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自作荒诞昆曲剧本：魂游记

撷芳主人

<P>[从《牡丹亭》续，凡所用曲，皆采于各家传奇，略易数字以叙新事，用丑角敷演，不过聊为取笑耳，勿作认真看。]</P>
<P>贾宝玉言：编新不如述旧，刻古终胜雕今。</P>
<DIV>第一出　腐欢

【北点绛唇】（丑扮陈最良上开）宝殿云开，御炉烟霭，乾坤泰。日影金阶，早唱道老臣拜。
　鸾凤旌旗拂晓陈，才闻殿下降丝纶。天宫玉阙生紫气，不拜先师拜至尊。自家大宋朝新授一品平章政事陈最良是也。老夫原是南安府饱学秀才。前因翰林院学士柳梦梅与杜平章小姐阳和县君丽娘之牡丹亭故事，先蒙圣恩钦赐黄门奏事之职。是老夫有恩于宰辅，凡所奏本，俱得柳翰林珠玑下墨，杜相爷御前周旋，喜得天子桩桩称意，件件遂心。是又赞道：陈最良老成善事，深得朕意。故乃频频降诏，步步攫升。枢密与我称兄弟，状元拜我做老师。又是老夫老来得志，看他官升贬如走马，维老夫紫袍独上身。那日天子万寿，老夫向柳翰林讨得贺表一章，万岁御览圣心大悦，当廷下旨，封老夫平章政事，官在一品。今日早朝，不免上殿谢恩。正是：胸前绣断补衮线，手中握定照国珠。
　（内侍上）万岁有旨：昨夜圣体违和，今朝歇朝一日，尔等多官，皆回衙待旨。钦此。（陈）呀~想是我主政务辛劳，因此身上不爽，待我叩拜天地保佑我主（拜介）：南无西天老佛，南无太上道祖，南无观音娘娘，南无寿星公公，南无财神爷爷，南无灶王奶奶……（内侍）新相爷，你到底拜的哪个啊？（陈起介）所谓礼多人不怪。哪个听到么，就拜的哪个。我这也是拜不落空。（内侍）哈哈（背介）老无才！（下）（陈）我这里祷告已毕，想那公公必然奏与万岁知道，不免又要下诏嘉奖于我，哈哈哈哈！（惊介）住了！宝殿丹墀，怎可癫狂，险些差了。（看四下介）呵呵
【驻云飞】殿上良才，宝鼎生香爇仙台。圣德播天外，歌舞扬边塞。嗏，还换蟒袍裁，续貂簪玳。腰有双鱼，脚踏风云迈。早是蟾宫桂已栽，御酒封题菊半开。
　咱且回府候旨听赏是也。嗯哼！（官步下）

第二出　冥判

【北点绛唇】（净扮阎君，并众鬼卒上）十地宣差，一天封拜。净浮界，阳世栽埋，又把俺这里门桯迈。
　自家十地阎罗殿转轮王是也。原因阳世赵大郎家和金达子争占江山，玉皇上帝照见人民稀少，钦奉裁减事例。减了俺十殿下之位，印无归著。玉帝见下官正直聪明，著权管十地狱印信。後因判断南安府杜丽娘还魂一案，玉帝表功，记在披香殿上。今得赵家称臣鞑虏，百姓休养生息，人丁见旺。玉帝依旧十殿制度，起复自家转轮王位。今日銮驾齐备，判官鬼吏，迎俺回宫。儿的们！（众应）有！（阎君）两厢排开，銮舆抬起，与孤回转十殿去者！（众应）尊旨！（齐下）（净扮判官执笔、簿上）左边猛烈摆牛头，右下峥嵘罗马面。接亡送鬼转金牌，引魄招魂垂素练。某，酆都城都案判官崔珏是也。想某曾侍奉唐王高祖驾下，死后蒙阎君抬爱，授了都案判官之职，在十殿司房掌天下万国君王宰辅天禄总簿。今日乃我转轮王殿下起复王位，再返宫阙，必要查点天下众生生死，是某已将生死总簿备好，在此殿上恭候王驾。
【油葫芦】那里呵、冕旒衣冠再剪裁；这厢呵、树华盖，候君王玉带腰捱；罗刹呵、添新妆弄影钩帘内；夜叉呵、持旌幡警戒宫门外；今又是、森罗十殿无拘碍。则阳世里众生呵、怕富贵瞬间埋，荣华一朝败，虽则是呵、娑椤双树花堪爱，则教尔秋风里、展将春色弹指衰！
　正是：天台有路难逢开，地狱无门自进来。（内呼）阎罗天子驾到！（众拥阎君上）
【天下乐】猛可里、荡地惊天御驾开，咍也么咍，来俺里来。这宫中逡巡多自在。（判官拜介）臣都案判官崔珏参见转轮天子！（阎君）又见他、阴官儿参玉阶。俺这御前何须拜？平身！（判官起介）谢恩！（阎君）久不曾见他、绛官袍新弄色。
　（阎君看介）崔判官，孤王久不曾归，看前面呵
【哪吒令】烟重重第宅，到王宅、谢宅？雾蒙蒙崇台，是云台、楚台？威赫赫众差，立仙差、鬼差？恰又看宝殿开，是吾家阴司界！这新色更胜似那天台。
　这森罗殿却不是旧日模样了。（判官）是臣闻听玉帝纶音，吾王起复宝位，乃命众鬼卒刷漆殿宇，新造楼台，以作吾王受命之庆！（阎君升殿坐介）是尔迎驾有功，必当上奏玉帝，升尔官职！（判官）谢过主公。（阎君）孤掌印之时，久不曾在殿听事，崔卿，且将天下众生生死报孤知道，先把那君王宰辅一一奏上！（判官）是！（阅簿介）大宋天子有道君王注定登基一十七载，善终，今当一十四载，还有三年阳寿。（阎君）此主登基以来，战事频仍，天灾累降，可怜他称臣北国，偏安一地，也是一朝无福薄命的君王。（判官）西宫贵妃娘娘该寿三十二岁，明年到限。（阎君）锁拿之时，莫误期限。（判官）辅弼侯平章政事杜宝，尚有五年阳寿。（阎君）嘿嘿，这个老儿，还是个有福的人儿。他今日的福气，还有孤的三分哟！（判官）平章政事陈最良，阳寿已尽，当于本年本月本日申时二刻来阴司挂号，勾销簿录。（阎君）哈哈！这个酸腐的老儿，也不知，怎生就这般的福气！这荣华么，也该到头了！
【鹊踏枝】则一个、老无才，有甚么、能宁耐！几曾挂、金殿招牌？丹墀里、胡启乱白！咍也么咍，那酒囊饭袋，梦魂中拘勾他来！
　崔卿！择挑两个滑俐的小鬼，去那阳世之中，把这老儿勾将来也！（判官）奉钧命！（阎君）呵哈哈~~
【赚尾】旺火对枯柴，但看他多无奈！好笑、这世上人儿弄乖！则许你、傍寿邀福把心血卖，一任俺魂魄拘来。怎当的、狱省勾牌，入轮藏、早得投胎。这阴司众鬼俺差排，随牛头马腮，入无边苦海，顿教的那、天官太宰地下埋！
　儿的们！（众应）有！（阎君）後殿摆酒，与孤同庆呐！（众下）（判官）多少冤和业，一朝判断明！待某点选鬼卒，去往阳间，勾拿陈最良去者！（下）

