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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迁有没有一部《左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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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9-14 15:22: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P>作者:王伯虎</P>
<P>内容提要:《史记》所记春秋时事与《左传》多有不合。通过对具体事例的分析可以看出:司马迁手里没有《左传》原本,他的《左传》是凭记忆书写的。因记忆有错差,致使《史记》与《左传》抵梧。
关键词:《史记》、《左传》、司马迁 </P>
<P>初看题目,可能觉得好笑!不是吗?《史记》记述春秋时事主要依据《左传》、《国语》,他没有一部《左传》,怎么可能?但是我们阅读《史记》,却发现司马迁对《左传》的误解随处可见。随手举几例:
1、《郑世家》:
庄公元年,封弟段於京,号太叔。祭仲曰:“京大于国,非所以封庶也。”
按“京大于国”不可能,司马迁误解了《左传》。此事《左传》是这样写的:
及庄公即位,为之请制。公曰:“制,岩邑也,虢叔死焉。佗邑唯命。”请京,使居之,谓之京城大叔。祭仲曰:“都城过百雉,国之害也。先王之制:大都不过参国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今京不度,非制也,君将不堪。”(隐公元年)
根据祭仲的说法,“先王之制”:大的都邑不能超过国都的三分之一,中等的不能超过五分之一,小的不能超过九分之一。超过这个规定,就会形成尾大不掉,对国君不利。“今京不度,非制也”,是说大叔段扩建京城,超出规定,也就是超出了“参国之一”的规定,不是说“京大于国”(修得比郑国国都还大)。
2、《晋世家》:
鄂侯六年卒。曲沃庄伯闻晋鄂侯卒,乃兴兵伐晋。周平王使虢公将兵伐曲沃庄伯,庄伯走保曲沃。晋人共立鄂侯子光,是为哀侯。
此事《左传》是这样写的:
(春,)曲沃庄伯以郑人、邢人伐翼,王使尹氏、武氏助之。翼侯奔随。
曲沃叛王。秋,王命虢公伐曲沃,而立哀侯于翼。(隐公五年)
据《左传》:周王先助曲沃伐翼侯(晋侯);曲沃叛王,反过来又伐曲沃。司马迁误二事为一,谓周开始即助晋侯反曲沃;又把桓王误为平王。
3、《晋世家》:
於是晋作三军。赵衰举郤縠将中军,郤臻佐之;使狐偃将上军,狐毛佐之;命赵衰为卿;栾枝将下军,先轸佐之。
此事《左传》是这么说的:
乃使郤縠将中军,郤溱佐之;使狐偃将上军,让于狐毛而佐之;命赵衰为卿,让于栾枝、先轸,使栾枝将下军,先轸佐之。(僖公二十七年)
“使狐偃将上军,让于狐毛而佐之”,意思是晋文公命狐偃“将上军”,而狐偃“让于狐毛”,使狐毛将上军,自己“佐之”。司马迁却把这句话变为“使狐偃将上军,狐毛佐之”,正好相反。
另外,《左传》本来是说“命赵衰为卿,让于栾枝、先轸,使栾枝将下军,先轸佐之。”“命赵衰为卿”,就是在任命中军、上军将佐之后,又决定下军将佐人选,文公使赵衰将下军,赵衰“让于栾枝、先轸”,于是文公“使栾枝将下军,先轸佐之”。由于赵衰谦让,没有担任卿职,这里只任命了六将佐,而《晋世家》却变成六将佐加一卿赵衰,——七人。
