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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强文一篇——为被妖魔化百年的科举制度平反昭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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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6-30 00:13: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P ><FONT size=4><B>为被妖魔化百年的科举制度平反昭雪</B><B><p></p></B></FONT></P>
<P ><FONT face=宋体><FONT size=4>作者:刘海峰<p></p></FONT></FONT></P>
<P ><FONT face=宋体><FONT size=4>从清末以来,在大多数中国人的心目中,“科举”是一个贬义词,科举制则是帝制时代一种腐朽落后的、扼杀人才的取士制度。长期以来,科举制多是作为批判的对象而被加以介绍的。1905年科举制寿终正寝时,对科举的否定评价,似乎已经是盖棺论定了,而且百年来占主流的评价也一直是负面的。因此,现在看到本文的题目《为科举制平反》,可能有些<p></p></FONT></FONT></P>
<P ><FONT face=宋体><FONT size=4>人会觉得不可思议或以为只是危言耸听。不过,只要我们冷静客观地重新审视科举制,便可知道直接提出“为科举制平反”并非故作惊人之语,而是有充分的理由和根据的。<p></p></FONT></FONT></P>
<P ><FONT face=宋体><FONT size=4>科举时代在一百年前就已终结,尊崇科举的时代早已过去了。在科举停废一百年后的今天,盲目批判科举制的时代应该过去了,将科举制妖魔化的现象也该结束了。<p></p></FONT></FONT></P>
<P ><FONT size=4><b>  一、平反的呼声</b><p></p></FONT></P>
<P ><FONT face=宋体><FONT size=4>一般人可能不知道,自科举制废止之后不久,就开始有人提出为科举制平反。而且,这种呼声时断时续,总的来说还越来越大。<p></p></FONT></FONT></P>
<P ><FONT face=宋体><FONT size=4>一千三百年中国科举史上,科举制曾被废止过数次,每次在废止之后不久便有人提出为科举制平反,要求恢复科举制。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虽然中国面临着“数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整个社会政治经济环境与古代大不相同,已经没有了科举制生存的社会文化土壤,1905年废科举兴学堂,科举制走到万劫不复的境地。但在此后才几年,也一样有人提出恢复科举制。其中较有影响的是,1907年中书黄运藩以“整顿学务”为名提出恢复科举,给事中李灼华奏请变通学校规则,“兼行科举”,结果都被否定。民国以后,也还有一些人为科举制的遭遇鸣不平,不过因人微言轻,影响不大。以下仅举清末民初一些著名人物为科举制平反的事例。<p></p></FONT></FONT></P>
<P ><FONT face=宋体><FONT size=4>最早提出为科举制平反的著名人物是戊戌变法时期极力批判科举的梁启超。1910年,梁启超已说“科举非恶制也”,他不仅认为科举不是一种坏的制度,而且还认为“此法实我先民千年前之一大发明也”。他公开提出了为科举平反的主张,甚至直接说:“吾故悍然曰:复科举便!”提出恢复科举的建议〔1〕。只是当时梁启超的这番言论并未引起多少人的重视,以至于长期以来一般人仅知道梁启超早先批判科举的立场,而很少有人听说他还曾发出为科举制平反的呼吁。梁启超的幡然悔悟,十分值得我们深思。<p></p></FONT></FONT></P>
<P ><FONT face=宋体><FONT size=4>五四时期重要的科学启蒙者和自由主义思想家杜亚泉在1911年撰文指出:“吾直以当日之设学堂、废科举,为多事矣。向使当日者,不废科举之制度,但稍稍改易其课试之程式”,那么,这种科举改革所产生的效果,会比废科举兴学堂的效果更好〔2〕。他是最早提出科举制其实可以不废这一观点的名人之一。<p></p></FONT></FONT></P>
<P ><FONT face=宋体><FONT size=4>另一位在科举废后不久却赞美科举的伟人是孙中山。民国建立后,孙中山在各种场合一再称赞中国古代考试的公平性,强调考试在政府选任官员中的重要性。他在《五权o(︶︿︶)o 唉》等演说中多次说过:欧美各国的考试制度,差不多都是学英国的。穷流溯源,英国的考试制度原来还是从中国学过去的。所以,中国古代的考试制度,是世界各国中所用以拔取真才的最古最好的制度。孙中山是在游历东西洋多国作过比较之后,且看到民国建立以后各路军阀拥兵自重、强权决定官员选任的状况,痛定思痛才发出此论的。孙中山还指出:“自世卿贵族门阀举荐制度推翻,唐宋厉行考试,明清峻法执行,无论试诗赋、策论、八股文,人才辈出;虽所试科目不合时用,制度则昭若日月。”〔3〕这是直接为科举制平反的言论,他不仅称赞科举制度本身,而且连科举考试的内容也加以肯定。孙中山的观点导致了后来民国考试院的建立,实际上是科举制的复活。<p></p></FONT></FONT></P>
<P ><FONT face=宋体><FONT size=4>后来一些著名学者对科举制也有相当中肯的评价,如胡适认为现代中国的历史基础之一便是科举制度。他说:“这种制度确实十分客观、十分公正,学子们若失意考场,也极少埋怨考试制度不公……它是一个公正的制度,即使是最贫贱家庭的男儿也能够通过正常的竞争程序而爬升到帝国最荣耀、最有权力的职位上。经过这种制度的长期训练,中国人心中已形成了一个根深蒂固的观念:政府应掌握在最能胜任管治工作的人的手中;政府官员并非天生就属于某一特殊阶级,而应通过某种向所有志愿参加考试的人敞开的竞争性的考试制度来选任。”〔4〕在谈到戊戌变法时,胡适又说:“康梁变法的时候,只是空洞地吸收外国文化,不知道紧要的是什么。学堂是造就人才的地方,学堂不能代替考试的制度;用学校代替考试,是盲目的改革。结果造成中国二十五年来用人行政没有客观的、公开的用人标准。”〔5〕<p></p></FONT></FONT></P>
<P ><FONT face=宋体><FONT size=4>钱穆在1951年发表的《中国历史上的考试制度》一文中认为,科举制“因有种种缺点,种种流弊,自该随时变通,但清末人却一意想变法,把此制度也连根拔去。民国以来,政府用人,便全无标准,人事奔竞,派系倾轧,结党营私,偏枯偏荣,种种病象,指不胜屈。不可不说我们把历史看轻了,认为以前一切要不得,才聚九州铁铸成大错”〔6〕。1955年,在《中国历代政治得失》一书中,钱穆又说:“无论如何,考试制度,是中国政治制度中一项比较重要的制度,又且由唐迄清绵历了一千年以上的长时期。中间递有改革,递有演变,积聚了不知多少人的聪明智力,在历史进程中逐渐发展,这决不是偶然的。直到晚清,西方人还知采用此制度来弥缝他们政党选举之偏陷,而我们却对以往考试制度在历史上有过上千年以上根柢的,一口气吐弃了,不再重视,抑且不再留丝毫顾惜之余地。那真是一件可诧怪的事。”〔7〕<p></p></FONT></FONT></P>
<P ><FONT face=宋体><FONT size=4>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后,随着思想的解放和学术环境的宽松,学界的科举研究也空前地活跃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已不再像世纪初那样为激愤的情绪所左右。也许部分是由于离清末废科举更为久远的缘故,许多学者开始对科举作出冷静的分析和理性的判断。而更重要的是高考选才存废正反两方面的经验,以及没有制度化的遴选官员或公务员的程序所显现出来的弊端,促使人们更加深刻地反思科举制的是非功过。经过客观地研究,这才知道人们对科举的坏印象原来是清末为废科举而矫枉过正地将其说得一无是处而形成的。<p></p></FONT></FONT></P>
<P ><FONT face=宋体><FONT size=4>例如,担任过教育部考试中心主任十余年的杨学为研究员曾谈到上世纪六十年代以前念书的时候,读的书、听的报告,几乎都说科举及其考试不好,当然他也这样认识。后来从事考试工作,又查了一些资料,才感到原来的认识不全面,转而认为考试是中国的伟大发明,是对人类文明的伟大贡献,可以和四大发明相媲美。科举对于儒家经典的传播,对于中华民族的融合,对祖国的统一,都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对科举的评价,应持历史的、具体的观点〔8〕。<p></p></FONT></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有的学者认为,须重新认识科举制的历史作用和地位,不应将科举制的功能和具体内容相混淆,就制度本身而言,科举不愧为中国传统文化的杰作,在中国历史上起了极其重大的作用,如同传统文化的其他精华一样,科举制度的积极部分值得我们继承和发展〔</FONT><FONT size=4>9〕。