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讲:QQ群讲座稿:《诗经·邶风·燕燕》(二)(2013.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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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我们继续学习《燕燕》这首诗的前两章。为第一次参与学习的朋友简单介绍一下。上次我们学习的是《燕燕》这首诗的《毛序》,介绍了此诗的背景和复仇的争议性。
此诗所写的是春秋时期,卫国卫庄公的夫人卫庄姜,在卫庄公死后,卫庄姜抚养起来的、卫庄公的妾戴妫(归)所生的儿子做了卫桓公,一个名叫“州吁”的乱臣贼子杀了卫桓公,自己做了国君。
在此情况下,戴妫要回到娘家陈国去,卫庄姜把她送到了野外。她们俩事先已经定下了为儿子复仇、杀掉乱臣贼子的计划。
这个计划,后来在她们两人的相互协作之下,获得了成功。除掉了乱臣贼子,为卫桓公复仇了,使卫国重新获得了安定,伸张了正义。
二、第一章讲解:
原文:燕燕于飞,差(ci1)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1】燕飞必然尾翼张,戴妫将要回故乡。庄姜戴妫难离舍,不忍相视但见裳。
所谓“燕燕”,就是燕子。“于飞”,相当于说即将飞走。诗中所要表达的意思是,戴妫即将离开卫国,踏上回陈国的路程了。
所谓“差池其羽”,是说燕子飞起来的时候,不仅翅膀伸展开,而且燕尾的羽毛也会伸展开。“差”读作“参差”的“差”,有长短不齐的意思。
“池”的本义与“城”相关联。城墙叫做城,紧靠着城墙的护城河叫做池。建造城墙的土,往往取自最近的地方;土被挖走而后,再由此而建造出护城河。
由此来说,城墙和护城河本来就是一体,可是,这里只说到了“池”,而没有说“城”,意味着指低下的地方。
“其羽”,既是指燕子翅膀上的羽毛,也是指尾巴上的羽毛。我们知道,燕子身上的羽毛,以黑色为主,也有白色。没有其他的颜色。
由此我们可以联系上前一篇《绿衣》之中所说的礼服颜色问题。戴妫既然也是妾的身份,当然应该是身穿黑色的礼服,礼服的里子则应当是白色素纱。
燕子羽毛的颜色,可以说跟戴妫礼服的颜色恰好相称(衬)。这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戴妫是一个完全遵循礼制的人,与《绿衣》里那位僭越的小妾截然相反。
把“差池其羽”合在一起来看,“差”意味着燕子的翅膀和燕尾的羽毛都张开了,这是准备要飞起来的样子。可是,“池”字则意味着翅膀和燕尾还在低垂着,是即将起飞却还没有开始起飞的样子。
我们前面说过,燕子属于候鸟,一旦北方到了寒冷的季节,它就要飞到南方去。现在燕子为什么要飞而还没有起飞呢?
燕子怎么想的,我们不知到,可是,在这里,燕子是用来象征戴妫的。因为卫国国君已经被篡权夺位,被篡权夺位而且被弑的国君就是她的亲生儿子,卫国已经到了寒冷的时候。
所以,虽然戴妫不忍心离开,舍不得离开,但是,当此之时,她却不得不离开;再加上戴妫与卫庄姜多年的友善,还有两人所谋划的救国复仇大事,心情必然非常沉重。
戴妫这种心事重重,已经决定要走,却割舍不得的情况,就像燕子要飞却仍然不愿立即飞走一样,送别时的情景由此可见。
此诗既然是以“燕燕”为题,而且燕子所代指的是戴妫,也就意味着这里所写的,是卫庄姜眼中、心中的戴妫。
对卫国,对卫庄姜那种难以割舍的情感,加上救国复仇的沉重责任,使她们的离别非比寻常。恐怕不忍或者无法四目相对,而是双双低着头。
因为双方都低着头,所以,卫庄姜所看到的是戴妫的衣裳。“燕燕于飞,差池其羽”这一句里根本没有涉及到衣裳,为什么我们在这里谈到衣裳上去了呢?