4、《晋世家》:
晋始作六卿,韩厥、巩朔、赵穿、荀骓、赵括、赵旃皆为卿。
此事《左传》作:
十二月甲戌,晋作六军。韩厥、赵括、巩朔、韩穿、荀骓、赵旃皆为卿,赏鞌之功也。(成公三年)
司马迁不知道晋军将佐皆为卿,晋原有三军六卿,现“作六军”,增加三将三佐凡六卿,为十二卿。他知晋后期有六卿,这里正好出现韩厥等六人“皆为卿”,就说“晋始作六卿”。在《韩世家》也说:“於是晋作六卿,而韩厥在一卿之位,号为献子。”这且不论,他把六卿的名字也写错了,把“韩穿”误成“赵穿”。其实赵穿早就是卿,此时已死,故以其子赵旃为卿。
5、《赵世家》:
晋出公十一年,知伯伐郑。赵简子疾,使太子毋恤将而围郑。知伯醉,以酒灌击毋恤。毋恤群臣请死之。毋恤曰:“君所以置毋恤,为能忍訽。”然亦愠知伯。知伯归,因谓简子,使废毋恤,简子不听。毋恤由此怨知伯。
这就错得更远了。且看《左传》原文:
悼之四年,晋荀瑶帅师围郑。……知伯入南里,门于桔柣之门。郑人俘酅魁垒,赂之以知政,闭其口而死。将门,知伯谓赵孟:“入之。”对曰:“主在此。”知伯曰:“恶而无勇,何以为子?”对曰:“以能忍耻,庶无害赵宗乎!”知伯不悛,赵襄子由是惎知伯,遂丧之。(哀公二十七年)
赵简子本是晋国正卿,此时已死,故知伯继任正卿。赵简子之子赵无恤(《史记》作“毋恤”,即赵襄子)继任为卿,与知伯一起围郑,二人因口角交恶。但酅魁垒被郑人所俘,“闭其口而死”,到司马迁笔下却成了知伯“以酒灌击毋恤”;知伯质问赵无恤:“恶而无勇,何以为子?”又变成“因谓简子,使废毋恤”,却错得让人目瞪口呆。
《史记》这类错误比比皆是,就不一一列举了。
由于社会变化,汉时人已不了解春秋时期,因此发生偏差,这不奇怪。但象上面所举,完全属于低级错误,即使一般人也不应出错,何况司马迁旷世奇才,怎么会犯这类低级错误呢?
我一直思考这个问题,而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恍然大悟:原来司马迁手里并没有一部《左传》。
据《汉书?儒林传》:“汉兴,北平侯张苍及梁大傅贾谊、京兆尹张敞、太中大夫刘公子皆修《春秋左氏传》。谊为《左氏传》训故,授赵人贯公,为河间献王博士。”不知司马迁之《左传》传自何人。
司马迁之生年,大致有两说。王国维《太史公行年考》谓:“当为孝景中五年(前145年),而非孝武建元六年(前135年)矣。”
贾谊卒于文帝时,张苍卒于景帝初年,无论司马迁生于孝景中五年还是孝武建元六年,俱不得见之。张敞、刘公子后于司马迁,也不可从而学之。贾谊授贯公,贯公为河间献王博士,或许司马迁是从贯公学习《左传》的。但贯公不在京师,司马迁即使从贯公学习,时间也是很仓促的。当然也不排除司马迁随从贾谊、张苍的其他传人学习《左传》的可能性。
按今人想象,跟随先生学习,理应从先生那里获得一部书,或者至少应该抄写一份。事实恐非如此。
西汉时,一般书籍还是书于竹简,抄写很不方便。象《左传》这样18万字的巨著,以每简25—30字计,至少需要6000—7200支竹简方可容纳。《史记?滑稽列传》褚少孙补作,谓东方朔“初入长安,至公车上书,凡用三千奏牍。公车令两人共持举其书,仅然能胜之。人主从上方读之,止,辄乙其处,读之二月乃尽。”“三千奏牍”仅读就用了两个月,书写该用多长时间?而篇幅比“三千奏牍”多得多的《左传》,仅抄写一遍又该花去多少时间呢?
