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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共工滔天

刀锋上的文明――两宋辽金西夏史 作者:赫连勃勃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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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8 16:28:54 | 显示全部楼层
 
  天堂到地狱――东京汴梁的陷落
  
  宋朝与金国相约灭辽国,不仅大便宜未得,还暴露出自己军队低下的战斗力。金太宗审时度势,于1125年深秋下达诏令,整合军队,开始了对宋朝的全面进攻。
  金军两路攻宋,完颜宗翰(粘罕)为左副元师,攻太原;完颜宗望(斡离不)为右副元师,攻燕京,最后的目的地,一齐指向宋朝都城――东京汴梁。
  金军猛开始,一向骄傲自负的大公公童贯显出没老二的真本色,嗷得一声就逃,直窜东京。早就首鼠两端的辽朝降宋将领郭药师深恨宋朝对他不够好,他抓住宋朝的燕山知府蔡靖,连同燕京城一起作为“见面礼”,向金国投降。这位郭药师是渤海铁州人,辽朝末年,契丹人将亡国之时,招募辽东因女真人进攻而流离失所的汉人饥民,“使之报怨于女真”,组成“怨军”,郭药师就被委任为这支部队的头头。后来,“怨军”又改称为“常胜军”。依理讲,郭药师与女真人有阶级仇和民族恨。降宋之后,宋徽宗亲自在京城接待他,“礼遇甚厚,赐以甲第姬妾”,数次在内宫宴饮。郭药师本人,很会演戏,宋徽宗让他捉辽朝天祚帝“以绝燕人之望”,老郭涕泣拒绝,表示不忍心追逐昔日“故主”。这一表演,宋徽宗“以之为忠”,更信任这位降将,解自己身上珠袍并两个大金盆一并赐予郭药师。不久,宋廷又超拜其为太尉。郭药师凭借宋朝赏赐,筹兵至三十万众。宋徽宗听说郭药师一军不改服色,仍旧左袵(汉人右袵),便派童贯大公公以巡边为名,“阴察其去就,不然,则挟之偕来”。童公公到达,郭药师纳头便拜,称之为父。大公公感动,说郭老您官位与我一样是太尉,干吗行如此大礼。郭药师一脸忠贞:“您就是我再生老父,别的我一无所知。”而后,郭药师又向童贯演示阵法,喜得大公公眉飞色舞,早已忘记徽宗皇帝让他见机行事把郭药师裹胁回京的诏旨。
  待金军大至,郭药师手中虽有精兵数十万,立即敛手投降迎拜,并充当先锋向导,向东京杀来。而后,两次攻宋,郭药师均为金军得力鹰犬。
  
  金军攻太原不下,宋朝军民在张孝纯带领下拼死防守。完颜宗翰边围城,边分出一只兵马仍旧东进。
  宋朝忽闻金兵大至,上下乱成一团。徽宗皇帝首先想到的,一是跑,二是和。于是,他匆忙派大臣李邺万分火急往金营讲和。这位李爷回来后,以自己亲眼所见,在朝堂上大讲金军的强盛:“人如虎,马如龙,上山如狼,下水如獭,其势如泰山”,夸完对方之后,他得出结论:“中国(宋朝)如累卵”,鲜明生动,比喻恰当,一下子获得“六如给事”之事,把开封军民气得够呛。
  公元1125年阴历十二月二十三日,又惊又吓得了半身不遂的宋徽宗把帝位内禅给太子赵桓,自称太上皇,宋钦宗继位,改元靖康。靖康之意,希望国家安定大吉。“太上皇”,当年也才四十四岁,盛壮之年,又惊又吓,这才不得已内禅退位。
  转眼到了1126年。宋钦宗继位,心急火燎,严令宋将死守黄河一线。但是,宋将梁方平等人皆是十足酒囊饭袋,金人还未近前,皆望风而逃,大股大股的金军五天内竟全部安全渡过黄河天险。
  在李纲等人的坚决要求下,宋钦宗下诏“亲征”。同时,宋徽宗一行却脚底抹油,往江南方向逃窜。