有的学者在对明清时期进士与人才的时空分布及其相互关系做出实证研究后认为:对科举的公</FONT><a href="http://155.adsina.allyes.com/main/adfclick?user=AFP6_for_SINA target="_blank" ><v:shapetype><FONT size=4> <v:stroke joinstyle="miter"></v:stroke><v:formulas><v:f eqn="if lineDrawn pixelLineWidth 0"></v:f><v:f eqn="sum @0 1 0"></v:f><v:f eqn="sum 0 0 @1"></v:f><v:f eqn="prod @2 1 2"></v:f><v:f eqn="prod @3 21600 pixelWidth"></v:f><v:f eqn="prod @3 21600 pixelHeight"></v:f><v:f eqn="sum @0 0 1"></v:f><v:f eqn="prod @6 1 2"></v:f><v:f eqn="prod @7 21600 pixelWidth"></v:f><v:f eqn="sum @8 21600 0"></v:f><v:f eqn="prod @7 21600 pixelHeight"></v:f><v:f eqn="sum @10 21600 0"></v:f></v:formulas><v:path connecttype="rect" gradientshapeok="t" extrusionok="f"></v:path><lock aspectratio="t" v:ext="edit"></lock></FONT></v:shapetype><v:shape></v:shape></A><FONT size=4>正性和教育功能应重新评估,就制度本身和实际录取而言,即使到清末,其客观性和公正性还是主流的。进士中的绝大多数并非“不学无术”、“平庸低能”之辈,对科举考试内容的智力性不应怀疑〔10〕。<p></p></FON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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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align=left><FONT size=4>科举考试诞生于古代中国,但其平等择优的原则具有一定的“现代性”,或者说带有某种超越帝制时代的特征。有的论者认为:“科举考试的终结并不意味着其中合理因素与之俱亡。它所体现的许多有价值的观念具有永久的生命力,特别是公平竞争、广泛参与、惟才是举的思想不但在封建社会是进步的,还超越时空,超越社会发展阶段,成为人类共同的基本理念。这是历史留给我们最可宝贵的遗产,也是对世界思想文化宝库的巨大贡献。”〔11〕<p></p></FON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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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align=left><FONT size=4>又有学者认为,我国军阀时代与后来的官制也未见得优于、甚至常常是劣于科举,而现代文官制中的考试制度却有许多类似于科举的程式,因此为科举制“平反”的呼声也越来越高了〔12〕。经历了近一个世纪的政治风云与官制兴革,人们回首发现:科举制采用的考试选才办法要优于世卿世禄制和察举推荐制。有的论者指出在传统中国文化中,科举制在中国近代受到的遭遇恐怕是最缺乏理性的,由于科举制的废除,中国官吏人事裁判制度实际上倒退到科举制以前诸形态〔13〕。<p></p></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甚至还有学者说,中国对世界文明发展功莫大焉,然而中国自己却在1905年宣布取消科举制,放弃了文官考试的思路。从那时开始,中国倒退了一千三百年,重新采用了“上指定下”的用人方法,“乱点鸳鸯谱”也就在所难免了。“科举制之废除,只在朝夕之间便可完成,要想恢复,则至少需要百年”〔14〕。言下之意,似乎中国应该恢复科举考试制度。<p></p></FON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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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align=left><FONT size=4>为科举制平反的多数论者认为科举的弊端不是制度问题,而是内容问题,即明清两代主要考八股文,这不合理,是八股文拖累了整个科举制度。然而,甚至对八股文这一科举中最为“丑陋”的部分,也有不少学者要为之平反。例如,1996年海南出版社就出版了一本《八股文观止》,作者对八股多有肯定。启功、金克木、张中行的《说八股》一书纠正了人们对八股文的偏见。邓云乡《清代八股文》一书也较为客观公正地评价了八股文体。<p></p></FON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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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align=left><FONT size=4>至于说西方学者对科举制的评价,总体上说要比中国人对科举的评价高得多。十九世纪末,美国传教士丁韪良就曾指出:“尽管有其缺陷,但科举制对维护中国的统一和帮助它保持一个令人尊敬的文明水准,起到了比任何其他制度更大的作用。”〔15〕有不少西方人还认为科举制重要性不亚于物质文明领域中的四大发明。根据西方学者的说法,我认为,从对世界文明进程的影响来说,在一定意义上,科举制可以称之为中国的“第五大发明”。〔16〕香港的中国文化研究院所制作的“灿烂的中国文明”网上学习计划,便将《科举制度》列为中国文明的一个专题。<p></p></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正是在为科举制平反的大趋势中,“科举学”应运而生。“科举学”的提出本身具有某种为科举制平反的含义。在彻底否定科举的学术大环境中,是不可能提出将科举作为一个专门研究领域的“科举学”的。不论对科举制的是非功过如何评价,科举总是一种客观存在。二十世纪中国人对待科举,总体上可以说是从蔑视到重视、从激愤到冷静、从片面到全面、从批判到借鉴、从政治到学术。“科举学”的发展趋势是从冷寂走向热门,从制度的考释走向理论的探讨,从o(︶︿︶)o 唉的批判走向理性的判断〔17〕。<p></p></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总之,为科举制平反,在当代中国学术界已成为一股思潮,成为一个趋势。许多研究者不约而同地提出为科举平反,确实是发现科举制在历史上曾发挥过不可抹杀的重大作用,经过慎重的思考后才提出的。当不再“以论带史”或“以论代史”的时候,人们本着“论从史出”的治史态度,便自然会得出为科举制平反的结论。<p></p></FONT></P>
<P  align=left><FONT face=宋体 size=4><B></B></FONT> </P>
<P  align=left><FONT size=4><B>二、科举评价的误区</B><p></p></FON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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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align=left><FONT size=4>以往对科举制的评价存在许多认识误区,出现各种与历史实际不符的、似是而非的流行说法。这里略为辨析几个认识误区。<p></p></FON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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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align=left><B ><FONT size=4>1.科举无法选拔真才<p></p></FONT></B></P>
<P  align=left><FONT size=4>持这种观点的人往往将文学作品中虚构出来的范进、孔乙己当成科举人物的代表,以为科举制造就的都是这种类型的腐儒,他们却忽略了大量真实的杰出的科举人才。范进、孔乙己当然也反映了历史真实,但归根到底总是文学人物,而科举曾选拔了从文天祥到林则徐这样的民族英雄,从白居易、柳宗元、刘禹锡到欧阳修、苏轼、辛弃疾这样的文学家,从王安石、包拯到海瑞、张居正这样的政治家,从韩愈、朱熹到蔡元培、黄炎培一类的教育家,甚至还有沈括、宋应星、徐光启这样的古代科学家。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科举人物,远比“范进”、“孔乙己”来得可信。我曾据《辞海》文学分册所录中国历代作家统计,隋唐五代至清代及近代作家共六百零二名,其中进士和举人等出身者共三百四十一名,占总数的百分之五十六点六,而且这还不包括秀才一级的科举中式者。因此可以说中国帝制时代后期多数文学家是科举出身者。<p></p></FONT></P>
<P  align=left><FONT face=宋体 size=4></FONT> </P>
<P  align=left><FONT size=4>科举的目的不是选拔文学家而是选拔官员,从隋唐至明清一千三百年间多数政治家都是科第中人,连清末激烈批判科举的康有为、梁启超、张之洞、严复等人也是科举出身,这些名人都是实实在在的科举人才,这说明科举制的选才功能是发挥出来了。宋太宗曾说:“朕欲博求俊彦于科场之中,非敢望拔十得五,止得一二,亦可为致治之具矣。”〔18〕宋太宗很明白科举所取之士不可能个个都成大器,只要有百分之一二十的人能成大才便算成功。因此,总体而言,科举是能够将传统社会的真才选拔出来委以重任的。<p></p></FONT></P>
<P  align=left><B ><FONT face=宋体 size=4></FONT></B> </P>