何况先生授书,仍以宣讲为主,每天讲一部分。学生可能当场笔录,也可能当场不作笔录,回去后凭记忆书于竹简。当然也不排除有人是从先生处照抄原文的,但不会人人都有这种方便。
从我们上举5个例证来看,司马迁依据的《左传》不是原本,而是凭记忆书写的,故有很多因记忆不准而造成的失误。我们现在回头再来分析这5个例证。
先看上举第3例。
《左传》原文为:“……使狐偃将上军,让于狐毛而佐之;命赵衰为卿,让于栾枝、先轸,使栾枝将下军,先轸佐之。”司马迁却写成:“……使狐偃将上军,狐毛佐之;命赵衰为卿;栾枝将下军,先轸佐之。”与原文相比,“命赵衰为卿”前面少了“让于”及“而”字;后面又少了“让于栾枝、先轸”及“使”字。很显然,这是记忆不准确,掉字所致。
再看第4例。
原文为:“韩厥、赵括、巩朔、韩穿、荀骓、赵旃皆为卿”。《史记》却是:“韩厥、巩朔、赵穿、荀骓、赵括、赵旃皆为卿。”把“韩穿”错写成“赵穿”,又错了顺序。象这种错误,也只能是记错,而不会是抄错。可能赵穿弑君,名气比韩穿大,更容易记住。
如果说上面两例还只是小的偏差,那么第2例就属于二事混一了。
这两件事发生在同一年,而且都是关乎周在晋国大宗翼侯及其支系曲沃伯冲突中所持立场的。
先是春季,“曲沃庄伯以郑人、邢人伐翼,王使尹氏、武氏助之。翼侯奔随。”翼侯即晋侯。翼为当时晋都,故晋侯也称翼侯,这个翼侯即晋鄂侯。郑庄公当时担任王室卿士,郑人支持曲沃一方,周自然也支持曲沃庄伯,故助曲沃伐翼。
然而不知什么缘故,“曲沃叛王”。于是“秋,王命虢公伐曲沃,而立哀侯于翼。”由于晋鄂侯已经奔随,故周桓王立其子哀侯。这样周王又反过来支持晋国大宗翼侯而反对曲沃了。
《晋世家》却写成:“鄂侯六年卒。曲沃庄伯闻晋鄂侯卒,乃兴兵伐晋。周平王使虢公将兵伐曲沃庄伯,庄伯走保曲沃。晋人共立鄂侯子光,是为哀侯。”
鄂侯并未卒,而是奔随,后来“翼九宗五正顷父之子嘉父逆晋侯于随,纳诸鄂”,故“晋人谓之鄂侯。”(隐公六年《传》)司马迁把前一事即周王先支持曲沃伐翼,鄂侯奔随忘记了,混二事为一,因桓王立哀侯,故言“鄂侯六年卒”。如果司马迁有一部《左传》,决不应犯这种错误。
再看上举第1例。
郑庄公封其弟段于京邑,段扩建京邑,超出规定,故祭仲提请庄公制止。司马迁没有记住祭仲“先王之制”那一段原话,把“今京不度”误解成“京大于国”了。京邑超出“参国之一”,已经引起祭仲的惊慌,“大于国”那还了得!
第5例就错得更加离谱。不但把酅魁垒被俘而死,误成知伯“以酒灌击毋恤”;还把知伯当面质问赵襄子:“恶而无勇,何以为子?”误成知伯回去后“因谓简子,使废毋恤”。《六国表》也有“知伯谓简子,欲废太子襄子,襄子怨知伯”,这恐怕不仅仅是记忆的问题了,很可能属于因先生方言太重或口齿不清而听错搞混的。还有一个原因:“赵孟”是赵氏宗主的称呼,这里的“赵孟”应指赵简子还是赵襄子,司马迁没搞清楚。
司马迁治史,精于当代而疏于古代,记春秋时事多有抵梧《左传》、《国语》处。《汉书?司迁传》赞曰:“至于采经摭传,分散数家之事,甚多疏略,或有抵梧。”其中既有主观原因,也有客观原因。
主观原因是由于时代变化,司马迁已经不能充分理解春秋时代。譬如,司马迁不理解晋国军制及卿制。晋自文公始作三军,每军设一将一佐,将佐各领一部,俱为卿。其位次为:中军之将第一,中军之佐第二,上军之将第三,上军之佐第四,下军之将第五,下军之佐第六,然后是新军之将、佐。司马迁误以为佐是将的副手,比将低一等。如宣公十二年《传》:“夏六月,晋师救郑。荀林父将中军,先縠佐之;士会将上军,郤克佐之;赵朔将下军,栾书佐之。赵括、赵婴齐为中军大夫,巩朔、韩穿为上军大夫,荀首、赵同为下军大夫。韩厥为司马。”《晋世家》却写作:“晋使荀林父将中军,随会(即士会)将上军,赵朔将下军,郤克、栾书、先縠、韩厥、巩朔佐之。”把郤克、栾书、先縠三佐放在后面,与军大夫巩朔及司马韩厥并列。他不知道:先縠位居第二,在随会、赵朔之上,郤克也在赵朔之上;而军大夫及司马仅为上大夫,比将佐低一等。上举“晋作六军”,司马迁误韩厥等六人“皆为卿”为“晋始作六卿”,也是不理解晋国军制及卿制所致。
但《史记》更多的问题,是由于司马迁手里没有《左传》原本。他的《左传》是凭记忆书写的,因记忆有错差,致使《史记》与《左传》原本多有不合。反过来,他的《左传》不准确,也影响了他对春秋时代的把握。
</P>
发表于 2006-1-4 09:01:04 | 显示全部楼层
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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