第三出　游园

【双调引子】【贺圣朝】（丑扮陈最良上）崇班内殿称尊，天颜得奉晨昏。金貂玉带蟒袍新，出入荷殊恩。
　自家平章政事陈最良，因新蒙恩典，除授宰相，是乃上殿，叩谢吾皇。不料圣躬违和，罢朝一日，只便回得家转，偷闲半天。是呵：手中彩笔夸题凤，天上泥封奖狎鸥。
【前腔】一从转回朝门，天家雨露还新。小臣今朝作大臣，壮怀是当伸。
　老夫天子门生，居此相国府第。幸有闲暇，不免游赏後花园去者。（行介）
【仙吕入双调】【夜行船序】春色撩人，爱花风如扇，柳烟成阵。行过处，辨不出紫陌红尘。是好去处也、纷纭，绣幕雕轩，珠绕翠围，争妍夺俊。氤氲，兰麝逐风来，衣彩珮光遥认。
　可叹呵，我这是老来的荣华，将没的福贵，想我那爷娘好生受苦，却挨不到今日！
【六幺令】皇恩若念臣，我也不图，禄及吾身。只愁恩不到双亲。空辜负，那孤坟。料天也会相怜悯，料天也会相怜悯。
（哭介）也罢，我是天子也拜了，爷娘也哭了，忠孝两全，游顽去者。前面已是宿香亭所在，待老夫闲坐于此，观赏百花是也。（坐介）（内歌）[懒画眉]最撩人春色是今年，少什么、低就高来粉画垣，原来、春心无处不飞悬。哎，睡荼蘼、抓住裙钗线，恰便是、花似人心好处牵。（陈唤介）何人在那处歌唱？（丑扮婆子上）
【娇莺儿】腾腾春困，梨花半掩门，人去暗消魂。是我、庞儿清减，一似、柳色黄金嫩。情知憔悴损，自知憔悴损。好教我羞答答懒睹菱花，没处去豁一声长叹，呵得这镜儿昏。
　老身刘玉娇，生来的月貌花容，先王一朝初选入，已被贵妃遥侧目。妒令浅配上阳宫，寂寞宫花几度红。如今宫中年最老，官家遥赐尚书号。钦命贤相新开府，天子诏遣奉宰辅。心心想把郎官嫁，月下美酒一杯呷。
【双劝酒】红颜误身，一言难尽。只因那人，（陈喷嚏介）（婆）常萦方寸。若得他配秦晋，那其间燕尔新婚。
　妾身刘玉娇，见过新相爷。（陈惊介）哎呀呀，又是这个老东西，我是命犯煞星也！（婆）相爷今日闲暇，在此赏花，待妾身取来杯盏，与相爷吃酒耍子来。（陈）不敢劳驾！不敢劳驾！（婆）下面备酒来！（丑扮仆奉酒盏上）酒来！（婆接介，仆下）相爷，待我来与你斟酒！（陈）生受了、生受了。（婆）妾身劝酒。（陈）有劳、有劳。（饮酒介）（婆）相爷，趁此良辰美景，待妾身献上数曲，以助酒兴。（陈）甚好甚好（背介）这酒越发的吃不得了。（婆舞介）
【忒忒令】那一答可是湖山石峋，这一答似牡丹亭邻，嵌雕栏芍药芽儿嫩，一丝丝垂杨俊，一丢丢榆荚纷。线儿春甚金钱吊稳。
　（陈冷介）哦呵呀~~~（婆）
【尹令】这相爷可意呵、咱不是前生订信，又素乏平生相认。则道来生厮鬓，乍便今生逢运。生就个先生，哈哈生生抱咱去困。（陈喷酒介）噗~~（婆笑）
　好不动人春意呵。（陈）姥姥不唱了罢！（婆）
【豆叶黄】他兴心儿紧喑喑，呜着咱香裙。俺可也、慢掂掂做意儿周巡。等闲闲把一个照人儿昏悃，那般形真，那般温存。忑一片撒花心的红影儿吊将来半辰。敢是咱梦魂儿缠身。
　（望陈介）（陈吹须惊介）吓煞人也！姥姥，姥姥，住了罢、住了罢！（婆挽陈行介）
【锦衣香】妆扮新，添淹润，身段村，乔丰韵。更堪怜、芳草沾裾，野花堆鬓。和风徐起荡晴云，行将一过，草木皆春。向朱门秀户，卖花声墙外殷勤。蜂蝶闲相趁，柳迎花引，望楼台倒写，镜花池近。
　（仆上）见他二人甚是缠绵，不免上去讨个欢儿。（陈抽身下，婆挽仆介）
【浆水令】扑衣香花香乱熏，（仆）杂莺声笑声细闻。（合）看杨花雪落覆白蘋，双双青鸟，衔堕红巾。春光好，过二分，迟迟丽日催车进。（婆）你看这曲水池塘呵！（合）环曲岸，环曲岸，红酣绿匀。临曲水，临曲水，柳细蒲新。
　（婆看介）相爷哪里去了？（仆）早回书房打盹。（婆）无用的狗才！哪个教你到此胡闹！扫了相爷的雅兴！相爷哪里？妾身来也~~~~（下）（仆）好笑！你不知我倒有救驾之功哩！
【尾声】这大娘，心何紧！我家相爷、偏背了春风独近。枉了你、浓画蛾眉一片心！
　（持杯盏下）