<P  align=left><B ><FONT size=4>2.科举造成中国科技落后<p></p></FONT></B></P>
<P  align=left><FONT size=4>在探讨中国科技落后于西方的原因时,将主要矛头对准科举是一种很流行的说法,但这种说法过于笼统而缺乏具体分析。中国的科技曾经领先于世界各国,明清以后科技落后于西方,其中原因十分复杂,不能主要怪罪科举。唐宋两代重视科举,尤其是宋代科举地位崇高,是一千三百年中国科举史上最为重视科举的时期之一,而当时中国科技却远远领先于西方。如果仅考察唐宋六百多年间的历史,我们是否可以得出结论说当时科技发达是受科举制的推动呢?显然不能。同样,对明代以后科技落后于西方也不能简单归因于科举。中国科技在明代以后落后于西方的根本原因在于中国传统文化和思维方式。<p></p></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古代中国历来重治术轻技术,人文学科高度发达,自然科学地位低下。唐代科举系统中曾设有明算科,但只是六个常科中录取人数最少、地位最低的科目,且至宋代以后就消亡了。清末受西洋坚船利炮的震撼,曾开设算学科,然而所取人数极少。当时多数中国人的思想观念根本就不重视自然科学。中国人的思维方式侧重宏观而相对忽视微观,擅长辩证而相对拙于实证。如果没有西方文明的传入,中国和一些东方国家的科技和社会也可能再过几百年还是传统的东方模式,可能过很久也不见得会发明蒸汽机、发现万有引力。这就像古代中国绘画从来就没有o(︶︿︶)o 唉概念一样,许多画家肯定看到过物体近大远小的现象,可是在西洋绘画传入以前,只有以浓淡不同来表现山川的远近,就是没有人将房屋等建筑用明暗对比近大远小的o(︶︿︶)o 唉原理画出来,应该说这与中国人的思维方式和习惯有关。因此,明清以后中国科技落后于西方,科举制或许应该承担部分罪责,但不应该承担主要罪责。即使没有科举,中国古代士人也不见得会将主要心思用到科技方面去。例如元代有相当长时期未实行科举制,“科举学废,人人得纵意无所累”〔19〕,但当时一般知识分子脱离了科举制的轨道之后,多将心思用于诗歌创作等方面,并不会将精力转移到科技方面去。日本在八至九世纪曾模仿唐朝实行科举制度,而到十世纪以后科举制便逐渐消亡了,但在十九世纪中叶以前的日本科技也并没有比中国更发达。古代东西方本是两个基本上相互隔绝的不同的文明体系,十六世纪以后西方科技开始领先于中国,其深层次的原因还在于文化和文明的差异。<p></p></FON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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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align=left><B ><FONT size=4>3.考试作弊说明科举制黑暗<p></p></FONT></B></P>
<P  align=left><FONT size=4>许多论者把科场上的作弊如挟带、替考、贿赂考官、通关节等说成是科举制的弊端,认为晚清科场作弊盛行说明科举制黑暗。实际上,从宋代以后基本定型的科场条规来看,作弊是人的问题,而不是制度本身的问题。科举制将个人和集团的政治权利、经济利益和社会地位的竞争,集中到考场上的智力水平和文化知识的竞争中来,因此,许多人挖空心思企图破坏这一公平的制度,或者想方设法钻制度的空子,通过不正当的手段挤入仕途。正如丁韪良在提议美国借鉴科举建立文官考试制度时所指出的,假如英国所移植建立文官考试制度有何缺失的话,那并不是由于该制度,而是由于其运用不当〔20〕。科举制中许多规定和措施恰恰就是为防止作弊而制定出来的。正如我们不能说当代高考中部分地方存在作弊现象就说高考制度不好一样,不能因为存在作弊而怪罪制度本身。科举制有其复杂性和局限性(如难以考察德行和只重考场成绩不重平时水平等),而一些考生和官吏则利用了其局限性。在传统中国社会,宗法关系强大,人际关系复杂,无论采取何种取士制度,都可能出现舞弊情况,相对而言,科举考试是最为刚性的选才制度。</FON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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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align=left><FONT size=4>一部中国科举史,是由考试发展的内在逻辑和外部压力相互对抗所谱写的历史,是力求公平取士的精巧用心与力图投机取巧的作弊行为斗智斗勇所写就的历史。清代由杜受田、英汇等修纂的《钦定科场条例》,对科举制的方方面面都作了非常详尽的规定,其细密严谨程度世所罕见,其中对防止舞弊的规定可以说是密不透风、滴水不漏。这些条规是在科举考试上千年的演进历程中逐渐形成的。我觉得,未曾读过《钦定科场条例》的人很难想像清代科举制度之严密程度,认真读过《钦定科场条例》的人很难忘记清代科举制度之严密程度。<p></p></FON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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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align=left><B ><FONT size=4>4.科举考试不公平<p></p></FONT></B></P>
<P  align=left><FONT size=4>指责科举制不公平的说法具有强调实质性机会平等的倾向,是对古人的苛求。若说考试竞争不公平,试问又有什么制度比它更公平呢?有比较才有鉴别,科举无疑是古代社会相对最公平的取士制度。考试的基本原则是公平、公正。从隋唐至明清,“至公”的理念成为科举制的制度设计的基本精神。不管科举是否真正做到“至公”(实际上古今中外都不存在绝对的公平),至少成熟期的科举考试从制度上说是提倡公平竞争的。北宋时欧阳修甚至认为科举制中密封和誊录评卷以杜绝作弊,是“无情如造化,至公若权衡”〔21〕。元明清时期,各省贡院的中心位置都有一座名为“至公堂”的建筑,它将“至公”理念直观地呈现出来,也是科举考试公平性的具体象征。在明代,科举已被人们视为天下最公平的一种制度,以致有“科举,天下之公;……科举而私,何事为公”之说〔22〕。明代曾有人指出:实行科举制主要是出于公平的考虑,实行其他选拔人才的办法,无法核实真伪,弊端比科举更大,因此实行只看文章才学不看德行表现的科举制是不得已的办法,即“国家设科举为登晋贤良之路,然非得已”。〔23〕科举时代绝大多数人都认为科举考试相当公平,今人也无法举出古代有什么制度比科举制更公平,那么,我们有什么理由硬要说科举制不公平呢?<p></p></FONT></P>
<P  align=left><B ><FONT face=宋体 size=4></FONT></B> </P>
<P  align=left><B ><FONT size=4>5.妇女无权参加科举,因此科举制很不平等<p></p></FONT></B></P>
<P  align=left><FONT size=4>有不少人指出科举制不允许女性报考,将半数人口排除在外,说明科举制根本不平等。其实,这又是一种误解。妇女被排除在选拔范围之外,并不能归罪于科举,没有科举制,古代妇女也一样无权参政,这是古代社会性质所决定的。因为除了少数宫廷中的官员(并非一般意义上的官员)以外,中国以及绝大多数国家古代都不设女性官员,在这种情况下,科举怎么可能会招考女性呢?当时不可能有这种制度安排。科举制只是选拔官员的途径或手段,妇女不能应考,并非科举制的罪过,而是没有这种社会需求。所以说,透过现象看本质,把妇女排除在外不应怪罪科举,归根结底是由于帝制时期的政治制度和官员结构使然。在那个年代,无论采用何种选官方式都不可能将妇女包括在内。<p></p></FONT></P>
<P  align=left><B ><FONT face=宋体 size=4></FONT></B> </P>
<P  align=left><B ><FONT size=4>6.科举造成官本位体制<p></p></FONT></B></P>
<P  align=left><FONT size=4>这实际上是一种错觉。官本位、学而优则仕的体制并非科举造成,科举只是使学而优则仕制度化,入仕竞争规范化而已。科举确实将天下士人的聪明才智都吸引到读书做官一条道上去。《荀子·大略》说:“学者非必为仕,而仕者必如学”,这是春秋战国时期荀子的看法。而实行科举制的时代,求学而不为入仕的人少之又少。科举为广大读书人提供了上升的机会,使学而优则仕大行其道。但我们应该分清楚,这并不等于说科举造成了官本位体制。说到底,科举制本身就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产物,因为在科举制产生之前,中国已经是一个“贵义贱利”、重道轻器的国家了,治术重于技术是儒学社会的一贯传统。魏晋南北朝时期,察举考试相当衰弱,但当时中国社会已经是等级森严、品阶齐全,官本位体制已经形成了。可见官本位体制并非科举制造成,我们至多只能说科举强化了官本位体制。<p></p></FON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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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align=left><B ><FONT size=4>7.科举导致官场o(︶︿︶)o 唉<p></p></FONT></B></P>
