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谁念西风独自凉

苏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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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align=center><B>谁念西风独自凉 </B><p></p></P></TD></T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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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align=center>2004-02-11 08:47　新浪读书　狐儿 <p></p></P></TD></T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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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D  vAlign=top width="100%">
<P  align=left>　 纳兰是我一直仰慕的人。十几年了，读到纳兰的名字，仍会激动不已。　一直怀疑：，什么样的笔才能再现纳兰的傲视才情和华丽人生呢？
　 于是把自己退而求次，再退，再退。
　 纳兰一生最令人惋惜的就是他的早逝，如秋叶一般静美。一直认为：他最后是应该回到佛祖身边的，以完成它的正果。但禅宗中对待死亡的讲述是主观的，我把经义拆解开来，立于一个不相关的小沙弥身上。直到写到最后，才明白，这些是不能说的，所以未免做蛇尾之嫌。
　 没有多引用纳兰的词，太伤感了，其实纳兰本身并不是一个伤感的人，我摘了许多佛经，目的只是平静自己，因为每一个写字的人都会带有自己的情绪，而我，写到最后，自己就先乱了。 <p></p></P>
<P  align=left>　　　帘影碧桃人已去，
　　　履痕苍藓径空流。
　　　两眉何处月如勾？ <p></p></P>
<P  align=left>　　那位公子来到禅院的时候，正是傍晚，红日渐退。
　　他徒步而来，他应该走了很远的路，但衣服却一尘不染，只是容颜显得憔悴。
　　他说要求见方丈，我不知他是什么人，但从他言行举止，之字片言间，自然感到一股威严。
　　我带他穿堂而过，侧首间，好像看到肩上还有一片红叶，就轻轻摘下，松开手指，随落叶飞舞一个盘旋，飘落无踪。这时，我从他的眼中，看到清澈无边的落寞。
　　方丈正在见客，我一侧静立。一青年相公正端坐求解：
　“色即是空，无色即空。”
　　师阖首，微笑。
　“弟子阅尽美色，现愿皈依佛门，以求正解。”
　　师阖首，微笑。
　“弟子熟读佛经，深谙大意。”
　　师曰：悟者不迷，你懂么？
　“弟子过尽千帆，从无迷恋。”
　　曰：没有迷恋，哪来醒悟？
　　……
　　方丈忽然抬头发现了那位公子，微感讶异，遂问：
　　你呢？
　　他一怔，略一沉吟，答曰：
　　我爱。
　　师面色转慈，招他落座，曰：
　　善。 <p></p></P>
<P  align=left>　　时已晚秋，他坐在我师面前，听师讲经，渐渐的竟泪流满面。秋阳透过窗纸照射进来，映在他华丽的白衣上面，居然散出淡淡的光芒。
　　自此，他在禅院留了下来。而我，奉师之命，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也由此改变了我的修行生涯。
　　我每天把他看过的经书放回经阁，再按照他写的书名取新的过来。
　　他几乎不说话。读书倦了，就在院子里站着，专注的看落叶飘舞，或自己泡一杯清茶，凝神伫立。
　　他给我的感觉是静的像水一样，但不知为什么，和他一起久了，我偶尔感觉到一种凌厉的逼人的气势在他的身上。有时回眸间，那种刀锋般的眼神会闪电般掠过。而且他虽然对饮食不甚讲究，但一些小的饰品却精致的让我觉得仿佛不是人间之物。
　　我总觉得方丈应该还会见他的，但是没有。这样过了很久，直到有一天夜里，我做完晚课，正在打坐，听见那位公子房间发出奇怪的声音，
　　是像野兽呻吟一样令人惊恐又沉闷。我担心有事，就走过去敲门，没有人回应。推门，是虚掩的-----这时，我看见他蜷缩在墙角，抖成了一团。显然在用尽全力忍受某种巨大的痛苦。
　　我每次见他的时候，尽管有些憔悴，但他分明是坚强的，而如今，他抖得像秋风中的一片树叶，我扶起他的时候，那强壮的身体也仿佛突然变得柔弱。
　　我扶他上床的时候，发现他身上已经被汗水湿透。
　“我去叫师父。”我有些慌了，我没有看到过一个人会痛苦到如此程度。
　“念…….念…….”　