第四出　梦拘

【绕地游】（陈最良上）风斜柳挂，絮花飞篱笆。觑天恩怎生报过，春妆淡雅，看新姿、堪描堪画！问何人游来与咱。
　廊庙今吾闲步中，三台八座极尊崇。退朝日上归私第，闲看春花笑菡风。今日下朝归邸，本欲玩赏春景，又遇着天子御赐的老宫娥。看他那副尊容，哎呀呀，实实的吓煞我也！是被他搅扰了兴致，不免回转书房，独自闲坐便了。眼前书房门近，待我进去。（开门入内坐介）呀，尽日在衙理事，这书房久不曾来，也是这帮下人惫懒，疏于打扫，这书上么，都蒙了尘土了！哎呀，连至圣先师的尊容也沾灰了，罪过罪过，待学生为老师拂尘。（拂介）呼~~好大的灰尘，蒙了老夫双眼！（拭介）罢了，看看案上是本何书？哦哦，还是那本《毛诗集注》呵！当日亏了老夫教授杜小姐，他才有後日封君的荣耀。好书，嗯，好书！我且再来潜玩一遍。（念介）“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了，那日与苗舜宾老爷谈《诗》，他说道：洲者州也，逑者仇也。州是水中之岛，仇本敌体之偶，好逑么，乃是佳偶。老夫辩他不过。今日再看，谬也谬也！这州么，明明州县之州，其地广而大也。既在水中，无“水”么岂可成“洲”？这逑么，分明是个“求”字在内，说什么仇寇之“仇”，仇者恨也，怎成佳偶？是了，逑还是求也，这个淑女么，还在洲边，等君子好好来求他，求他哟~~呵呵，苗老爷苗老爷，你不读圣贤书，怎理天下举？好笑，好笑哦~~
【掉角色】论《六经》，《诗经》最葩，闺门内许多风雅：有指证，姜原产哇；不嫉妒，后妃贤达。更有那咏鸡鸣，伤燕羽，泣江皋，思汉广，洗净铅华。有风有化，宜室宜家。《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没多些，只心知两字，便是“无邪”。
　呵呵，还是当日的解法。唉，一日劳累，有些困倦了，就此伏案，小憩片时。（睡介）（丑扮大小鬼上）我等，森罗殿十殿阎君转轮王驾下大小勾魂使者是也。今奉大王钧命，于申时二刻，前往大宋汴京城内宰相府衙，勾取陈最良魂儿回转阴司销簿。行来已是此处，待我等寻他去者！
【二郎神】空潇洒，早着他魄魂儿拘怕。看玉带梁冠当日驾，谁知将去後，骷髅破布遮些。这金雀衔头双勒马，他拙人家焉肯舍？簪什么宫花，捻钿螺教人笑著乌纱。[换头]嗟呀，一番甚苦，全然作假。你为标凌烟身命堕，只枯骨饿鸦，不能够一奠杯茶。他这里、阁上天尊得奉承呵，卒枉了教人做话靶。如今呵，更教你单单命染黄沙！
　眼前正是亡命的人！（大鬼）陈最良！（陈惊起）何人唤我名讳？呀，哪处阴风飒飒？（小鬼）吾等森罗殿勾魂鬼使，今尔阳寿该尽，特来拘你！（大鬼）锁了！（铁链锁介）老儿，来呀！（陈跌介）错了错了！我还在梦里，快快醒来！快快醒来！（大鬼）尔道身在梦，已是大限期！尔阳寿已尽，阎君着我等梦中拘你，已是你福命不减，寿终正寝，还不走来，尔更何待！（陈）呀！
【二犯二郎神】[莺啼序]一身度了几生涯？是雪鬓霜华。[集贤宾]则这魂灵焉自舍？陷此身森罗殿下！[二郎神]早知道如今终不赦，怎当初高冠骏马。泪空撒，还自望狱哀求，解了我罢！
　二位仙差，放我还阳，老夫上奏天子，为仙差修楼造庙，永奉金身！（二鬼）嘟！人当该死，岂有还阳之理！若想阳间再走，除非转世托生！（陈哭介）也再延些时辰，容我交待些后事！（小鬼）阎王教尔三更死，（大鬼）岂可留人到五更！
【琥珀猫儿坠】劝你不听，切莫再三差。怕我官长该恼骂，少此哀告更嗟呀！休哗，立捉回衙，肉炸身剐！
　走来！（陈）喂呀~
【尾声】一生儿枉劳牵挂，似这般荣耀莫夸。终是乘了亡命车！
　（并下）