<P  align=left><FONT size=4>将清末官场o(︶︿︶)o 唉归罪于科举可以说是本末倒置,恰恰是社会衰败、官场黑暗才导致科举走向穷途末路。考试取士是从制度上防止用人方面的o(︶︿︶)o 唉,如果没有科举这一道关口,清末官场还不知会更o(︶︿︶)o 唉多少倍。晚清吏治o(︶︿︶)o 唉的部分原因恰恰是考试选官制度受到了削弱。由于允许捐官以及其它吏道盛行,不少举人和进士很难入仕,甚至有进士出身后二三十年待选的情况。官途多让其他人挤占之后,那些文化素养较高的科第中人反而长年待选守缺,而通过捐纳等途径入仕者往往不如科甲正途入仕者清正廉洁,这是清末官场o(︶︿︶)o 唉的原因之一。柏杨在《丑陋的中国人》中也说科举造成了中国的官场。实际上没有科举照样有官场,而且官场的裙带风和植党营私情况还会严重得多。<p></p></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以上所辨,只是举例言之。此外,还有不少一直流行的说法,如“科举制是统治者愚民的产物” “科举是一试定终身”、“科举造成中国教育的衰败”、“科举对文学没有促进作用” “八股文是蠢笨的产物”等等,也都属于似是而非的误解。限于篇幅,于此不再详辨。<p></p></FONT></P>
<P  align=left><B ><FONT face=宋体 size=4></FONT></B> </P>
<P  align=left><B ><FONT size=4>三、还科举制的本来面目<p></p></FONT></B></P>
<P  align=left><FONT size=4>历史虽然已经过去,但却不会完全消逝,它还以潜在的形式存在于我们周围;科举虽然已经废止,但却没有完全作古,它还以不同的形态复活于现代社会。<p></p></FONT></P>
<P ><a href="http://155.adsina.allyes.com/main/adfclick?user=AFP6_for_SINA target="_blank" ><v:shape><FONT face=宋体 size=4></FONT></v:shape></A><FONT face=宋体><FONT size=4>为了真正理解科举制,有必要将其与中国历史上其他选拔人才的办法加以比较,也有必要与同时期西方国家选拔官员的制度进行比较,还可以与中国现代的考试制度和人才选拔办法加以比较。因为,我们不应就科举谈科举,谁如果只研究中国的科举制,谁就永远无法全面理解科举制。<p></p></FONT></FONT></P>
<P ><FONT face=宋体><FONT size=4>科举制比起之前的世袭制、察举制、九品中正制是一种进步,几乎无人还有疑义。科举制为十九世纪中叶以前西方人广为称赞并被西方文官制度所借鉴,许多学者包括笔者都曾作过专门的研究,本文不再详论。孙中山在日本、英国游历多年,曾经说过“中国的考试制度是世界上最古最好的制度”的那段著名论断;梁启超戊戌变法失败东渡日本后,对中国的科举革废作了反思,并于1910年毅然主张恢复科举。当我于1993年在伦敦访学半年,认真研究科举对西方考试制度的影响、并翻阅英国国会在建立文官考试制度前后辩论材料和试卷之后,当我于2000年在东京访学半年,看到许多大学都以毕业生考上公务员为自豪、书店里摆满各类资格考试的书籍时,我对孙中山和梁启超为科举制平反的观点有了更深切的理解。<p></p></FONT></FONT></P>
<P ><FONT face=宋体><FONT size=4>实际上,科举制既没有十九世纪以前一些西方人说的那么好,也没有二十世纪许多中国人说的那么坏。清末废科举时的主流言论经过当时人的主观取舍,历史记载受思维定势的制约也不免以偏概全。知今有助于通古,我们可以将废科举与废高考作一比较,便可理解今人对科举制的偏见,很重要的原因是宥于清末废科举前后的言论的影响。<p></p></FONT></FONT></P>
<P ><FONT face=宋体><FONT size=4>以往人们将清末人士对科举制的否定评价当作是古代多数人对科举制的看法,这就好比当代只看主张废止高考一派的人提出的论点一样。如果只看清末废科举时经过筛选的情绪化言论和民国以后人云亦云的历史教科书,那么科举制的确很坏。如果只截取1966年废高考前后从大人物到中学生对高考的评价来看高考,那么就会给人留下高考一无是处,会得出高考是一种罪大恶极、必须废除的制度的结论。今人之视古人,犹后人之视今人。如果只看一个时期个别人的偏激言论,后代人以为当今民众都认为高考是一种“人神共愤的考试”〔24〕。而实际上当今多数民众和许多专家也认为高考是一种相对很好的选拔人才的办法,是现代中国社会中难得的相对最公平的一种制度。中国古代多数人也认为科举是一种相对最好的人才选拔办法,否则科举制怎么可能历经质疑和短暂罢废,前后存在一千三百年之久?<p></p></FONT></FONT></P>
<P ><FONT face=宋体><FONT size=4>而且,许多论者混淆了科举制与八股文的区别,将明末以后对八股文的批判等同于对科举制的批判。确实,黄宗羲、顾炎武、康有为、严复等人都对八股文作过激烈的批判。明末有人认为明朝江山就是被八股文所葬送,顾炎武则说八股文败坏人才不亚于焚书坑儒,清末康有为抨击八股文导致中国积贫积弱、割地赔款,但这些言论基本上都是针对八股文而不是针对科举制本身的。而且,清末人士为废科举而将八股文连带科举制说得一无是处,带有特定的时代背景中的严重情绪化倾向。可是废科举后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人们都只重复反科举的言论而基本上不提以往肯定科举一派的言论,以至于今天许多人以为古人都认为科举是一个很坏的制度。<p></p></FONT></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为科举制平反,就是为考试选才机制平反。有科举制度造成很多问题,但没有科举制度则会出现更多的问题。科举是有不好的方面,而没有科举将会出现更坏的情况。自古以来,中国就是一个人情社会,人情与关系在社会生活中起着重要的作用。为了防止人情的泛滥,使社会不至于陷入无序的状态,中国人发明了考试,以考试作为维护社会公平和社会秩序的调节阀。当然,考试选才往往无法考察德行,千百年来,人们对以德取士的追求此起彼伏,赓续不断,但结果都不尽如人意。科举时代多次废科举却行不通的史实说明了这一点,“文革”中推荐上大学导致走后门盛行的事实也说明了这一点,前些年保送高中生上大学异化为“送官不送民”的现象也证明了这一点。科举历史与高考现实一再雄辩地说明,考试选才具有恒久的价值。<p></p></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产生于等级森严的君主专制时代的科举制,从考试内容上说深含古代精神,具有某些过时的糟粕,然而从公开考试、平等竞争的形式上说,则具有一定的现代性,这种平等择优的竞争方式具有超越帝制时代的生命力。科举制跨越了中国不同朝代以及东亚不同民族和国家而被广泛实行,是因为有选拔人才的内在逻辑和普世价值在起作用。科举虽已废止,但考试这种选才方式却没有而且也不可能停罢,仍适用于现代社会,而一千三百年科举考试所积累的丰富经验和深刻教训,对当今的各种考试改革皆有参考价值。<p></p></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2005年9月将迎来中国废止科举百年祭,我们应如何对待科举这份沉重而珍贵的文化遗产?韩国历史上也曾模仿中国,实行科举制长达九百余年,科举制在韩国社会上的影响甚至不亚于科举制在中国社会上的影响。韩国在科举时代也有“近来科弊,难以毛举”的情况,但韩国人在1980年就已召开过以科举研究为主题的全国历史学大会。1994年,为了纪念韩国科举考试罢止一百周年,韩国曾举行了规模盛大的效仿李氏王朝的模拟科举考试,即在成均馆大学举行文科殿试,在全国应试的儒学“生员”中,分甲乙两科考取状元,放榜后还举行了“恩荣宴”和状元o(︶︿︶)o 唉仪式。百年之后,韩国再现“科举盛况”的做法,是为了不让后人忘记祖先的文化遗产,不忘对考试和考试文化的继承。作为科举发源地的中国,在科举制废止一百年后的2005年,是到了纠正长期以来简单片面贬斥科举制的时候了。<p></p></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1〕       梁启超:《官制与官规》,《饮冰室合集》文集之二十三,中华书局1989年版,第68页。<p></p></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2〕田建业等:《杜亚泉文选》,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21页。<p></p></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  〔3〕孙中山:《与刘成禺对话》,见《孙中山全集》第一卷,中华书局1986年版,第445页。<p></p></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  〔4〕胡适:《中国的文艺复兴》,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1年版,第323页。<p></p></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  〔5〕耿志云:《胡适年谱》,四川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78页。<p></p></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  〔6〕钱穆:《国史新论》,台湾东大图书公司1984年版,第114~115页。<p></p></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  〔7〕钱穆:《中国历代政治得失》,三联书店2001年版,第89页。<p></p></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  〔8〕杨学为:《中国需要“科举学”》,《厦门大学学报》1999年第4期。<p></p></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  〔9〕葛剑雄:《科举、考试与人才》,见《人才与经济、社会、文化发展(第二届中国东南地区人才问题国际研讨会论文集)》,东南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263~265页。