因为燕子的颜色就是黑白两色,正好与戴妫的礼服颜色相同,既然这里所说的燕子代指戴妫,那么,燕子的羽毛也就与戴妫的礼服有了关联。再说,燕子有羽毛,犹如人有衣服。
《毛诗郑笺》说:“差池其羽,谓张舒其尾翼,兴戴妫将归,顾视其衣服。”这个解释只说了燕尾,而没有说翅膀;说到了戴妫回头看到了卫庄姜的衣服。
这种解释,恐怕有不妥之处。因为这两句是说戴妫“将行”的情况,包括相对告别和上车欲行的情况,而且应该是卫庄姜眼中所见的情景。
如果说燕尾对应戴妫的“下裳(常)”,那么,燕子的翅膀则好比戴妫上衣的两臂。相对告别的时候,卫庄姜只见戴妫的衣裳,不会连抬头看一下上衣都没有。在戴妫登车的时候,抬起的两臂则犹如燕子欲飞而未飞时,已经张开却还低垂着的翅膀。
固然,戴妫不会不回头看一看卫庄姜,但是,既然此诗所写的是“卫庄姜送归妾”,而且卫庄姜的礼服未必也是黑白两色,所以,应当只是说卫庄姜看戴妫的衣服。
【2】戴妫登车踏征程,庄姜满怀离别情。此别恐无再见日,送到郊外仍未停。
前两句的“燕燕于飞,差池其羽”是戴妫“将行”,而卫庄姜与之“相别”;这里的“之子于归,远送于野”是戴妫“已行”,而卫庄姜“目送”;后两句的“瞻望弗及,泣涕如雨”是戴妫“已远”,而卫庄姜“未归”。
以前我们已经遇到过“之子于归”的说法了,但是,所说的却都是“这个女子要出嫁成家,得到人生归宿”的意思。
可是,在这里,“之子于归”四个字丝毫未变,意思却截然相反,其中的感叹究竟有多么深刻,也就可想而知了。
戴妫虽然在卫国宫中出于媵(硬)妾的地位,但是,当初前来,也可以算是出嫁了,也算是得到了自己的归宿,可是现在呢?
现在的戴妫,“丈夫”卫庄公已薨(轰),唯一的儿子卫桓公已经被弑,而且儿子被弑之仇留在卫国也难报,因此,戴妫已经失去了归宿。
卫国后宫已经不是戴妫的归宿,所以,她要回陈国;为了给儿子复仇,为了除掉卫国的乱臣贼子,所以,她要回陈国。
“之子于归”,是卫庄姜所见、所思。戴妫唯一的亲生儿子、卫庄姜的养子卫桓公被弑,戴妫失去了归宿,卫国被乱臣贼子所控制,当然不是卫庄姜的责任。
可是,卫庄姜清楚,自己身为卫庄公的夫人、后宫的“君主”、卫桓公的养母,对这一切悲剧的发生,不能不“自责”;
为卫桓公被弑而复仇,为救卫国而讨伐乱臣贼子,卫庄姜当然认为自己是责无旁贷的。所以,在位戴妫送别的时候,卫庄姜的心情之沉重,绝不会亚于戴妫,而应更为沉重。
贤德的卫庄姜,绝不会推卸责任,当初卫庄公在世的时候,她为卫庄公的好色和失礼而担忧卫国的命运,如今这种担忧只能更加强烈。
卫庄姜也清楚,戴妫此次“大归”,无论将来讨伐乱臣贼子是否成功,无论为卫桓公复仇是否成功,都不会再回到卫国了。
由于以上种种原因,所以,卫庄姜不仅把戴妫送出了后宫,不仅送出了京城,而且送出了郊外,一直送到了野外。
载着戴妫回陈国的车已经上路,戴妫的车一定会有帷幕遮挡,所以,卫庄姜当时恐怕是连戴妫的衣服、身影都见不到了,只能目送戴妫的车。
卫国已经不是戴妫的归宿之地,回到陈国又会怎么样呢?毕竟戴妫早已是出嫁之女,如此回到陈国,她的娘家人会如何对待她呢?
两人事先商定的救国复仇大计,其难度之大,是难以想像的;其变数之多,是难以预料的。究竟能否成功呢?