第五出　幽觐

　（阎君、崔判官并丑扮众鬼卒上，阎白）楼台高耸接青霄，廊庑平排连宝院。兽鼎香云袭御衣，绛纱灯火明宫扇。孤家，森罗殿十殿阎君转轮天子，蒙玉帝圣恩，起复王位。却才与众鬼卒庆宴已毕，来此宝殿，升朝听事者。内侍！（鬼侍）有。（阎君）与孤升殿！（鬼侍）两厢排下，上殿参拜呐！（众）万岁~~
【东风第一枝】端冕中天，垂衣南面，阴阳合判三皇。层霄雨露回春，深宫草木齐芳。升平早奏，韶华好，行乐何妨。笑众生终老温柔，白云还羡仙乡。
　万万岁！（阎君）平身！（众）谢恩！（阎君）哈哈哈！
【玉楼春】恩波自喜从天降，战罢生息回銮仗。玉宫久去百官愁，齐立金阶张眼望。
　（判官）主公，臣奉谕勘查生死，今命鬼卒将当死之人俱已勾来，交主公裁处。（阎君击案介）带上。（判官）鬼使，将死者魂灵带上殿来。（大小鬼锁陈最良上）来也。（陈）原道百岁死，不期一朝亡。（二鬼）主公，已将死鬼陈最良带到！（阎君）哦，敢是新命宰相平章政事陈公么？（陈战拜介）不敢，正是小老儿，阎君开恩。（阎君）解了锁镣，起身回话。（二鬼解锁下）（阎君）此是阳间天子驾下一品大臣，来，给陈老看座。（鬼侍搬绣墩上）（陈）小老儿怎敢，怎敢。（判官）此乃天子赐座！（陈拜介）万万岁！（坐介）哎呀，不想老夫在阳世么，做了大大的官儿。来此阴间，也还是天子座上客。有福，有福哟。（阎君）这老儿，死了还是这般得意。相爷！（陈）不敢，阎君训示。（阎君）相爷一生，好大的福气。（陈）俱赖皇恩浩荡。（阎君）想当日，杜丽娘为梦而亡，是孤家念他深情，放伊还阳，才有他夫妻团聚，天子赐婚，皆大欢喜。相爷今日的福禄，也有孤家三分。（陈拜介）俱是阎君的大德，有愧、有愧。还望阎君再发慈心，将小老儿放回阳世走上几载。必当上奏我主，为阎君大修恩祠，举国参拜。（阎君）哈哈，当日是杜小姐阳寿未尽，故可还阳。如今相爷的阳寿已到头了，就是玉帝开恩，也回不去了。（陈哭介）（阎君）相爷莫要悲伤。孤家闻得相爷在南安府上，是文章魁首，深谙经典大意。故此欲延相爷为西席，教众鬼卒识两个大字。也算孤驾下的当朝太师了。（众鬼笑介）（陈拜介）谢恩呐、谢恩！（阎君）哈哈哈哈。（陈）不想我一朝宰相没当，却来阴间做了鬼太师。这当官的命儿也来得忒晚了。
【念奴娇序】当朝贤辅，甚承得恩赏，如今怎可还阳？不料今朝，天付与，阴间太师伴王。惊惶，擅宠双君，褒封二界，两班蟒介焉甘让？惟愿取，崇德不丧，永奉纲常。
　阎君呵
【前腔】[换头]蒙奖。沉吟半晌，怕庸才劣质，不堪陪从君王。受宠承恩，一霎里身判阴阳界上。须仿，叔牙辅齐，张良兴汉，永持牙笏佐君傍。惟愿取，崇德不丧，永奉纲常。
（阎君笑介）这个老儿，他便当真了。好个老无才呵。
【古轮台】上金堂，懵懂村夫更端详，扬尘舞蹈乔模样。神飞思荡，梦影黄粱，只现出庸姿劣状。（向陈介）此非上府，风清月朗，却也幽静胜高唐。（陈）不堪御赏，幸从今再奉君王。金阶伫立，纶音天降，神威仙仗，晨露冷沾裳。（阎君）免悲怆，重重殿宇任倘佯。
　（陈）阎君大德！（阎君）
【余文】饮琼浆，烛千行，把生死轮回细讲。莫管他、御苑深宫夜漏长。
　相爷，孤家备得琼浆，後殿与相爷吃酒。（陈）不敢当、不敢当。（阎君）孤乃阴间天子，你是阳世宰相，当得的，当得的！内侍，後殿摆酒，孤与相爷席中叙谈。（鬼侍应介，下）（阎君）相爷，与孤来呀。（与众下）（陈）
【尾声】效国一心从成汤，如今地下佐阴王，愿永得生生穿绛蟒。
　哈哈！（下）</DIV>