  李纲虽是文臣,临危受命,在东京城外同外布布防,最终凭借坚境况厚城,致使金军死伤万余,也不能破城。完颜宗望等金军将师知道不能攻入汴梁,就遣使讲和。心中没底的宋钦宗看见和约就如同溺水之人看见一根稻草,马上抱住,照单全收:钦宗称金太宗为伯父,原燕云一带的汉人皆归金国,宋朝割太原、中山、河间三镇予金国,并向金军纳共计金五百万两、银五千万两的军费。不仅钦宗主和,朝中大臣多是怕死之人,宰相李邦彦坚持支持和议,中书侍郎王孝迪为了凑齐金银孝敬金军,在朝中一个劲儿吓唬臣僚,倘若不给金银不讲和,金军攻入东京后,“男子杀尽,妇女掳尽,宫室焚尽,金银取尽”。在这种“大形势”下,宋钦宗派宰相张邦昌为计议使,并遣自己的异母弟弟康王赵构为质,到金营议定和约。
  此时,不仅李纲在京城四周严密布防,四边勤王兵马陆续而至,特别是西北名将种师道、姚平仲相继率劲卒赶至,他们皆主张不与金人讲和。种、姚二人及其手下的西北精兵,一直与西夏交仗,故而做战经验丰富,比起京城禁兵,见过大场面和真敌人。
  姚平仲首先布置奇袭,想夜中劫营,不料,城内的宋朝主和派故意把消息泄露给金人,偷营失败。金军统师完颜宗望大怒,派人斥问宋朝为何失信。钦宗皇帝又怕,下诏罢免李纲和种师道的职务,谢罪之余,马上完成了三镇的交割条约签字仪式。东京城内,民众沸腾,百姓冲击各处宫门,太学生陈东率数万人诣阙上书,要求重新复用李纲等人,并指斥“六贼”祸国,罪不容诛。
  城外的金人得了三镇和无数金银,见来援宋军日渐增多,怕夜长梦多,见好就收,便收兵而去。汴京被围一个多月,终于暂时逃过一劫。
  趁京中百姓闹事,宋钦宗本人又恨父皇徽宗左右的一帮奸侫之臣(特别是好几个人一直想动摇自己的太子之位),便下诏先处理了王黼、梁师成、李彦、朱勔等人,不久,钦宗又下诏远流蔡京,处决了蔡攸兄弟。
  宋钦宗上述举动,一方面是平民愤,一方面是报私怨。宋徽宗东南之行,逃跑路上,群臣从行的越来越多,大多是他当国时的宠臣。特别是蔡京和朱勔,二人在江南经营数年,根深蔓广,完全可以拥宋徽宗以江南自成一国。宋钦宗很气愤,针锋相对,连下数道诏旨以抵销父亲徽宗皇帝在当地自颁的“圣旨”。各地官员望风乘旨,开始慢待宋徽宗这位“退休”皇帝。
  徽宗皇帝本来在江南民间因多年“花石纳”就没给人留下好印象,一行人沿途又大肆猛扰百姓,处处怨声载道,民变一触即发。最让徽宗皇帝及其左右揪心的,是童贯带来的数万“胜捷军”,这些人基本都是西北人,他们大老远背井离家跑到江南,都不想再走,郁郁思乱。徽宗皇帝当然知道从前江都的隋炀帝是因何而死,天天心惊肉跳,不得已,只得率众人向回转。
  金兵撤围,宋钦宗更加稳固了自己的地位,便逐一下诏,逐一消除徽宗皇帝从前的旧人,并最终把童贯也解决掉。徽宗皇帝回返途中,又想去河南府(洛阳)暂住,被钦宗一口回绝。钦宗再“仁懦”,也不能忍容父亲在洛阳“另立中央”。失势的宋徽宗丧家犬一样返回汴京,左右几个亲随太监也被钦宗下令扣押,然后被软禁在龙德宫。
  成了高级囚徒的宋徽宗一下子“英明”起来,他深知金兵会再来攻城,哀求儿子钦宗皇帝准许他去洛阳招兵买马。宋钦宗过好不容易成为真皇帝,岂容老父出京抓兵权,断然拒绝父亲所请。无奈之余,宋徽宗又建议钦宗皇帝,父子一起到江南一带“巡幸”,即赶紧撤离汴梁这个四战之地,又遭拒绝。失势的徽宗皇帝每每在书信中尊称儿子为“陛下”,自称“老拙”,仍不能打动忍受惊怕多年的儿子钦宗。
  阴历十月十日天宁节(徽宗生日,其实他是阴历五月五日生人,当时风俗,此日生人极不祥,故改为十月十日),钦宗皇帝不得已去龙德宫为徽宗祝寿。徽宗皇帝本人先自钦一巨觥,然后亲自酌酒与儿子。钦宗的随从忙踩他脚跟,暗示不要皇帝钦此酒,害怕酒中有毒。于是,钦宗皇帝坚执不钦。徽宗皇帝见此,号啕大哭,掩面入宫。而后,钦宗下令严密封锁龙德宫,徽宗再也无法得知宫外的任何消息。
  此外,宋钦宗为和议,贬李纲出外,又派康王赵构持国书使金做和,行至磁州,宋将宋泽力劝他不要前去,于是,赵构折转南下。