卫庄姜的担忧,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戴妫,为卫国,这正是贤者的情怀和抱负,也正是卫庄姜的责任感和正义感的体现。
《毛诗郑笺》说:“妇人之礼,送迎不出门。今我送是子,乃至于野者,舒己愤,尽己情。”其中所说的“愤”,是指郁闷,而不是愤怒。
《论语》中有“不愤不启,不悱(匪)不发”之言。朱子解释说:“愤者,心求通而未得之意。悱者,口欲言而未能之貌。启,谓开其意。发,谓达其辞。”
意思是说,如果不是弟子心里想了却想不明白,就先不要去启发;如果不是弟子能说却说不清楚,就不要直接告诉他答案。
据此,所谓“舒己愤,尽己情”,就是说,使自己内心的郁闷能够得以舒缓一下,尽自己对戴妫、对卫国的情义和责任。
【3】燕子一去天空旷,戴妫一去无影踪。庄姜忧苦再难禁,低泣泪流如雨倾。
“燕燕于飞”而燕已去,卫庄姜但见天空一篇空旷;戴妫之车已越过平原,远山遮住了卫庄姜的望眼,无影无踪了。
所谓“瞻望弗及”,其中的“瞻”是指站在高处,极力向远处看;其中的“望”,是站在某地,极力向远处看。可是,无论怎么极力去看,终究还是看不到一点踪影。
欧阳修的词中有一句,叫做“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所写的毕竟是男女难舍难分的个人之情,而卫庄姜内心之忧和情,非此词句可比。
欧阳修所写的毕竟还是春季,因此有“平芜”、“春山”,而卫庄姜送别的季节则是秋季,所见的不是“平芜”而是“荒芜”,不是“春山”而是“寒山”。
盛唐的岑参(深)《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末句是:“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其中所写的是岑参对武判官的担忧,而卫庄姜却不仅仅是对戴妫的担忧。
岑参所写的毕竟还有“马行处(马走过的地方,应该还有足迹)”,将来也未必没有重逢之日;而卫庄姜此时却不见戴妫的任何踪影,与戴妫可谓再难见面,对于未来也可以说毫无把握可言。
初唐的陈子昂有一手《登幽州台歌》,被后世所称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陈子昂极度夸张地写他的“孤独”,他好像是到了从古到今、从今到未来,整个人世间没有人能理解他的地步,可是,他毕竟只是遇到了建言不被长官接纳、有志难伸、功业难立的困境而已。
卫庄姜则不是为了自己的志向、命运而担忧困苦,而是为戴妫、为卫国而担忧困苦,所以,陈子昂之忧无法与卫庄姜相提并论。
陈子昂“独怆然而涕下”,还不需要有意躲避他人,而纵情落泪,而卫庄姜所处的环境是,弑君的乱臣贼子大权在握,身忧国危,她根本不能公开表现她的悲忧困苦。
所以,卫庄姜“泣涕如雨”,不仅丝毫没有夸张的成分,而且这种哭泣绝不足以表达她的悲忧困苦;卫庄姜只有在这野外,才敢于饮泣流泪,而不敢放声大哭,更不能在城里宫中把这种悲忧困苦表现出来。
所谓“泣涕”,是无声地抽泣和流泪;有声则谓之哭;声大则谓之嚎啕。可想而知,当卫庄姜回到城里宫中的时候,只能“忍气吞声”。
也许要说比“忍气吞声”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中唐孟郊的《吊李元宾坟》中的诗句:“眼咽此时泪,耳凄在日言。”
意思是说,当初孟郊的眼睛看到过的是活生生的李元宾,而如今看到的确实李元宾的坟墓,眼泪已经夺眶而出,却还要把已经流出来的眼泪再吞咽回去;
当初孟郊的耳朵听到过的是活生生的李元宾的言谈说笑,而如今再也听不到了,所以回想当初所听到的言谈说笑不禁感到凄苦。
如果说陈子昂的那首诗是夸张,那么,孟郊的这句诗则不仅夸张,而且是在文字技巧上刻意求奇了。
华夏之文,贵于“载道明道”,“辞达而已”,而不贵“人工雕饰”;中国之诗,贵在“重拙大”与“言志”,而不贵“新巧奇”与“尚情”。
《燕燕》的“泣涕如雨”是自然而然的,表现得是自然而然、难以遏制的饮泣流泪,其中有正义复仇之志,有讨贼救国之险,有失去养子之苦,有永别戴妫之忧。