撷芳主人

第六出　鬼解

【玉女步瑞云】（旦扮章阿端披锁，鬼使从上）[传言玉女]万种幽情，欲诉向谁评定？[瑞云浓]羞睹那孤形瘦影。
　奴家章氏，小名阿端，误适荡子，日见折辱，由是愤悒夭逝。二十年后，得遇戚生购宅居吾冢上，夜见相狎，绸缪益欢。戚生妻室卒谢，感悼不释于怀。是吾使婢行贿鬼使，其妻得脱狱禁，常见相欢。恨吾夫为聻鬼，怒吾改节，衔恨告上阴司。阎君命鬼使将吾锁来，按律问罪。吾见阎君，将情细诉，断不服罪，一殿阎君命殿殿复勘，现转过九殿，来此十殿之上。奴且见上阎君，再诉详情，看他如何裁判！（鬼使）快走！前面就是森罗十殿。（阿端）那森罗殿，如何乐声缥缈？
【天仙子】水调数声将谁听？好梦醒来愁未醒。去君君去几时回？（悲介）临晚镜，伤旧景，往事后期空记省。
【出队子】还空记省，月老从新系红绳，姻缘怪恶误留情。贼把阴司来告请，拆散鸾凰，焉得太平！
　 （鬼使）速行！（阿端行介）
【画眉上海棠】[画眉序]忆春情，汗湿酥胸梦初醒，把郎君轻挽，散步闲行。留不住几树花香，踏不折一枝梅影。[月上海棠]身孤另，可惜、辜负残春，嫩裁双胜。
　 吓呀！
【恨更长】这闷怀，说谁听？长叹数声。泉路迢迢，更长漏静，几时梦里星再盟？难捱这苦泪盈盈，吃尽了多少欺凌。雁无声，鱼不灵，好教我终朝愁闷增！
戚生呵~~
【滴滴金】恨姻缘好恶随天定，尘世惽惽谁猛省？将身堕入迷魂阵，更拆开秦与晋。情如分镜，与君来生共证。且要当今，把孽案勾清！
（鬼使）走者！（并下）

