情动于中．故形于声．声成文．谓之音．"文者，饰也，理也。"方""文"必有标准，这一标准黑格尔称为理念。而歌、舞、音合为"乐"。三者中"音"近今之音乐。至嵇康《声无哀乐论》，考其文中"声"如："治乱在政，而音声应之""音声之作""声音克谐""今用均同之情而发万殊之声，斯非音声之无常哉""声音和比""声音自当以善恶为主，则无关于哀乐；哀乐自当以情感而后发，则无系于声音。""以为就令声音之无常""皆可象之于声音""不谓哀乐发于声音""音声有自然之和而无系于人情"诸处多非《乐记》之"声"而实与"音"一义。只"声比成音""夫声之于音，犹形之于心也"句有别，同于《乐记》。故观其全篇，或"声"或"音"或"声音"或"音声"其中多类今之音乐。论题中的"声"更为此义。那"声"为何物？康论曰："夫天地合德，万物资生。寒暑代往，五行以成。章为五色，发为五音。"音乐为天地自然所成之物，以显天地之"发"。"声音，气之激者也""凡阴阳愤激，然后成风，气之相感，触地而发，何得发楚庭来入晋乎？且又律吕分四时之气耳，时至而气动，律应而灰移，皆自然相待"音乐为气之所激，四地不同气不同，四时不同气亦不同，音乐即此地此时其气感而发。音乐以气贯之，无气则音难成。此说承老子。气为音乐之本，道为气之本，故音乐实为道的反映及表现。然而其具体是什么？只"律吕分四时之气耳""及宫商集比"提到了旋律及音色的形式，但怎样的旋律及音色并没有讲。另提到了"若夫郑声，是音声之至妙。妙音感人，犹美色惑志……自非至人，孰能御之！"认为单纯音妙不能为好。"音声之作，其犹臭味在于天地之间，其善与不善，虽遭遇浊乱，其体自若而无变也，岂以爱憎易操，哀乐改度哉！""哀乐自当以情感而后发，则无系于声音"，哀乐是心中情感触音乐而发的，二者并非一体，实为两个各不相关的东西。"名实俱去，则尽然可见矣"，哀乐之声为名，哀乐之心为实。因此音乐并没有任何政治伦理色彩，象"隶人击磬而子产识其心哀，鲁人晨哭而颜渊察其生离""葛卢闻牛鸣，知其三子为牺""羊舌母听闻儿啼而知其丧家"等都是无中生有、虚张声势。他在《琴赋》中说："是故怀戚者闻之，则莫不憯懔惨凄、愀怆伤心，含哀懊咿，不能自禁；其康乐者闻之，则欨愉欢释，抃舞踊溢，留连澜漫，嗢噱终日；若和平者听之，则怡养悦愉，淑穆玄真，恬虚乐古，弃事遗身\"，面对同一音乐心境不同审美感触也会有迥然之异，他将音乐审美活动中审美感受的产生过程当中审美主体的重要作用拯救了出来。
 
"声音自当以善恶为主"，康以为音乐分善恶而无哀乐喜憎之别。孔子也讲善："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但孔子的善是指道德内容而康的善恶以和比为标，和与自然，比于道，"声音克谐，此人心至愿"，以人心为本。晏婴说：先王之济五味，和五声也，以平其心，成其政也。也讲和但把目的与政相连，与康截然相反。至于善善之间只是大小之异，"盖以声音有大小，故动人有猛静也"而大小则因动人之猛静有别。大者音乐动人猛，在庞然大气中感受一种猛烈的震撼，"犹铃铎警耳，钟鼓骇心"；小者感人以静，犹"琴瑟之体，闲辽而音埤，变希而声清"。所以"猛静各有一和，和之所感，莫不自发"。"声音以平和为体，而感物无常；心志以所俟为主，应感而发。"嵇康绝哀乐情感于音乐之内（"然则声之与心，殊涂异轨，不相经纬"），却拥之于外("然乐之为体，以心为主")。康认为音乐美只是"声音克谐、声音和比"的形式美本身并没有内容，这种形式美之有大小区别，而哀乐是音乐下心的感发，并以此而别大小。
 
嵇康最亮丽的"反"光点是在对所谓"声与政通"思想的驳斥上。以前《乐记》上说："声音之道，与政通矣"，在《声无哀乐论》中"秦客"引其言说："治世之音安以乐，亡国之音哀以思。夫治乱在政，而音声应之"，又举例"仲尼问韶，识虞舜之德；季札听弦，知众国之风""师襄奏操而仲尼文王之容，师涓进曲而子野识亡国之音""师旷吹律，知南风不竞，楚师必败""放郑声，远佞人"。康斥曰："斯义久滞，莫肯拯救。故令历世滥于名实""此皆俗儒妄记，欲神其事而追为耳""今未得之于心而多恃前言以为谈证，自此以往，恐巧历不能纪耳"，认为这都是那些不明真相的人所夸大，他们这样都是别有用心。其实政之为政，乐之为乐，两者并不相通，即使联系也只是政治引起人心的情感变动，而在音乐中更好表现了出来而已。
 