王勃的诗《送杜少府之任蜀川》,有“无为在岐路,儿女共沾巾”的诗句,那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卫庄姜是身居深宫的女子,忍气吞声更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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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第二章讲解:
原文:燕燕于飞,颉(谐)之颃(航)之。之子于归,远于将(江)之。瞻望弗及,伫(住)立以泣。
【1】虽然燕子南归去,永远正直不低头。患难之时真情现,德如松柏可共谋。
第一章所说的“燕燕于飞”,说的是燕子从“未飞”到“起飞”,意思是戴妫从“即将告别”到“踏上征程”。
这一章所写的“燕燕于飞”,说的是燕子起飞之后,在天空飞翔的样子。所谓“颉之颃之”,其中的“颉(谐)之”,是指从下向上飞,“颃(航)之”是从上往下飞。
段玉裁先生《说文解字注》的解释,与《毛诗正义》相反。他认为,从上往下飞叫做“颉”,从下向上飞叫做“颃”。我们这里取《正义》之解。
“颉”和“颃”,都有几个读音,在这里则只读作“谐航”。从本义来说,两个字都从“页”。从“页”的字,其本义都与人的头颈有关。
“颉”的本义是“直项”,就是“挺直的脖子”;“颃”既然有“亢(炕)”字部分,那么,其本义应该接近于“强项”,即“用力挺直的脖子”。
如果进一步加以区别,可以说,“颉”所表示的“挺直的脖子”是自然挺直,“颃”则是有意使脖子挺直。两者都有“不低头弯腰”、“不卑躬屈膝”之意。
“颉”字之音,以“吉”表示。怎样才能“吉”?《周易》中说:“吉凶者,得失之象也。”其中的“得失”是什么,需要非常注意。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因此,君子必然是从“得义”和“失义”来考虑,小人则从“得利”和“失利”来考量。
孟子说过:“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君子所重,在于心意言行不失其道,不悖其德,不离其义。
因此,“颉”的意思是,人的脖子本来就是挺直的,即使是高升的时候低头,也并不失去其“挺直”之意。
“颃”字之音,以“亢”表示。《易经·乾卦·上六》说:“亢龙有悔。”过高则“亢”。高而至于“亢”,则物极必反,所以有燕子下降之意。
人有高升之时,也有下降之时,不管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即使是下降之时,表面看来好像是“失败”,可是,君子在此时,绝不颓丧泄气。
由此可知,首先,“颉之颃之”,表面的意思,是燕子飞在天上,时而高升,时而下降。一方面意味着人生难免有起伏不定的时候,另一方面则有飞离地面之时,终有回归地面之日。
卫庄姜和戴妫,因为儿子卫桓公被弑,国君之位被乱臣贼子篡夺,所以,此时落入了她们人生的最低谷,可是,她们相信一定会有复仇定国的成功之日。
其次,从两字的本义以及后世所使用的意思来说,含有“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岁寒后凋”之意。
卫庄姜眼看着戴妫已经像燕子一样飞去,想像着燕子飞行的样子,必然时高时低。卫庄姜和戴妫的心情,恐怕也会像燕子一样时高时低。
然而,卫庄姜马上想到的是“颉颃”,也就是永不颓丧泄气,永不失其冰霜之操。人们常说:“患难见真情”。
在此患难之际,最难得的就是“患难与共”、“同仇敌忾”的朋友。卫庄姜为能有戴妫可以共谋复仇定国之大计,必然深感欣慰。
无论是个人之事,还是国家之事,都需要有能够患难与共的朋友。我们都希望着能有这样的朋友,更重要的是,我们自己应该承认这样的人。
希望他人成为与我们患难与共的朋友,自己却不想与朋友患难与共,那就根本就不是想要跟别人交朋友,而是想从朋友那里得到好处,岂不是骗子?