第七出　初审

【南吕过曲】【金钱花】（阎君、陈最良、崔判官并众鬼卒上，阎君）拥旄仗钺前驱，前驱；鬼卒拥卫銮舆，銮舆。行来后园喜温壶。须欢畅，醉当垆。尝新酿，煮涂苏。
　（鬼侍摆酒介）（阎君）相爷，这有玉帝赏赐天封御酒，来，与孤家同饮琼浆。（陈拜介）谢天恩。（阎君正坐，陈侧席）（阎君）鬼侍斟酒。（陈）想老夫呵
【中吕过曲】【粉孩儿】匆匆的弃尘间珠泪洒，却生生幸幸再随銮驾，望京都已在天一涯。这黄泉处也繁华，虽道是血水阴山，也有些金宫碧瓦。
　（阎君）相爷请。（陈）哎呀不敢，主公请。（饮酒介）（鬼使上）参见阎君！（阎君）何事？（鬼使）今有屈死女鬼章阿端，私通阳世，贿赂阴司，其亡夫怒伊改节，告在森罗殿上。一殿秦广大王审之不服，遂命小人押解各殿复勘。已转过九殿，现在殿外候审。（阎君）有此事么！孤家必要亲审此鬼。只是孤王宴客，不便抽身，就将女鬼押至此殿，孤家先问详情。相爷，如此可好？（陈）听主公裁断！（阎君）带上来！（鬼使下，锁阿端上）喂呀~~苦哇！（陈）看此，已然“起解”，是要“会审”。（丑扮鬼差上）主公，玉帝差遣太白金星前来酆都下旨，九殿大王备下香案，命请主公一同接旨。（阎君）天庭降旨，焉敢怠慢！孤家前往接旨，崔判官！哦，相爷，此案牵连上界，就烦请相爷与崔判官一同问讯，孤家转来，再作道理。（判官、陈）奉谕。（阎君并众鬼差、鬼侍下）（陈）判官老大人，就请尊驾升座问案。（判官）不敢，相爷在此，还请相爷正座。（陈）岂敢岂敢！阴司中焉有老夫的座位，判官老大人请！（判官）相爷不要推却，此案牵连阳世，就烦相爷问清阳间案情，咱家再问。（陈）僭越了！僭越了！（鬼卒）威武~~（陈）哎呀呀，好生气派。（正座击案介）啊嘟！将人犯带上堂来。判官老大人，是这样问法么？（判官）相爷只管问来。（鬼使带阿端上前介）启禀这位大人，鬼犯章阿端带到。（陈）公文解书呈上。（鬼使）无有公文。（陈）那，下去罢，左右，赏这差官两吊钱儿。（判官）相爷，阴司无有这规矩。（陈）哦哦，老朽糊涂了。（击案介）呔，陈三两！（判官）不是的！（陈）我说，苏三呐！（判官）诶！是阿端。（陈）哦哦，我这酒么多吃了几杯。我说，这一人犯，见了本相如何不跪？（阿端跪介）此人不象我阴司的官儿。（陈）嘟！低头！脸朝外跪！（判官）看他如何来审！（陈）尔犯何罪？速速招来！（阿端）这个昏官，我戏他一戏。喂呀~~大人呐~~
[西皮流水]低头离了九王殿，将身来在大堂前。未曾开言我心好惨，在座的君子听我言，哪一位去往阳间转，与我那戚郎把信传，就说阿端把命断，来生变犬马我也当报还！
　（陈对判官介）哎呀，老大人呐，此案不审也罢，案情老朽全知。（判官）明白何来？（陈）此案俱是皮氏贱人的罪过，我等开脱于他就是了。（判官）咳！这一犯妇！休要胡言乱语！从实招来呵！
【红芍药】胡言乱语罪当加，炸尔皮肉用刀杀。尔在那阳间私改嫁，阴魂不散惊人怕。我道你呵、休哇，招供莫有差，恁狂言没些高下。相爷呵、休听他恁的嗟呀，只当作刑部堂衙。
　（陈）哦，是是。（判官）犯人！
【耍孩儿】事出非常休胡话。若怕身遭戮，细供认莫受波喳。前生命已定，行乱应责罚。教汝身急切招承罢，只一句真情话。
　（阿端）呀……
【会河阳】无语沉吟，意乱如麻。痛生生枉自暗嗟呀！可怜一对鸳鸯，风吹浪打，直恁的遭强霸。殿前逼得我心头恨，官人，好教我难禁驾。
　（判官）招呀！（陈）尔就招了罢。（阿端）大人呐！奴家阿端，二十年前，误适荡子。是他日日折辱，朝打夕骂。奴家受屈不过，衔恨而亡。我那恶夫后年亦被人害死，被拘来阴司监押。奴家因是怨愤屈死，余业未尽，不能托生再世，遂招一鬼婢，居在荒冢。不想有人在吾冢上建宅，是吾等不安于夜。故凡居人，吾夜间显身，令其惊走，更不曾加害他人。后有一戚生，因宅金甚贱，购而居之。吾夤夜惊扰，其非但不惧，反诱与狎昵，是乃许身于伊。戚生原配，前已亡故，而日夜不忘于怀，吾感其深情，乃使婢往阴司，贿通狱吏，取得其妻魂魄，夜与相会。吾亡夫在监得知，怒吾改节，遂将吾告上阴狱监司。阴司使吏把吾拘来，一殿秦广大王要问奴家显魂害世、贿赂有司、私纵监犯之最。奴家自有冤屈，且一切人事莫非天定，奴家有过，罪不当此。故宁死不服。秦广大王乃命殿殿勘审。今到十殿，望大人详勘案情，秉公判断！大人呵！