<p></p></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  〔10〕沈登苗:《明清全国进士与人才的时空分布及其相互关系》,《中国文化研究》1999年冬之卷。<p></p></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  〔11〕过常职:《唐代反科举思潮与科举考试的利弊》,《安徽教育学院学报》1999年第1期。<p></p></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  〔12〕秦晖:《科举官僚制的技术、制度与政治哲学涵义》,《战略与管理》1996年第6期。<p></p></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  〔13〕蒋德海:《科举制在中国近代的遭遇》,《复旦学报》1996年第5期。<p></p></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  〔14〕王文元:《科举制、爆竹、花轿》,《文史天地》,2002年第11期。<p></p></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  〔15〕〔20〕W.A.P.Martin, A Cycle of Cathay, or China, South and North with Personal Reminiscences, Edinburgh and London, 1896, pp.42~43,43.<p></p></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  〔16〕刘海峰:《科举制对西方考试制度影响新探》,《中国社会科学》2001年第5期。<p></p></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  〔17〕刘海峰:《“科举学”的世纪回顾》,《厦门大学学报》1999年第3期。<p></p></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  〔18〕(元)脱脱:《宋史》卷一百五十五,《选举志》。<p></p></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  〔19〕(元)戴表元:《剡源集》卷八,《陈无逸诗序》。<p></p></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  〔21〕(宋)欧阳修:《欧阳文忠公集》卷一百一十三,《论逐路取人札子》。<p></p></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  〔22〕(明)张萱:《西园闻见录》卷四十四,《礼部》三《选举·科场》。<p></p></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  〔23〕(明)徐三重:《采芹录》卷二。<p></p></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  〔24〕孙绍振:《废除全国统一高考体制》,《艺术·生活》1998年第6期。<p></p></FONT></P>
<P  align=left><FONT size=4>  〔25〕刘海峰:《知今通古看科举》,《教育研究》2003年第12期。<p></p></FONT></P>
<P ><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size=4> </FONT></p></P>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00:14:0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推荐给大家,由于不符合版面内容,3天后将移至合适版面。
发表于 2005-6-30 00:30:00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quote><B>以下是引用<I>蒹葭从风</I>在2005-6-30 0:13:16的o(︶︿︶)o 唉:</B>

<P><FONT size=4>科举制重要性不亚于物质文明领域中的四大发明</FONT></P></DIV>
<P>四大發明只不過因爲在洋鬼子原始積累階段起到極其重要的作用,纔被擡舉得這麽高。從中國文化的角度看,比這些好的東東木佬佬。</P>
发表于 2005-6-30 10:43:00 | 显示全部楼层
<P>科举自有其先进性,在千余年间都代表了世界最先进的人才选拔制度</P>
发表于 2005-7-2 03:50:00 | 显示全部楼层

[推荐]强文一篇——为被妖魔化百年的科举制度平反昭雪

<P>制度是先进的。如原子能,是用来发电还是造o(︶︿︶)o 唉,用法不同,影响也不一样。</P><P>隋唐设科举,对国家兴旺,社会稳定无疑是积极的。即令满清前期,科举考试,甚至八股文,都还是有社会意义的。问题出在清人裹足不前,迟迟不改革,任由问题愈演愈烈,以至形成逆向淘汰。本来一筐水果烂几个很正常,他偏偏不处理,要等到整筐水果都烂掉。最后也只好整筐整筐的扔掉了。</P><P>去看看现在的公务员考试,还可以看到科举甚至八股文的影子。存在即合理。就以西人的话来表达在下的看法吧。</P>
发表于 2005-7-17 17:52:01 | 显示全部楼层
<P>现在的高考不象科举?</P><P>五十步笑百步。</P>
发表于 2005-7-17 21:36:19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quote><B>以下是引用<I>逝者如斯</I>在2005-7-17 17:52:01的o(︶︿︶)o 唉:</B>

<P>现在的高考不象科举?</P></DIV>
<P>考出來能做官麽?</P>
发表于 2005-7-29 17:01:40 | 显示全部楼层
<P>现在官员的选拔制度还不如科举呢,至少科举的都是单纯的士子出身。</P>
发表于 2005-7-30 02:45:15 | 显示全部楼层
<P>严重支持!</P><P>1、科举的废除是造成民间尤其是农村文化落后于城市的根本原因,给乡村文明的主要阶层————士绅阶层毁灭性的打击,造成了农村道德的衰落。有能力的农村人只能去城市发展,留下来的大多是少思想无教育的普通民众。</P><P>2、科举的公开性和公平性表现了“资格面前人人平等”的原则。比政党任免更有生命力,能造成各个阶层个体的循环,不断的增加新的血液。所谓“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P><P>3、科举能保证一定的素质和智力水平,远比政党随意任命更加文明和先进。</P>
发表于 2005-7-30 13:17:08 | 显示全部楼层
看一看余秋雨的《十万进士》吧。。。
 楼主| 发表于 2005-7-30 15:21:54 | 显示全部楼层
<P><FONT face=仿宋_GB2312 size=4><B>十万进士</B></FONT></P>
<P><FONT face=仿宋_GB2312 size=4><B>作者:余秋雨</B></FONT></P>
<P><FONT face=宋体 size=4>最近一个时期我对中国古代的科举制度产生了越来越浓厚的兴趣,其原因,可以说是“世纪性”的。 </FONT></P>
<P><FONT face=宋体 size=4>二十世纪已接近末尾,如果没有突然的不幸事件,我们看来要成为跨世纪的一群了。能够横跨两个世纪的人在人类总体上总是少数,而能够头脑清醒地跨过去的人当然就更少。称得上头脑清醒,至少要对已逝的一个世纪有一个比较完整的感悟吧?因此我们不能不在这繁忙的年月间,让目光穿过街市间拥挤的肩头,穿过百年来一台台已经凝固的悲剧和喜剧,一声声已经蒸发的低吟和高喊,直接抵达十九世纪末尾、二十世纪开端的那几年。在那儿,在群头悬长辫、身着长袍马褂的有识之士正在为中华民族如何进入二十世纪而高谈阔论、奔走呼号。他们当然不满意中国的十九世纪,在痛切地寻找中国落后的原因时,他们首先看到了人才的缺乏,而缺乏人才的原因,他们认为是科举制度的祸害。 </FONT></P>
<P><FONT face=宋体 size=4>  他们不再像前人那样只是在文章中议论议论,而是深感时间紧迫,要求朝廷立即采取措施。慈禧太后在1901年夏天颁布上谕改革科举考试内容,有识之士们认为科举制度靠改革已不解决问题,迟早应该从根本上废止。1903年的一份奏折中说: </FONT></P>
<P><FONT face=宋体 size=4>  科举一日不废,即学校一日不能大兴,士子永远无实在之学问,国家永无救时之人才,中国永远不能进于富强,即永远不能争衡各国。 </FONT></P>
<P><FONT face=宋体 size=4>  说这些英气勃勃的冲决性言词的是谁?一位科举制度的受惠者、同治年间进士张之洞,而领头的那一位则是后来让人不太喜欢的袁世凯。于是大家与朝廷商量,能不能制订一份紧凑的时间表,以后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每次都递减三分之一,减下来的名额加到新式学校里去,十年时间就可减完了。用十年时间来彻底消解一种延续了一千多年的制度,速度不能算慢了吧,但人们还是等不及了。袁世凯、张之洞他们说,人才的培养不比其它,拖不得。如果现在立即废止科举、兴办学校,人才的出来也得等到十几年之后;要是我们到十年后方停科举,那么从新式学校里培养出人才还得等二十几年,中国等不得二十几年了——“强邻环伺,岂能我待”! </FONT></P>
<P><FONT face=宋体 size=4>  这笔时间帐算得无可辩驳,朝廷也就在1905年下谕,废除科举。因此不妨说,除了开头几年有一番匆忙的告别,整个二十世纪基本上已与科举制度无关。 </FONT></P>