 在嵇康心里：音乐是天地自然所感发，与哀乐无关，只有善恶之别、大小之分，"和比"于天地自然即是"至音"，音乐美是真实存在着的，这也是人的愿望。

水无痕 · 发表于 2007-1-31 20:17:47

三、 嵇康认为："声音克谐，此人心至愿"，然而音乐的美（即"克谐"）怎样产生？康说："及宫商集比，声音克谐"。至于"集比"？康又说："音声有自然之和而无系于人情，克谐之音成于金石，至和之声得于管弦也。""至乐虽待圣人而作，不必圣人自执也。"真正的音乐美须圣人才做得出，而圣人的工作仅仅是去发现、去揭开，显出自然之和。圣人之圣正在于这种见别人所不能见、发别人所不能发。嵇康认为道、气无处不在，"然律有一定之声"，天地之间音乐美正存在着，唯一所欠缺的只是将其"拿"出来的圣人，圣人"集比"宫商律吕，即为"至乐"。<st1: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嵇康的">嵇康的</st1:PersonName>老师老子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但对于存在着的尤其是美的都抱以敌视，说："五色令人色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可见<st1:PersonName w:st="on" ProductID="嵇康从">嵇康从</st1:PersonName>老师老子身上继承的是一种"天定"论调，而对存在物尤其是美的存在的悲观恐惧则弃之不顾。如此再来看嵇康的思想，对后世的积极的影响是建立在"吾爱吾师，但吾更爱真理"上的。音乐的和谐为什么会引发不同的情感？康说："夫哀心藏于内，遇和声而后发，和声无象而哀心有主。夫以有主之哀心，因乎无象之和声而后发……然乐之为体，以心为主"，哀为心哀遇声而哀，乐为心乐遇声而乐。音乐美的感受以人心为主，心感到和谐畅导的音乐便是美的音乐，善恶大小因人心而相形见绌。当然在"至乐虽待圣人而作，不必圣人自执也。"中康也提到了音乐美的继承和传递，认为音乐美难在那个"拿"出来，至于出来之后则易于传递，因为"琴瑟之清浊，不在操者之工拙也"，音乐美在传承之中不再需要条件，人人皆可。由此嵇康认为音乐美对每个人来讲都是存在的，它的产生是人人都可感受到的，也可以从中受益。这种美是普遍存在着的思想，正是植根于自然的普遍论，"道生万物"天地间的一切事物都是自然的、一样的，没有贵贱高低之别，美也是如此。嵇康身处乱世，门阀制度盛行，而有此思想更难能可贵。 四、 至于音乐或具体说音乐美的作用是什么？嵇康认为："是以古人知情不可放，故抑其所遁；知欲不可绝，故自以为致。故为可奉之礼，致可导之乐。"首先音乐的作用是渲导情欲。七情六欲是每个人都有的，但"古人知情不可恣，欲不可极，故因其所用，每为之节"，对情欲应恰当的进行疏导，不应一味遏制。这是对老师老子的反叛，老子讲："五色令人色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老子看来一切艺术都是不利于人不利世的，追求艺术等活动的美所带给人的是人性的放纵，这对于社会尤其是人是一种巨大的毒害。可见老子看到了"情不可恣，欲不可极"，但他走到了另一个极端，即把音乐等艺术的美完全否定了。 从人的层面上看嵇康把音乐的功用定格为节导情欲，以利其心。但整个社会的层面上嵇康直指所谓的将音乐政治化的论调，这也是嵇康音乐美学中亮丽的"反"光点。早在孔子时便发出"《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把文学艺术的功用与社会政治联系起来。到了《乐记》更将音乐与社会政治的密切关系夸大概括化。讲"乐文同，则上下和矣……揖让而治天下者礼乐之谓也"，将礼乐并置，当作是为政的一大关键，可以使政通人和，"礼乐明备，天地官矣"。更认为"君子曰：礼乐不可斯须去身，致乐以治心，则易直子谅之心，油然生矣"，音乐是"治心"。在《声无哀乐论》中"秦客"引"仲尼"语"移风易俗，莫善于乐"，地处了音乐对政治的夸大作用，嵇康作了淋漓的批判，认为所谓的移风易俗不过是借政治上的巨大变迁来说，其实是"和心足于内，和气见于外。故歌以叙志，舞以宣情；然后文以采章，照之以风雅，播之以八音，感之以太和。导其神气，养而就之；迎其情性，致而明之；使心与理相顺，气与声相应。"心气因政事而足于内外，才致于显乐。"然风俗移易，本不在此也。"

		自动登录	找回密码
密码			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