【缕缕金】心头颤，泪交加。凄凄阿端女，适其恶奴家。贼早把恩和义，霎时抛下。想我屈死，做鬼也不得安生、倘能得再抱琵琶，残生愿甘罢，残生愿甘罢！
　（陈）慢来慢来，待老夫将你在上界之事问个明白，再说阴司之事。（阿端）大人请问。（陈）你既已死，为何还在阳世作鬼？又无端吓唬好人？（阿端）非是奴家愿做鬼。奴家含辱大病之日，魂魄来在阴司，却说奴家本非当死，阴司不予挂号，更不能托生转世，须待阳寿满期之日再来。谁料吾那狠毒的夫君，见吾将绝，即不延医，又不用药，生生见吾气绝。更不停尸奠祭，将吾裹席草埋。因此奴家还魂无望，又不能下阴曹，乃与另邻冢一冤死妈妈做伴，居在荒冢之中。谁知有无知之人，将生宅建吾冢上。但上有生人居，则鬼不安于夜室。故常与老鬼驱赶。只求得一日安宁，并无害伤人命之心。大人，访诸荒冢冤鬼，莫不如此。（陈向判官介）这个……（判官）此情可免。相爷往下问来。（陈）待老夫想上一想。（思介）哦！是了！你出身如何？（阿端）奴家虽非豪门，也是大户。（陈）大户闺阁，可也延师授课？（阿端）虽未延师，也常读些女儿经。（陈击案介）这便是了！
【摊破地锦花】休聒咤，既身为女儿家，总是你差。便应该傍夫侍茶，总有的、些许不贤，就合打骂。因甚、忒嗟呀，拼恶气陨黄沙？
　你既读过女儿经，可知三从？（阿端）知道。（陈）四德哩？（阿端）也知道。（陈）是呵，三从四德，女儿家的根本。你既嫁夫为妇，就该温良和顺，处处依从。他是你夫，你但有过，他是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就是手重些，也是改尔之过，非但挨下，还要谢他。就是把尔打死，也是合该应受。似你这等，有过不改，心怀怨望，不思面夫待罪，心心只要寻死。说的甚么从夫？道的甚么妇德？（击案介。阿端）呀！（陈）前辈老先生有训：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想我每为臣子的，讲的是忠孝二义，你等妇道人家，奉的是贞节两字。你生是夫家人，死是夫家鬼。为夫守节，理所应当。是生要守，死也要守。看你，死了二十余年，还是这等轻佻艳浪。好好一个孔圣人的门生，从了尔的勾当，生生被尔带害。我每读书之人，就是被尔等狐媚妖冶的女子缠绕，生不得光宗耀祖，死不能荣妻荫子。你、你、你！就是不死，也该千刀万剐。今日下狱，就是你丧节失贞的下场头！实实令人生气！来呀！将此女子，丢上刀山，再下油锅，教他永不得托生！（判官）慢来！你说了大堆道理，与此案无干呐！（陈怒介）这妇人家的道理，就在此阴曹地府也饶他不得！左右的，与老爷打打打！（阿端怒起指陈介）咳~~我晓得了。你这狗官，读的什么经典？做的什么文章？充的什么正人君子？你每读书做官的，俱是这般的昏溃！说的什么节义？讲的什么道德？颠倒是非、混乱黑白！若不是你等贼男子，我阿端焉得如此下场？敢莫是你收受了那狗才的纸钱银两，在此与他作理！你纵使上我刀山、下我油锅，我也不服你这耳聋眼瞎昏官的判断！终有一日，我与你上天入地，也要求个真理公断！（上前打陈介，众鬼拦介）（判官）休得无理，住了！
【越恁好】罪孽深重，罪孽深重，尔不得忒喧哗。（白）章阿端，不要如此胡闹呵。（阿端）断肠痛煞，说不尽恨如麻、天威不向贼寇加，教奴痛杀。（判官白）阎君天子，尚未回转，尔的案情，一时不能判断，阎君只着我等问讯，并不加刑，休要失了体统。（阿端）我一命儿便死在黄泉下，一灵儿只傍着戚郎驾。（哭介）
　（判官）这一女子，甚是可怜。
【红绣鞋】当年貌比桃花，桃花。（鬼使）今朝命绝黄花，黄花。（阎君）那厮人儿，是祸根牙。风流事，恁欢洽；森罗殿，恁悲煞。
　（鬼侍上）转轮天子有令，一干人等，俱往大殿见驾！（判官向众鬼介）将女犯带去。陈老儿，你也来呀！（陈随判官众鬼下）（阿端）
【尾声】温香艳玉须臾化，今生今世怎见他？我便、不去投生也值甚么！
　喂呀~~（与鬼使下）