　　他叫住我，但我不明白他说什么。
　“念？”
　“经书…….”他颤抖着指向书桌。
　“哦，。。。。”
　　我翻开经书，慌里慌张的：
　“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
　　我侧眼偷看，他好像已经渐渐静了下来，但仍紧闭着双目：
　“不要停。”
　　他从牙齿中间蹦出三个字，我一惊，就着继续读了下去：
　“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罣碍，无罣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
　　不知读了多久，听他的呼吸已经渐渐平稳，我仍不敢停，但渐渐的困意一次次袭来，最后，终于，我在不知不觉中睡去………..
　　我倏然醒来的时候，一缕阳光已经透窗而入。
　“你醒了？”
　　我发现他已经洗漱完毕，站在窗前，那一袭白衣仍是光洁不染，我才发现他的笑容原来如此灿烂，又像清晨的阳光一样温暖，和昨夜判若两人。
但我仍有些担心：“你有病？”
　“是啊。”他笑容中带了一丝苦涩，叹了口气：“男儿不幸，未如战死沙场。”
　“您是将军？”我忍不住好奇。
　“狂生耳。”他看着我，眼里润了些笑意：“你是和尚？”
　　没有人和我开过玩笑，我认真的回答：“小僧自幼出家。”
　　他指着我最后拿来的经书-------他已经读完了几乎所有的藏经：
　“你都看过么？”
　“每日攻读，只是才智愚笨，领会尚浅。”
　　他转过头去，静静的望着窗外的阳光，良久，忽然道：
　“佛祖会骗人么？”
　　我一惊：“阿弥陀佛。不敢亵渎。”
　　他长叹：“他也是人啊，不然怎会明白人世间的道理。”
　“佛者，觉也；法者，正也；僧者，静也。。。。。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他喃喃的念着些什么，忽然转头问：
　“无色？无声？无相？那你还参什么？”
　“不著一物，是谓空。”我呐呐回答。
　“空？”他的眼神直逼过来：“空不是相么？空不是物么？”
　------我不知如何回答。
　“佛也是空，参也是空。”
　　师父不知什么时候静静的走了进来：“你，---------也是空。”
　“我？”
　“普提本为树，明镜即是台。”
　　我怔住，六祖的这首偈语我念了几千遍：普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沾尘埃？这是慧能祖师大彻大悟之作，师父怎么又误念呢？
　　师父静静的看着他，目露慈祥：“参？”
　“物是原来？如何能忘？”他皱眉。
　“为何要忘？所谓红尘妄念，参是空，不参也是空。”
　　他沉思一会儿，倏然抬头：
　“多谢师父，可是…..我要走了。”
　“我已经知道了。”师父眼中掠过一抹伤感。“山门外，有人要见你。”
　“普提是树？树？”他淡淡一笑。
　“善哉。本来就是树，树者，数也。”师父含笑退出。 <p></p></P>
<P  align=left>　　我跟师父离开，我看见进来许多人，其中有两位素装女子，还有居然是我见过的江南名士朱彝尊和顾贞观。还有几位的打扮分明是朝中o(︶︿︶)o 唉。但是俱都面带戚荣。
　　来到禅房，师父示意我坐。过了很久，才缓缓道：
　“他就是，纳兰公子。”
　　我呆住：纳兰公子就是纳兰容若，是当今名满天下的传奇，我竟不知不　觉和他朝夕相处了一月有余！ <p></p></P>
<P  align=left>　　我惊讶之余奇怪：“他不是来求证的么？”
　　师父犹豫了一下：“不是，是求仁。” <p></p></P>