<P><FONT face=宋体 size=4>  二十世纪的许多事情,都由于了结得匆忙而没能作冷静的总结。科举制度被废止之后立即成了一堆人人唾骂的陈年垃圾,很少有人愿意再去拨弄它几下。唾骂当然是有道理的,孩子们的课本上有《范进中举》和《孔乙己》,各地的戏曲舞台上有《琵琶记》和《秦香莲》,把科举制度的荒唐和凶残表现得令人心悸,使二十世纪的学生和观众感觉到一种摆脱这种制度之后的轻松。但是,如果让这些优秀动人的艺术作品来替代现代人对整个科举制度的理性判断,显然是太轻率了。 </FONT></P>
<P><FONT face=宋体 size=4>  科举制度在中国整整实行了一千三百年之久,从随唐到宋元到明清,一直紧紧地伴随着中华文明史。科举的直接结果,是选拔出了十万名以上的进士,百万名以上的举人。这个庞大的群落,当然也会混杂不少无聊或卑劣的人,但就整体而言,却是中国历代官员的基本队伍,其中包括着一大批极为出色的、有着高度文化素养的政治家和行政管理专家。没有他们,也就没有了中国历史中最重要的一些部位。有一种曾经风行一时的说法,认为古代考上状元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是有学问的,情况好像并非如此。考状元的要求过于特殊,难于让更多的杰出人物获得机会是事实,但状元中毕竟有一大批诸如王维、柳公权、贺知章、张九龄、吕蒙正、张孝祥、陈亮、文天祥、杨慎、康海、翁同〔龠禾〕、张謇这样的人物,说他们没有学问是让人难以置信的。这还只是说状元,如果把范围扩大到进士,那就会开出一份极为壮观的人才名单来。为了选出这些人,几乎整个中国社会都动员起来了,而这种历久不衰的动员也就造就了无数中国文人的独特命运和广大社会民众的独特心态,成为中华民族在群体人格上的一种内在烙印,绝不是我们一挥手就能驱散掉的。科举制度后来积重难返的诸多毛病,其实从一开始就有人觉察到了,许多智慧的头脑曾对此进行了反复的思考、论证、修缮、改良,其中包括我们文学界所熟知的韩愈、柳宗元、欧阳修、苏东坡、王安石等等,不能设想,这些文化大师会如此低能,任其荒唐并身体力行。 </FONT></P>
<P><FONT face=宋体 size=4>  科举制度发展到范进、孔乙己的时代确已弊多利少,然而这种历史的锐变也是非常深刻的。锐变何以发生?有无避免的可能?一切修补的努力是怎么失败的?这些问题,都值得我们细细品味。二十世纪一开始就废止了科举,当然也就随之废除了它的弊端,但是它从创立之初就想承担的社会课题,是否已经彻底解决?我怎么一直有一种预感,这里埋藏着一些远非过时的话题? </FONT></P>
<P><FONT face=宋体 size=4>  在我的藏书中,有关这一课题的专著不多,很容易一本本找出来集中研读。读了程千帆先生的《唐代进士行卷与文学》(上海古籍出版社)、鲁威先生的《科举奇闻》(辽宁教育出版社)、张晋藩、邱远猷先生的《科举制度史话》(中华书局),特别是读了傅璇琮先生那部蓝底银纹的厚实著作《唐代科举与文学》(陕西人民出版社)之后,想的问题就更多了。其中有不少问题,世纪初的有识之士来不及细想,甚至来不及发现。我们现在来弥补,有点晚,但还来得及,而且时间既久,态度也可平静一些。 </FONT></P>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8-4 4:28:33编辑过]

 楼主| 发表于 2005-7-30 15:25:03 | 显示全部楼层
<FONT size=4>二 </FONT>
<P><FONT size=4>  谈论中国古代的科举制度,有一个惯常的误会需要消除,那就是,在本质上,这是一个文官选拔制度,而不是文学创作才华和经典阐释能力的考查制度。明白了这一点,对它的许多抱怨就可能会有所缓和。 </FONT></P>
<P><FONT size=4>  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如果不是科举,古代中国该如何来选择自己的官吏呢?这实在是政治学上一个真正的大问题。不管何种政权,何种方略,离开了可靠、有效的官吏网络,必定是空洞而脆弱的;然而仅仅可靠、有效还不够,因为选官吏不比选工匠,任何一个政权只要尚未邪恶到无所顾忌,就必须考虑到官吏们的社会公众形象,不仅要使被管理的百姓大致服气,而且还要让其他官吏乃至政敌也没有太多的话可说,那就需要为官吏们寻求或创造一种资格;这样做已经是够麻烦的了,更麻烦的是中国的版图如此辽阔,政权结构如此复杂,需要的官吏数额也就十分惊人,把那么多的官吏编织在同一张大一统的网络里,其间之艰难可以想象;好不容易把一张网络建立起来了,但由于牵涉面太大,偶然因素太多,过不久自然会发生种种变更,时间长了还会出现整体性的代谢,因此又要辛辛苦苦地重寻线头,重新绾接……这一连串的难题,如此强烈地摆在历代帝王和一切意欲问鼎九州的政治家面前,躲也躲不开。全部难题最终归结到一点上:毫无疑问需要确立一种能够广泛承认、长久有效的官吏选择规范,这种规范在哪里? </FONT></P>
<P><FONT size=4>  世袭是一种。这种方法最简便,上一代做了官,下一代做下去。中国奴隶制社会中基本上采取这种办法,后来在封建制社会中也局部实行,称之为“恩荫”。世袭制的弊病显而易见,一是由于领导才干不能遗传,继承者能否像他的前辈那样有效地使用权力越来越成为严重的问题;二是这种权力递交在很大程度上削减了朝廷对官吏的任免权,分散了政治控制力。 </FONT></P>
<P><FONT size=4>  世袭强调做官的先天资格而走进了死胡同,因此有的封建主开始寻求做官的后天资格,而后天资格主要表现于文才和武功这两个方面。平日见到有文才韬略的,就养起来,家里渐渐成了一个人才仓库,什么时候要用了,随手一招便派任官职,这叫“养士”,有的君主在家里养有食客数千。这种办法曾让历代政治家和文化人一想起都有点心动,很想养一批或很想被养,但仔细琢磨起来问题也不少。食客虽然与豢养者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养和被养的关系其实也成了血缘关系的延长,由被养而成为官吏的那些人主要是执行豢养者的指令,很难成为平正的管理者,社会很可能因他们而添乱。更何况,君主选养食客,无论是标准还是审查方法都带有极大的随意性,所养的远非全是人才。至于以武功军功赏给官职,只能看成是一种奖励方法,不能算作选官的正途,因为众所周知,打仗和管理完全是两回事。武士误国,屡见不鲜。 </FONT></P>
<P><FONT size=4>  看来,寻求做官的后天资格固然是一种很大的进步,但后天资格毕竟没有先天资格那样确证无疑,如何对这种资格进行令人信服的论定,成了问题的关键。大概是在汉代吧,开始实行“察举”制度,即由地方官员随时发现和考察所需人才,然后向政府推荐。考察和推荐就是对做官资格的论定,比以前的各种方法科学多了。但是不难想象,各个地方官员的见识眼光大不一样,被推荐者的品位层次也大不一样,如果没有一个起码的标准,一切都会乱套。为了克服这种无序,到了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便形成了选拔官吏的“九品中正”制度。这种制度是由中央政府派出专门选拔官吏的“中正官”,把各个推荐人物评为九个等级,然后根据这个等级来决定所任官阶的高低。这样一来,相对统一的评判者有了,被评判的人也有了层次,无序走向了有序。 </FONT></P>
<P><FONT size=4>  但是明眼人一看就会发现,这种“九品中正”制的公正与否完全取决于那些“中正官”。这些在选拔官吏上握有无限权力的大人物的内心厚薄,成了生死予夺的最终标尺。如果他们把出身门第高低作为划分推荐等级的主要标尺,那么这种看似先进的制度也就会成为世袭制度的变种。不幸事实果真如此,排了半天等级,没想到最后拿出来一看,重要的官职全部落到了豪门世族手里。 </FONT></P>
<P><FONT size=4>  就是在这种无奈中,隋唐年间,出现了科举制度。我想,科举制度的最大优点是从根本上打破了豪门世族对政治权力的垄断,使国家行政机构的组成向着尽可能大的社会面开放。科举制度表现出这样一种热忱:凡是这片国土上的人才,都有可能被举拔上来,而且一定能举拔上来,即便再老再迟,只要能赶上考试,就始终为你保留着机会。这种热忱在具体实施中当然大打折扣,但它毕竟在中华大地上点燃了一种快速蔓延的希望之火,使无数真正和自认的人才陡然振奋,接受竞争和挑选。国家行政机构与广大民众产生了一种空前的亲和关系,它对社会智能的吸纳力也大大提高了。在历代的科举考试中,来自各地的贫寒之士占据了很大的数量,也包括不少当时社会地位很低的市井之子。据《北梦所言》记载,唐代一位姓毕的盐商之子想参加科举考试,请人为他改一个吉利一点的名字,那人不无嘲谑地把咸味化进了他的名字,为他取名为毕〔讠咸〕,毕〔讠咸〕没有恼怒,快乐接受。后来他不仅考上了,而且逐级升官一直做到了宰相。这说明科举制度确实是具有包容性和开放性的,不太在乎原先家族地位的贵贱。白居易在一篇文章中表述了这种科举原则: </FONT></P>
<P><FONT size=4>  唯贤是求,何贱之有……拣金于沙砾,岂为类贱而不收?度木于涧松,宁以地卑而见弃?但恐所举失德,不可以贱废人。(《白居易集》卷六十七) </FONT></P>
<P><FONT size=4>  科举制度的另一个优点是十分明确地把文化水准看作选择行政官吏的首要条件。考来考去主要是考文学修养和对诸子经典的熟悉程度,这种考法当然未必合适,越到后来越显现出很多的负面效应,但至少在唐宋时代,无疑对社会重心和人格重心产生了有趣的引导。大批书生从政,究竟是加重了社会的文明,还是加速了社会的腐朽?我偏向于前者。此外,由于做了书生才能做官,这种诱惑也极大地扩充了书生的队伍,客观上拓宽了社会的文明面。 </FONT></P>
<P><FONT size=4>  由于科举考试制度重视文化,考试中要写作诗赋文章,因而天南地北的无数考生就要长久地投入诗赋文章的训练,这对文学本身倒未必是一件好事。有的研究者认为科举考试对社会补益不大而对唐宋文学的发展有推动作用,我的观点正恰相反,认为科举考试最对不起的恰恰是文学。文学一进入考场已经不可能是真正意义上的创作。韩愈后来读到自己当初在试卷中所写的诗文,“颜忸怩而心不宁者数月”,简直不想承认这些东西出于自己的手笔。他由此推衍,“若屈原、孟轲、司马迁、相如、扬雄之徒进于是选,仆必知其辱焉。”(《答崔立之书》)但韩愈并不因此而否定科举。 </FONT></P>