第八出　离魂

【金珑璁】（丑扮婆子带孝上）连霄风雨重，多娇多病愁中。仙少效，药无功。
　“颦有为颦，笑有为笑。不颦不笑，哀哉年老。”老身玉娇，奉旨侍奉陈老相爷，实指望有朝得配郎官，琴瑟和谐。那日春晴日朗，与相爷后花园玩赏，甚是欢洽。相爷不胜酒力，独自回转书房。是奴家一时不曾心到，竟把老爷一人留在那清冷偏僻之处。哎呀，天呐！谁料想，相爷他、他、他竟在房中一梦而亡了。待我等寻到，早已身冷魂散。（悲介）喂呀~~老爷~~你你你怎么径自去了哇~~（哭介）呜哇哇哇~~哎呀呀呀~~呜哇哇哇~~老身日日悲痛，不觉病体沉疴了。（病样介）唉
【鹊桥仙】拜月堂空，行云径拥。骨冷怕成春梦。世间何物似情浓？整一片断魂心痛。
　（丑扮仆带孝上）自那日游园之后，我家老爷一梦而亡。可怜那玉娇姥姥悲思成疾，今朝春夜风雨作，不免去房中看看他去。（婆）“枕函敲破漏声残，似罪如呆死不难。一段暗香迷夜雨，十分清瘦怯春寒。”唉，病境沉沉，不知今夕何夕？（仆）三月三了。（婆）上祀佳节，只为老爷丧事，众人心下愁烦，不曾游玩了？（仆）这都不在话下了。（婆）听老道替我推命，要过清明。看看病势转沉，今宵更是不好。（仆）姥姥，想吃些啥子点心？我教人备来。（婆）唉，我这样子，还进的下什么点心！也罢，若有杂酱拌的馄饨，还勉强吃的两三碗耳。（仆）我去备来，唉！这姥姥真是病了。平日大海碗的馄饨进的下五六碗，如今就吃的两三碗了。可怜。（下）（婆）
【集贤宾】甚春归无端厮和哄，雾和烟两不玲珑。算来人命关天重，会消详、直恁总总！为著谁侬，俏样子等闲抛送？伴愁风，敢吹破俺一床幽梦。
　（仆持碗碟上）姥姥，这有三大碗杂酱馄饨，四碟凉菜，你若是吃不完么，千万别摔破，好歹留与我些。（婆）鬼掏了心的狗才！这般时候，还与我将死的人争食，若是相爷在，打断尔的狗腿。喂呀~~相爷~~（捧碗介）咦，这酱么少了些，你偷吃了？（仆）前日东边王婶子来吊丧，也要吃杂酱拌的冷面，半缸子酱都吃了去了，可怜就剩着这些儿。（婆）啐！明日他家死了老倌，你去替我把本儿吃回来！（仆）是了。（婆）唉~~哪里吃得下这些呵。（连吃三碗四碟抹嘴介）连日不思饮食，好歹吃了几口，也没觉甚味儿。（仆看碗介）哦哟，姥姥，这碗里还剩一只馄饨，吃了罢。（婆）狗才！全不看我这病样儿。我若吃得下这只馄饨，也不害这场病了！（仆）是了。姥姥还有何吩咐？（婆）你为我开轩一望：可有月儿？（仆）姥姥错了，明见着外头风雨，哪里来的月儿？（婆）啐！无知狗才！杜丽娘将死时也是要开窗看月的！（仆）是了。（开窗介）姥姥，月上了！（掩面介）嗨~~好大的漂雨！（婆掩面介）呼~~好大的雨水！我看到月啦，你快快关了罢！（仆关窗，婆望介）（仆）关了还望甚么？（婆）不望望下面怎么好唱！喂呀~~
【前腔】海天悠、问冰蟾何处涌？玉杵秋空，凭谁窍药把嫦娥奉？甚西风吹梦无踪！人去难逢，须不是神挑鬼弄。在眉峰，心坎里别是一般疼痛。
　（仆揩泪介）可怜哉！（婆）
【前腔】你便好、中天月儿谁受用？剪西风泪雨梧桐。楞生瘦骨加沉重。趱程期是那天外哀鸿。草际春蛩，撒剌剌纸条窗缝。（婆惊作昏介）冷松松，软兀剌四梢难动。
　（仆惊介）姥姥冷厥了。大夫有请。（婆）狗才，请什么大夫！快来与我掐人中！（仆掐介，婆作苏介）
【啭林莺】甚飞丝缱的阳神动，弄悠扬风马叮咚。（跌介）从小来觑的千金重，薄命女恭顺无终。当今生花开一红，愿来生把郎官再奉。（仆从泣介。合）恨西风，一霎无端碎绿摧红。
【玉莺儿】（婆泣介）旅乡梦魂中，盼家山千万重。（白）且听奴家一言。这后园中一株梅树，相爷心中所爱。但将梅树移栽我坟头可也。要与杜丽娘一样。（仆）这是怎的来？（婆唱）做不的病婵娟桂窟里长生，则分的粉骷髅向梅花古洞。（仆泣介）看他强扶头泪朦，冷淋心汗倾，不如我先他一命无常用。（合）恨苍穹，妒花风雨，偏在月明中。
　（婆作将死介）我是活不过今日了，你要把我与相爷合葬一处，梅树儿要谨记。（仆）是了。
【尾声】（婆）怕树头树底不到的五更风，和俺小坟边立断肠碑一统。禁了这一夜雨、怎能够月落重生灯再红！
　（作死介。仆哭介）我的姥姥，我的姥姥，“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无常之祸福。”我相爷一梦伤春死了，这又痛杀了玉娇姥姥，怎生得了！待我哭他一会。（婆忽醒介，仆惊介）姥姥，你死便死罢，还诈尸怎么！（婆）休多口！死已是死了的，只一句话忘了。（仆）有甚话？（婆）叫杜相爷请宫中画师为俺写一轴真容，取个檀木镶金的匣儿盛着。在坟边放个太湖石，把画匣放在太湖石下，不要忒隐藏了，一眼望得见最好。若有俊俏的后生来拜，你便指与他看，要他千万拾回去挂了！谨记！谨记！（仆）是了。（婆）须象“拾画”一般样儿！切切！（仆）知道了。（婆）快哭罢，我去了。（作挺尸介）（仆边哭边望介）哟，是不会醒了。待我盛敛了一并葬去。（扶婆介）重死个人！是了，他这肚里还有三碗馄饨四碟凉菜哩！（婆捶仆头介）（仆）快快收了去，又要诈尸了！（并下）

（待续）

风行水上

<P>超级口水中。待续。</P>[em01][em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