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分子的品质

齐鲁风

与半个多世纪前民族被任意买进和卖出、大国毫无顾忌地划分势力范围相比，今天的国际关系显然已经民主和温情多了。然而，五大常任理事国和否决权的存在、美国不定期发作的某些不为人乐见的霸道行径，都在提醒着人们：旧制度、旧时代的逻辑依旧，今天的国际政治在某种程度上还是大国政治。<p></p>


正因为大国仍然占据着国际舞台的中央，国际关系理论中的“傍大款”现象非常明显：学者们热衷于为大国的兴衰、霸权的更替指点迷津，却鲜有人能明白无误地告诉广大的小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上，你该怎么办？或许正是这种理论指导上的不足，许多小国的政治家，呈现给世界的往往不是深思熟虑的老成谋国之道，而是不计后果、孤注一掷的赌徒心态。<p></p></P>
近期，朝鲜、伊朗核问题，黎巴嫩真主党和以色列之间的冲突，又一次占据了各国报章的头条。对许多人而言，事件本身的是非曲直无关宏旨，他们之所以关注这些新闻，只是想知道o(︶︿︶)o 唉，内贾德或纳斯鲁拉又说了什么。在这个反美本身就是一种时髦甚至英雄行为的时代，在言论上时时表现出和美帝国主义誓不两立的态度，再辅以愤怒的眼神和夸张的肢体动作，简直就是一场场悲壮到极至、high到极至的行为艺术。心理上的巅峰体验之后，少有人有兴趣再进一步追问，这些惊世之言和行为，对朝鲜、伊朗和黎巴嫩的苍生何益？<p></p></P>
平心而论，在本质上处于无政府状态的国际体系下，小国的处境是艰难的。历史上沿袭已久的小国生存智慧，无非就是在大国之间两边不得罪，保持中立。新加坡也是小国，但长期以来奉行“大国平衡战略”，美国和中国都称新加坡是最好的朋友。冷战时期美苏对峙的格局，给南斯拉夫、埃及等国家在“不结盟”的招牌下左右逢源创造了机会。由此观之，流传已久的“弱国无外交”这句话实有修正的必要：正因为实力不济，更需要高超的外交艺术来弥补不足，维护国家利益。历史上，这样的成功例子也是数不胜数：塔列兰在拿破仑战争后的巴黎和会上，纵横捭阖，最终竟然让战败的法国成了战后五强之一；清末的曾纪泽在俄国人面前据理力争，逼使俄国“做了它从来没有做过的事，那就是吐出了它已经吞进的土地”，这在近代中国外交史上是罕见的。<p></p></P>
从“以外交补实力”的角度来观察，朝鲜、伊朗和黎巴嫩真主党的言行确有相当的合理性：我当然打不过你，但我有更坚强的意志力，我要通过不断给你制造麻烦来抬高身价，得到我想要的安全或经济利益。这个想法在逻辑上自然不错，但问题是，你想玩别人，别人也在玩你。在没有任何把握的情况下试图以小搏大，无异于与虎谋皮。朝鲜、伊朗刺激美国用的是让美国讨厌的方式，期望得到的是美国所不愿意放弃的结果，这就是朝伊核问题形式上的困难所在。<p></p></P>
朝鲜一再出招，招数只是形式，与美谈判才是内容；可惜，美国无论从民主理念还是大国的面子上，都不可能在“核讹诈”的背景下和它认定的独裁国家签定互不侵犯条约，这是六方会谈无法取得突破的根源。而由于美国在中东的战略利益和遏制什叶派的需要，美国是肯定不会允许伊朗拥有核力量的。真主党的挑衅行为，则将整个黎巴嫩国家置于可能灭顶的巨大危险中。手段和目的之间的尖锐对立，除了制造几个反美明星的功效之外，于这几个国家的长远利益并无任何补益。<p></p></P>
此外，一个关键问题在于：这几个领袖的行为，是否就代表这些国家的利益？事实上，这个问题并不像许多人想象的那样不言自明。有些时候，和国家利益分歧最大的往往是国家的领袖。历史上，无论是民主国家还是专制国家，政客为了个人权力最大化而用国家利益人民生命做赌注的事，史不绝书。相对于聪明的政客，民众或因懒于思考的惰性，或因不敢反抗的懦弱，成全了领袖的阴谋，将自己的国家一次次置于灾难之中。<p></p></P>
更值得警惕的是，隔三差五地发表惊世骇俗的言论，转移了国内和国际上对这些国家内政的关注。事实上，朝鲜在经济极端困难的情况下提出“以军强国”的口号，这本身就值得商榷。而在真主党和伊朗的伊斯兰背景下，把一切的不幸和苦难诿过于美国和以色列，本就是一个源远流长的传统。铁打的国家流水的领袖，到一定的时候，领袖会带着他经营已久的荣耀或耻辱离去，而人民则要承担一切具体而微的后果。<p></p></P>
在许多人看来，相较于朝、伊的行为，美国有更值得谴责之处。然而，残酷的现实是，国际关系至今还是一个非常功利的现实主义体系，一切要凭实力说话，抽象的道德批判和义愤并不会改变任何东西。在未来的很长时间里，朝、伊甚至整个世界都必须学会和美国打交道，既是如此，除了面对现实、庄敬自强之外，恐怕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倘如约翰·米尔斯海默教授所言，为权力而无休止地相互竞争是“大国政治的悲剧”的话，那么，对残酷现实的蔑视、不计后果的挑衅和罔顾人民利益的冒险，正是小国政治的悲剧。</P>

齐鲁风

原文：http://www.nfcmag.com/ReadNews-683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