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秦于华夏的边缘,出于戎狄之间,《汉书·地理志》说:“天水陇西,山多林木,民以板为室屋,及安定、北地、上郡、西河,皆逼近戎狄,修习战备,高上(崇尚)气力,以射猎为先。”
??
这个玄鸟的子民,曾经牧猎于东海之滨的东夷民族、亡国殷商的弃民、颠沛流离西迁而来的马背民族,漫长的岁月中,他们筚路蓝缕地开山启林,艰难地在戎狄海洋中杀伐出一片安身立命之地,维系着华夏与蛮夷间脆弱的防线;骁勇剽悍质朴厚重的民族性格、列代首领及国君的惕厉自省发奋图强,在那金戈铁马的大争之世里,一道黑色闪电大出天下,一举定势。当年那是整饬有序的法家驰骋之地、是猛士呼啸的乐土,是轰轰烈烈的铁血文明……可是,毕竟都被涤荡干净了。兴也骤,亡也速,流星般倏忽一闪,耀眼的光芒便隐没于茫茫天际。</P>
<P>玄鸟的子民,那曾经鲜活凝重的黑色气息如今全作了僵冷的历史化石。秦陵的兵马俑沉默不语,无视鼎沸如织的四方游人,一脸冰冷地凝神远方。</P>
<P>古秦人的血早已融洽地没入华夏粗大的脉管里,曾经迥异于山东六国的民风习气、文化模式早已被后来占据统治地位的文明体系涤荡得干干净净。儒家思想的人治王道模式潜入华夏每一个细胞,化成了既定的民族基因,生生不息地传承至今,根深蒂固。</P>
<P>《诗三百》诞生的西周末期到春秋时代,一半是战火狼烟,一半是诗礼风流。可是对秦来说,它的历史整个却是一部征战史和生存奋斗史。550年没有停止的战争中,秦人的流血就像吃饭。秦人受命为周天子牧马,实为周之“藩篱”,在今天甘肃天水、陕西陇县一带抵御“西戎”,拱卫京畿。秦是随着与异族征战而崛起的。秦风有一种在别的风诗中少见的尚武精和悲壮慷慨的情调。秦风之苍凉悲怆,听之断肠裂帛,本不足为奇。
??
苍凉悲壮的“秦风”以尚武精神为主,而且那种尚武不是“华夏异类”式的血腥杀戮,而是边缘华夏艰难的血泪奋斗,《无衣》中那同仇敌忾、仁义友爱、慷慨赴战……让你感受到的,是热血的沸腾,而《蒹葭》中的“白露为霜”的清寒、“在水一方”的朦胧和那“溯洄从之,道阻且长”的绝望……留给你的,则尽是寒泪的苍茫了。战国谚云:激哀之音,莫大秦筝——好个“激”“哀”二字,不正是这火与冰的碰撞?这两种激流的交汇就成了秦风中那特有的豪迈和哀伤……
??
法家治世,弊在太速,速者易苛。这也许是秦骤兴骤亡的原因之一?另外,秦风淳朴,文化结构远不如其它华夏诸国复杂多样,长久治世实为不易。然则秦民族不若此般轰轰烈烈、雷霆霹雳及简单明晰,怎能迅速崛起于西陲,以雷霆万钧之势一统天下?天下诸国,相互掣肘制约,谁个堪担此大业?华夏民族极有可能在漫长的内耗中萎缩荒芜,被四面强悍的游牧民族席卷吞噬,当年那微熙初露的华夏文明从天边抹去——像许许多多已经湮灭的文明一样,未必不是不可能。
??
历史给了秦辉煌,也给了他悲壮。莫非上天赋给秦的使命只是一统天下一定大局,结束漫漫长夜,为华夏文明未来的辉煌铺下基石?大势既定,使命完成,也该退出舞台了。当然,秦走得很是干净利落,一如他的本色。
??
赳赳大秦,去多久矣。秦风既逝,岁月自有安排。
??
?? 浩浩秦风 天地绝响
?? 萧萧去兮 何其匆忙
?? 溯洄从之 道阻且长
?? 逝不可追 我实心伤</P>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11-19 19:39:50编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