<P><FONT size=4>进士试卷中有时也会偶尔冒出来一些佳句,以我看,千余年来科举考试中写出来的诗,最好的是唐代天宝年间的钱起在《湘灵鼓瑟诗》的试题下写出的两句:“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直到二十世纪鲁迅、朱光潜还为这两句诗发生过口舌,真不知当年坐在考场中的钱起是如何妙手偶得的。但也就是这两句,整首诗并不见佳。可以理解的是,科举以诗赋文章作试题,并不是测试应试者的特殊文学天才,而是测试他们的一般文化素养。测试的目的不是寻找诗人而是寻找官吏。其意义首先不在文学史而在政治史。中国居然有那么长时间以文化素养来决定官吏,今天想来都不无温暖。 </FONT></P>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8-4 4:28:53编辑过]

 楼主| 发表于 2005-7-30 15:25:28 | 显示全部楼层
<FONT size=4>三 </FONT>
<P><FONT size=4>  然而,科举制度实实在在地遇到了一系列可怕的悖论。这些悖论并非人为设置,而是来自于中国文化和政治构架的深层,很难排除,因此终于使科举制度在一次次左右为难中逐渐疲惫、僵化,直至丑陋。据我所知,清代来华的不少西方传教士在考察科举制度之后曾大为赞叹,认为发现了一种连西方也还没有找到的完善的“文官选拔制度”,便急切地向世界介绍。但他们的考察毕竟是浮浅的,只是粗粗了望了一下科举考试的程序和规则,而未能窥及深潜的隐患,因此他们也就无法理解,有着如此完善的“文官选拔制度”的中国,怎么会造成国家管理人才的严重匮乏、整体文明素质的日益枯窘,陷于越来越混乱和贫困的境地? </FONT></P>
<P><FONT size=4>  外国传教士褐绿色瞳仁中埋藏着的疑问,直到今天还对我有巨大的吸引力。我知道,这些疑问,不仅属于科举,也不仅属于古代。 </FONT></P>
<P><FONT size=4>  中国古代科举制度所遇到的最大悖论,产生在包围着它的社会心态中。本来是为了显示公平,给全社会尽可能多的人递送鼓励性诱惑,结果九州大地全都成了科举赛场,一切有可能识字读书的青年男子把人生的成败荣辱全都抵押在里边,科举考试的内涵大大超重;本来是为了显示权威,堵塞了科举之外许多不正规的晋升之路,结果别无其他选择的家族和个人不得不把科举考试看成是你死我活的政治恶战,创设科举的理性动机渐渐变形。遴选人才所应该有的冷静、客观、耐心、平和不见了,代之以轰轰烈烈的焦灼、激奋、惊恐、忙乱。不就是考了一点文化知识么?不就是看看哪些人有担任行政官员的资格么?竟然一下子炒得那么热,闹得那么火,一千多年都凉不下来,几乎把长长的一段历史都烤出火焦味来了。 </FONT></P>
<P><FONT size=4>  我们中国从很早开始就太注重表层礼仪,好好的一件事情被极度夸张的方式一铺陈,也就变了味。早在唐代,科举制度刚刚形成不久就被加了太多的装饰,太重的渲染,把全国读书人的心情扰乱得不轻。每次进士考试总有一批人考上,不管对国家对个人,庆贺一下、宣扬一番都是应该的,但不知怎么一来,没完没了的繁复礼仪把这些录取者捧得晕头转向。进士们先要拜谢“座主”(考官),参谒宰相,然后游赏曲江,参加杏园宴、闻喜宴、樱桃宴、月灯宴等等,还要在雁塔题名,在慈恩寺观看杂耍戏场,繁忙之极,也得意之极。孟郊诗中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长安花”,张籍诗中所谓“二十八人初上第,百千万里尽传名”,就写尽了此间情景。据傅璇琮先生考证,当时的读书人一中进士,根本应付不了没完没了的热闹仪式,长安民间就兴办了一种牟利性的商业服务机构叫“进士团”,负责为进士租房子,备酒食,张罗礼仪,直至开路喝道,全线承包。“进士团”的生意一直十分兴隆。 </FONT></P>
<P><FONT size=4>  这种超常的热闹风光,强烈地反衬出那些落榜下第者的悲哀。照理落榜下第也十分正常,但是得意的马蹄在身边窜过,喧天的鼓乐在耳畔鸣响,得胜者的名字在街市间哄传,轻视的目光在四周游荡,他们不得不低头叹息了。他们颓唐地回到旅舍,旅舍里,昨天还客气地拱手相向的邻居成了新科进士,仆役正在兴高采烈地打点行装。有一种传言,如能够得一件新科进士的衣服,下次考试很是吉利,于是便厚着脸皮,怯生生地向仆役乞讨一件。乞讨的结果常常讨来个没趣,而更多的落第者则还不至于去做这种自辱的事,只是关在房间里写诗。这些诗写得很快,而且比前些天在考场里写的诗真切多了: </FONT></P>
<P><FONT size=4>  年年春色独怀羞,强向东归懒举头。莫道还家便容易,人间多少事堪愁。(罗邺) </FONT></P>
<P><FONT size=4>  十年沟隍待一身,半年千里绝音尘。鬓毛如雪心如死,犹作长安下第人。(温宪) </FONT></P>
<P><FONT size=4>  落第逢人恸哭初,平生志业欲何如。鬓毛洒尽一枝桂,泪血滴来千里书。(赵嘏) </FONT></P>
<P><FONT size=4>  为什么“莫道还家便容易”?为什么“泪血滴来千里书”?因为科举得失已成为一种牵连家庭、亲族、故乡、姓氏荣辱的宏大社会命题,远不是个人的事了。李频说“一第知何日,全家待此身”;王建说“一士登甲科,九族光彩新”,都是当时实情。因此,一个落第者要回家,不管是他本人还是他的家属,在心里上都是千难万难的。据钱易《南部新书》记载,一个姓杜的读书人多次参加科举考试未中,正想回家,却收到妻子寄来的诗: </FONT></P>
<P><FONT size=4>  良人的的有奇才,何事年年被放回?如今妾面羞君面,君若来时近夜来! </FONT></P>
<P><FONT size=4>  这位妻子的诗句实在是够刻薄的,但她为丈夫害羞,希望丈夫趁着夜色偷偷回来的心情也十分真实。收到这首诗的丈夫,还会回家吗?因此不少人硬是困守长安,下了个死决心,不考出个名堂来绝不回家。这中间所造成的无数家庭悲剧,可想而知。《唐摭言》卷八载,有一个叫公乘亿的人一直滞留在京城参加一次次科举考试,离家十多年没有回去过。有一次他在城里生了场大病,家乡人传言说他已病死,他的妻子就长途来奔丧,正好与他相遇。他看见有一个粗衰的妇人骑在驴背上,有点面熟,而妇人也正在看他,但彼此相别时间太长,都认不准了,托路人相问,才知道果然是夫妻,就在路边抱头痛哭。 </FONT></P>
<P><FONT size=4>  这对夫妻靠着一次误传毕竟团聚了,如果没有误传,又一直考不上,这位读书人可能就会在京城中长久呆着,直到垂垂老去。钱易《南部新书》就记载过这样一位老人。是一位屡试不第的老秀才吧,在京城中等着春试,除夕之夜,全城欢腾,他却不能回家过年,正沮丧着,听说今夜宫中有傩戏表演,就挤在人群里混了进去。不想进去后就被乐吏看成了表演者,一把推进表演队伍,跌跌撞撞地在宫内绕圈,绕了千百转,摔了好几跤,又要他执牛尾表演,做各种动作,闹腾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黎明,老人已累得走不动路,让人抬了回去,一病六十日,把春天的科举考试也耽误了。看来老人还得在京城熬下去。我不知道这位老人是否还有老妻在家乡等着,他们分别有多少年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子女,这些子女是否在挂念孤身在外的老父亲?除夕夜他在宫中转圈时明明体力不支为什么不早一点拔身而出?难道他在傩戏的扮演中获得了某种有关人生恶作剧的感悟? </FONT></P>
<P><FONT size=4>  由于屡试不第给读书人和他们的家人带来了长久而广泛的心理压力,一旦中举之后的翻身感也就不言而喻。喜报到处,怪事丛生,但次数一多,怪事也被适应,反被人们看作正常了。我在《玉泉子》中读到一则记载曾颇觉惊异,但那则记载的语气却非常平静,像是在谈一宗日常小事。一位级别很高的地方官员设春社盛宴,恭邀一位将军携家人参加。将军的家属人数不少,还带来一位已出嫁的女儿,这女儿嫁给一个叫赵琮的读书人,赵琮多年科举不第,穷困潦倒,将军的女儿抬不起头来,将军全家也觉得她没脸见人,今天既然一起跟来参加春社盛宴了,便在她的棚座前挂一块帷障遮羞。宴会正在进行,突然一匹快马驰来,报告赵琮得中科举的消息,于是将赵琮妻子棚座前的帷障撤去,把她搀出来与大家同席而坐,还为她妆扮,而席间的她,已经容光焕发。使我惊异的是,在赵琮考中之前,他妻子也是将军的女儿,竟然因丈夫落第而如此可怜,而对这种可怜,将军全家竟也觉得理所当然! </FONT></P>
<P><FONT size=4>  家属尚且如此,中举者本人的反应就更复杂了,一般是听到考中的消息欣喜若狂,疑是做梦。“喜过还疑梦,狂来不似儒”(姚合),狂喜到连儒生的斯文也丢得一干二净。有的人比较沉着,面对着这个盼望已久的人生逆转,乐滋滋地品味着昨天和今天。你看那个曹邺,得了喜讯之后首先注意到的是僮仆神情的变化,然后想到换衣服,而从旧衣服上又似乎还能看到前些年落第时留下的泪痕,他把这些都写在诗里,心思和笔触都相当细致。有的人故作平静,平静得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例如韩〔亻屋〕及第后首次骑马去赴期集,这本是许多进士最为意气昂昂的一段路程,他竟是这样写的: </FONT></P>
<P><FONT size=4>  轻寒著背雨凄凄,九陌无尘未有泥。还是平日旧滋味,漫垂鞭袖过街西。 </FONT></P>
<P><FONT size=4>  他把得意收敛住了,收敛得十分萧洒。 </FONT></P>
<P><FONT size=4>  不过这种收敛的内在真实性深可怀疑,或许韩〔亻屋〕确实是个例外。对于多数士子来说,考上进士使他们感到一种莫名的轻松,长久以来的收敛和谦恭可以大幅度地解除,虽然官职未授,但已经有了一个有恃无恐的资格和身份,可以比较真实地在社会上表现自己了。这中间最让人瞠目结舌的例子大概要算《唐摭言》卷二所记的那位王泠然了。王泠然及第后尚未得官,突然想到了正任御史的老熟人高昌宇,便立即握笔给高昌宇写了一封信,信的大意是:您现在身处富贵,我有两件事求您,一是希望您在今年之内为我找一个女人,二是希望您在明年之内为我找一个官职。我至今只有这两件事遗憾,您如果帮我解决了,感恩不尽:当然您也可能贵人多忘事,不帮我的忙,那么说老实话,我既已及第,朝廷官职的升迁难以预料,说不定哪一天我出其不意地与您一起并肩台阁,共处高位,到那时我会侧过头来看您一眼,你自然会深深后悔,向我道歉,请放心,我会给您好脸色看的。 </FONT></P>