<P  align=left>　　我没有见过他，但他是那种活着就成了英雄和传奇的人，满洲第一大词人，父族是清廷外戚，母族是皇室成员，18岁中举，22岁考上进士，名闻天下。作为相国的爱子、康熙皇帝宠信的一等侍卫、文人名士爱重的大才子，纳兰一生极尽富贵荣华。他的家世、他的地位、他的才情、他的品德、他的风度，无疑是少年英雄和窈窕淑女心中的偶像。　
　　可是纳兰一生并不快乐，《饮水词》中：泪、恨、愁、伤心、断肠、惆怅……触目皆是。这位天生富贵的公子，自诩不是人间富贵花。
　　清灯下，我在师父娓娓中明白大概：
　　纳兰在中举后被皇上爱重，留在身边，任一品带刀侍卫，职夜金阶、伴驾巡视，出塞北、下江南。纳兰纳兰诗魂剑胆，曾以一百八十骑赴黑龙江行围，达雅克萨，探敌虚实、进行侦察。其侠肝义胆，可见一斑。
　　纳兰豪爽好客，至性至情，交游满天下，但他感情生活却极为坎坷。
　　纳兰少年有一红颜知己瑞蓉，才貌双全，二人自幼青梅竹马，却不知为什么，阴差阳错被作秀女选进宫里，自此咫尺天涯。
　　曾有减字木兰花云：
　　花丛冷眼，自惜寻春来较晚。知道今生那见卿？　
　　天然绝带，不信相思浑不解；若解相思，定与韩凭共一枝。
　　纳兰为此悲痛欲绝，时日久了，终于积郁成疾。好在他后来的妻子温柔贤淑，对纳兰爱到呵护备至。但造化弄人，当纳兰明白生命中不只是瑞蓉一人的的时候，妻子却又突然夭亡。。。。。。
　　　新伤旧痛，居然使这位文武双全的一世英雄渐渐的病入膏肓。。。。。 <p></p></P>
<P  align=left>　　　师父的声音渐渐的低沉，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压抑的抽泣声。
　　“她们是。。。。。”
　　“那是江南才女沈宛，她一直追随纳兰公子，他来到的第二天，沈宛就在山门前等着，只是她知道公子需要安静，她就不进来，只是等着，一站就是一天，已经一个多月了。”
　　“那，今天？”
　　“昨天公子犯病，已是最后一次。”这时我看到，自来无嗔无念的师父眼里居然蕴满了泪水！
　　“普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我面壁三十余年，佛祖没有教过我无情无义才是悟，人间有情，佛门教你领悟人生，克制心中恐惧与忧患，而不是逃避、忘记！他自幼就已熟读经书，历尽荣华富贵与磨难，忘与不忘，留给后人的，都足以惊天地，泣鬼神。”　　
　　师父站了起来，面向墙壁。“佛也是人啊！” <p></p></P>
<P  align=left>　　我呆呆的站住了：纳兰的世界和我相隔千里，我和他的交谈总共也没有几句，但不知为什么，一股巨大的悲痛猛然间摄住了我，让我懵懂在这佛堂！
　　我脑子里涌现这样一幅画面：　
　　夕阳沉沉坠落，什刹海泛着宁静的玫瑰色的波光。　
　　一片悠远的口哨声杂着不紧不慢的马蹄声。　
　　纳兰容若骑着一匹花马，像来自天外，来自另一个世界。　
　　可以看到这位贵公子身材很高，宽宽的肩，长长的腿。他外披紫红绣金姑绒斗篷，　内穿天青团鹤常服褂。风鼓起他的斗篷，像一团绛红的云，与天边璀璨的晚霞融为一片，说不出的高贵与夺人……　
　　我又仿佛看到他只身单骑，仗剑独行于军帐间，边塞的寒风吹来，直鼓的他的战袍列列作响…………
　　几幅画面汇在了一起，盈满我的脑海，我怔怔的起身，心中响起第一次见他时回答的一句机锋，声音愈来愈大，充斥天地之间：
　　“我爱！” <p></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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