【2】庄姜远送到野外,恨不双飞与双宿。戴妫远去早不见,身边有谁能相助?
正因为卫庄姜知到戴妫就是可以患难与共的朋友,是志同道合之人,所以,在为戴妫送别的时候,一直送到了野外。
本章的第二句是:“之子于归,远于将之。”这里的“之子”是“这个女子”的意思,指的是戴妫。“于归”是指要回到她的娘家陈国去了。
所谓“远于将之”,意思是说,卫庄姜送别的时候,所送到的地方,比礼制所规定的地方远出很多很多。
“远于”,是“比……还远”。“将”字,有时候是指“迎接”,有时候是指“送别”,这里是“送别”的意思。“将之”,就是按照礼制,为戴妫送别所应该分别的地方。
卫庄姜这么说,意味着她实在不想与戴妫分开,可是,她毕竟是一国的“夫人”,没有君主之命不能离开卫国,也不应该违背礼制送得太远;
再说,戴妫此去,是回到她的娘家陈国,卫庄姜根本没有理由与戴妫一起去;更为重要的是,分别之后,她们都清楚自己所担当的重任是多么的重,又是多么的艰难、危险。
卫庄姜把戴妫送到了远远超出礼制的地方,仍然不忍离别,在正常情况下,这种违背礼制的做法,是一个国家的“夫人”所不应该的,因为要“发乎情止乎礼义”。
为了情感而不顾礼义,这样的做法是不能提倡的。即使是真情,也不应该不知到节制。比如说,为父亲守丧(桑)应该是三年(三个年头,二十六个月或二十七个月),
不孝之子不想守三年,当然是违背礼义;如果是孝子,过了三年却还要继续跟以前一样守丧,荒废了应该做的事情,那同样也是违背礼义。
再比如,男女青年在谈婚论嫁的时候,有真情当然是可以的,但是,如果因为父母不同意,为了两人之间的“真情”,就抛弃父母“私奔”,乃至伤害父母或自己,同样违背礼义。
这样的情节,看起来是非常“感人”、“动人”的,因此,在小说和戏剧之中经常见到这样的情节故事,但是,在中国文化看来,这是违背礼义之事。
为了一己私情,却废弃父母与子女之间的真情;为了自己这“小两口儿”的所谓“幸福”,却让父母、家人陷入痛苦,岂不是太自私自利了吗?
为什么这一次卫庄姜可以违背礼制呢?因为卫庄姜送戴妫,虽然其中不无个人情感的因素,但是,她们都不是仅仅为了个人情感。
戴妫回陈国,不是为了“避难”、“远害”;卫庄姜留在卫国,也不是为了“苟延残喘”、“苟且偷生”,而是为了复仇定国的大计。
上一章的末句是“瞻望弗及,泣涕如雨”,这一章的末句后半部分改成了“伫立以泣”,都是在已经告别之后的事情。
所谓“伫立”,是长时间的站立而不动,意味着在戴妫早已不见踪影的情况下,卫庄姜还继续站立在那里很长时间,没有离开。
女士的哭泣,未必都是懦弱的体现。卫庄姜的哭泣,是自然而然的,但绝不是懦弱的。她没有因此而对复仇定国大计有丝毫犹豫。戴妫恐怕也是如此。
因为有卫庄姜和戴妫的这种节操和志向,所以,卫国在被乱臣贼子篡权夺位之后,才能让乱臣贼子得到讨伐,使卫国重新恢复安定。
卫庄姜和戴妫仅仅是为了君主吗?仅仅是为了儿子吗?不是。与其说她们是为了丈夫和儿子,不如说是为了国家;与其说是为了国家,不如说是为了维护正义。
一个人,一个家庭,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往往都有像春夏一样“生机旺盛”的时候,也有像秋冬一样“生机敛藏”的时候,还常常会有出现意外的时候。
在正常的情况下,孝子、贤人、忠臣也许跟众人一样,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惟有孝子、贤人、忠臣,才是希望之所在。
两位弱女子,尚且能够“挽狂澜于既倒”,“何我堂堂须眉诚不若彼裙钗哉?”无论男女,皆应立志于正义,男子更是责无旁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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