<P><FONT size=4>  这封无赖气十足的信,可以作为心理学研究的素材。是变态心理学还是社会心理学?都可以,但我更看重它隐藏在特殊文词后面的社会普遍性。当年得中的士子们如果有机会读到王泠然的这封信,也许会指责他的狂诞和唐突,但就他们的内心而言,王泠然未必孤独。 </FONT></P>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8-4 4:29:12编辑过]

 楼主| 发表于 2005-7-30 15:26:08 | 显示全部楼层
&lt;十万进士&gt;四     作者:余秋雨<P>  面对着上述种种悲剧和滑稽,我们不能不说:由一代又一代中国古代政治家们好不容易构想出来的科举制度,由于展开方式的严重失度,从一开始就造成了社会心理的恶果。 </P><P>  这种恶果比其他恶果更关及民族的命运,因为这里包含着中国知识分子群体人格的急剧退化。科举制度实行之后,中国的任何一个男孩子从发蒙识字开始就知道要把科举考试当作自己的人生目标,除了不多的少年及第外,他们都将为这种考试度过漫长的年月。一种在唐代就开始流行的说法叫“五十少进士”,意思是五十岁考上进士还算年轻,可见很多知识分子对科举的投入是终身性的。这样的投入势必会产生坚硬的人格结果,不仅波及广远,而且代代相传。现代文化史家总习惯从先秦诸子的各种论说中来考索中国知识分子群体人格的哲学构成,这固然无可厚非,但据我们的切身经验,人格主要是由一生的现实遭遇和实践行为塑造成的,大量中国古代知识分子一生最重要的现实遭遇和实践行为便是争取科举致仕,这当然会比曾在先秦典籍中读到过的某一种学说更强悍地决定他们的人格构成了。 </P><P>  科举制度本想对中国知识分子作一番选择的,没想到选择过程变成了塑造过程,而这种塑造有很大一部分是恶性的。 </P><P>  科举像一面巨大的筛子,本想用力地颠簸几下,在一大堆颗粒间筛选良种,可是实在颠簸得太狠太久,把一切上筛的种子全给颠蔫了,颠坏了。 </P><P>  科举像一个精致的闸口,本想汇聚散逸处处的溪流,可是坡度挖得过于险峻,把一切水流都翻卷得又浑又脏。 </P><P>  在我看来,科举制度给中国知识分子带来的心理痼疾和人格遗传,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P><P>  其一,伺机心理。科举制度给中国读书人悬示了一个既远又近的诱惑,多数人都不情愿完全放弃那个显然是被放大了的机会,但机会究竟何时来到又无法预卜,唯一能做的是伺机以待。等待期间可以苦打苦熬、卑以自牧,心中始终暗藏着翻身的一天。“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等等谚语,正是这种心理的通俗描述。历来有这种心理的人总被社会各方赞为胸有大志,因此这已成为一种被充分肯定的社会意识形态。伺机心理也可称作“苦熬心理”和“翻身心理”。本来,以奋斗求成功、以竞争求发达是人间通则,无可非议,但中国书生的奋斗和竞争并不追求自然渐进,而是企盼一朝发迹。成败贵贱切割成黑白两大块,切割线前后双重失态:未曾及第,连家也不敢回;一旦及第,就成了明明暗暗的王泠然,气焰蔽天。王泠然满口泼辣,只因为前些天还是一个苦熬者,憋了那么久,终于报仇雪恨般地突涌出强烈的翻身感。由此倒逆回去,可以推知中原大地上无数谦谦君子、温文儒者,灵魂未必像衣衫那么素净,心底未必如面容那么详和。他们有世界上最惊人的气量和耐心,可以承受最难堪的困厄和屈辱,因为他们知道,迷迷茫茫的远处,会有一个机会。然而,机会只是机会,不是合理的价值选择,不是人生的终极关怀。所以,即便在气量和耐心背后,也隐潜着自私和虚伪。偶尔,气量和耐心也会碰撞到无法容忍的边界,他们就发牢骚、吐怨言,但大抵不会明确抗争,因为一切合理的社会竞争都被科举制度归拢、提炼成一种官方竞争,而且只有这种竞争才高度有效,于是中国书生也就习惯了这种怪异的平衡:愤世嫉俗而又宣布与世无争,安贫乐道而又为怀才不遇而忿忿不平。从总体而言他们的人生状态都不大好,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他们都缺少透彻的奉献、响亮的馈赠。他们的生活旋律比较单一:在隐忍中期待,在期待中隐忍。 </P><P>  其二,骑墙态势。科举制度使多数中国读书人成了政治和文化之间的骑墙派,两头都有瓜葛,两头都有期许,但两头都不着实,两头都难落地。科举选拔的是行政官员,这些前不久还困居穷巷、成日苦吟的书生,包括那位除夕夜误入宫廷演了通宵傩戏的老人,一旦及第之后便能处置行政、裁断诉讼?这些从春风得意的马背上跳下来,从杏园宴、闻喜宴的鼓乐中走出来的新科进士,授官之后便能调停钱粮、管束赋税?即便留在中央o(︶︿︶)o 唉参与文化行政,难道也已具备协调功夫、组织能力?是的,一切都可原谅,他们是文人,是书生。但是,作为文人和书生,他们又失落了文化本位,因为他们自从与文化接触开始,就是为了通过科举而做官,作为文化自身的目的并不存在。试卷上的诗赋固然只是手段而已,平日有感而发的吟咏也常常脱离文学本体,因为他们的人生感触往往与落第和入仕有关,许多吟咏成了攀援政治的文字印痕。一旦攀上政治的台阶,吟咏便从一种手段变更为一种消遣,一种自身文化修养的标志,官吏间互相唱和,宴集时聊作谈资。文化的尊严,知识分子的使命,只有偶尔闪光,未能一呼百应。结果,围绕着科举,政治和文化构成了一个纠缠不清的怪圈:不太娴熟政治,说是因为文化;未能保全文化,说是为了政治。文化和政治都只是用狂热的假相装点起来的标帜,两面标帜又互为表里:从政治角度看是文化,从文化角度看是政治,文人耶?官吏耶?均无以定位,皆不着边际,都无所谓政治品格,也无所谓文化良知。“百无一用是书生”,这或许是少数自省书生的自我嘲谑,但在中国,常常因百无一用而变得百无禁忌,虽萎弱却圆通,圆通在没有支点的无所作为中。 </P><P>  其三,矫情倾向。科举既然把读书当作手段,把做官当作目的,文化学和政治学上的人性内核也就被抽离;科举的成败关及家族伦理的全部荣誉,于是家族伦理的亲情牵累也就必须顾全大局,暂时割舍,奉献给那种没有期限的苦读、别离、期待。一来二去,科举便与正常人情格格不入,上文所引一系列家庭悲剧,皆是例证。那些不敢回家的读书人,可以置年迈的双亲于不顾,可以将新婚的妻子扔乡间,只怕面子不好看,这样做开始是出于无奈,但在这种无奈中必然也会滋生出矫情和自私。《西厢记》虽然描摹了张生一旦科举高中、终于与莺莺门当户对地结合的远景,却也冷静地估计到此间希望的渺茫,因此为张生别离爱人去参加科举考试的那个场景,动用了最为悲凉的词句:“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然而《西厢记》长久被目为不经的淫书,只有铁石心肠地痴想金榜的男人才被充分赞扬。铁石心肠不要感情,却并不排斥肉欲,那位王泠然开口向老朋友提的要求,第一项就是要一个女人。俗谚谓“书中自有颜如玉”,也是这个意思。要肉欲而不要矫情。又把不要感情装扮得堂而皇之,这便是矫情中的矫情,中国书生中的伪君子习气,也大多由此而生。在我看来,科举制度对社会生活的损害,也是从它离间普通的伦常人情开始的。一种制度,倘若势必要以损害多方面的正常人情为代价,那么它就不会长久是一种良性的社会存在。终有一天,要么因它而阻碍社会的健康发展,要么有健康发展的社会来战胜它,别无他途。同样,一批与正常人情相背逆的人,哪怕是万人瞩目的成功者,也无以真正地自立历史,并面对后代。应该说,这是科举制度在中国书生身上留下的又一遗憾。 </P><P>  不知道当年升沉于落第和及第狂潮中的书生,有几个曾突然领悟到科举对自己的人格损害?我相信一定会有不少,否则我们就读不到那么多鞭辟入里的记载了。但是,一种由巨大的政治权力所支撑的国家行为,怎么会被少数明白人的抱怨所阻遏呢?而这少数明白人的明白,又能到什么程度呢? </P><P>  我曾注意到,当年唐代新及第的不少进士,一高兴就到长安平康里的妓院玩乐。平康里的妓女,也乐意结交进士,但交谈之下,新科进士常常发觉这些妓女才貌双全,在诗文修养、历史知识、人物评论等方面不比自己差,当然,她们没有资格参加科举考试。面对这些妓女,新科进士们多年苦求、一朝得意的全部内容都立即退色,唯一剩下的优越只不过自己是个男人。男人以知识求官职,妓女以美色求生存,而男人的那一点知识,她们却在谈笑中一一降伏。我不知道这些男人,是否因此而稍感无聊? </P><P>  男人有家眷而抛舍亲情,妓女有感情而无以实现,两相对视,谁的眼睛会更坦然一点?幸好发现一条史料,说福建泉州晋江人欧阳詹,进士及第后到山西太原游玩,与一妓女十分投合,相约返京后略加处置便来迎娶。由于在京城有所拖延,女子苦思苦等终于成疾,临终前剪髻留诗。欧阳詹最后见到这一切,号啕大哭,也因悲痛而死亡。这件事,好像可以成为戏曲作家编剧的题材,而我感兴趣的只是,终于有一位男人,一个进士,在他的人格结构深处,进士的分量不重,官职的价值不高,却可以为爱情付出生命的代价,即便这种爱情的外部形象并不高雅。他的死亡,以一种正常人情的力量,构成了对许多进士残缺人格的嘲笑。 </P><P>  科举制度在人格构建上的诸多弊端,至少不可能被当时的决策者彻底洞悉。他们中有不少人也是从科举的路途而踏上高位的,无法看透自己和同道们身上的根本性隐疾,但是他们却感到了科举制度所遇到的麻烦。就像一屋子喝醉的人谁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喝醉了,只感到桌面的倾斜、杯盘的摇晃。他们开始整治科举制度,只在具体操作规程上着眼,出了很多新点子,又遇到很多新障碍,消消停停千余年,终于没有走通。 </P>
发表于 2005-7-31 02:17:32 | 显示全部楼层
事皆有利弊,從歷史中吸取教訓,承襲長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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