  1126年秋,完颜宗翰、完颜宗望重新集结军队,依样画瓢,又分两路往汴京杀来。太原被围一个月,军民死伤惨重,终于被金军攻下。不久,真定府(今河北正定)也被金人攻陷。差不多同时,身在京师的宋朝名将种师道忧愤而死。阴历十一月,金军杀至河阳(今河南孟县),河对面,有宋朝大将拆彦质率十二万宋军扎营侯阵。金军玩心理战,架起几百面牛皮大鼓,连夜派人轮流猛敲,声声不息。转天一早,竟然发现折彦质与十来万宋军跑得一个不剩。兵不血刃,金军又渡过黄河天险。折彦质,乃宋初开国大将折德扆后代,祖上世为云中大族,党项人血统,为宋朝立功颇丰。折彦质本人,武将家子,又是进士出身,真说得上才兼文武,第一次汴京被围他就积极勤王,后来又辅助李纲赴援太原,与金人血战。黄河守战,宋军兵将多怯,未战即溃,折彦质也无可奈何,只得随溃兵而走,因为大败被贬至永州安置。宋高宗南渡后,折彦质被重新起用,后因反对议和,他被秦桧排挤出朝。绍兴三十年,折彦质病逝,“每以家世忠节不得归中原为恨”。(折德扆有一女名折赛花,曾率兵打败辽朝的耶律敌烈,此事见当时的笔记小说《吴中金石记》,正史不载。折与“佘”音近,折赛花变成“佘赛花”,又演变成“佘太君”,最后被评书艺人拉郎配,与杨家将弄在了一起,演义成“杨家寡妇征西”)。
  阴历十一月十八日,汴京戒严。近城居民闻知金兵再来,肝胆摧裂,流离迁徙,不绝于路。又有天生坏种的宋军军士和民兵乘机作乱,烧房毁屋,抢夺财宝。
  阴历十一月二十日,宋军探马数百人出城游探,为金军前锋兵杀掉数百人。惊恐之下,宋钦宗忙遣耿南仲使河东,聂昌使河北,向金国交割城池,并示乞和之意。金兵压境,兵临城下,“(诸)大臣尚执和议,苦无经画。”
  阴历十一月二十三日,由于形势危急,宋廷命京城内军人、保甲、百姓,甚至僧道徒众也要上城守御,任命了一大批四城守卫官员,机构重复,指挥混乱。
  过了两天,金兵前哨尖兵已在开封城外纵马,士庶莫不惊惧。
  二十六日,完颜宗翰、完颜宗望两只金军合军,屯于汴京城下。“围闭周密,不以数计,旗帜人物,公然往来郊野间。”来攻的两路金军共十万多人马,一路上又驱掳役使汉人,在汴京城下运石伐木,大造攻城器械。十一日二十八日,宋朝南道总管张叔夜率三万勤王军赶至,在玉津园屯扎。转天,宋钦宗亲至东城,“抚劳壮士,增秩赐帛。”
  1126年的十一月是闰月。闰十一月一日至三日,宋钦宗分别幸南城、西城和北城。“上(钦宗)凡四日抚劳,每巡壁,不进御膳,取士卒食食之。复以饷士卒,人皆感激流涕。”皇后本人也与宫人亲自缝制衣被和护领棉套,分赐将士。
  闰十一月初四到初六三天,金兵猛攻通津门、宣化门、善利门,矢下如雨,炮石当空,楼橹摧破。幸亏宋将姚友仲在三门内设“拐子城”,加强防御工事,金兵才未能攻破三门。
  金兵再来之前,就有人上言,汴京刑如卧牛,金人至至,必猛击卧牛头部的部位,“大臣预知而不问”,没有人做任何防御设施。幸亏姚友仲此前有拐子城设防,否则,城池早就会失陷。金兵一路破关杀人,直至汴京开打,宋廷上下“犹未有用兵意”,还侥幸和约能成,金兵再退。
  闰十一月初七,宋朝御林将王宗础率先带一千人下城与金兵交战,初战不利。姚友仲率将士在拐子城处艰苦奋战,不懈击敌,金兵撤退。
  初九日,金兵又猛攻善利门和通津门,在护城河上叠桥取道,被姚友仲用床子九牛弩和石炮击杀不少。叠桥,在当时是一种十分先进的攻城战术。首先,用木筏浮于水面,上面铺干柴和苇席,一层一层铺上土,“增复如初,矢石火炮不能入”。此种手段,均是金人逼近汉人工匠建造。叠桥不成,金军又架火梯和云梯,其中高大者可高于城墙,梯脚“皆用车轴推行”,十分灵活。此外,金人攻城时还用“洞子”,其形状“如峻屋,上锐上阔,人往来其间,节次续之”,最高的洞子有数十丈高,外面用生铁皮包裹,内里衬湿毡,“矢石灰火皆不能入”,估计即使到了现在,AK47也打不透这么厚的东西。招术用尽,由于宋朝守军英勇,人立如山,箭下如雨,“金人迨晚不能寸进。”
  闰十一月中旬,宋钦宗又亲自巡城,不顾大雪苦寒,皇帝驰马戎服,露手揎腕,激励士兵守城。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四天,金军攻城愈急。即使如此,宋使金使仍在交战中相互往来,串梭复命,“士庶莫测其故”,不知朝廷到底是战还是和。宋将姚友仲等人上奏,要求朝廷尽快下决心马上列出条件议和,以为缓兵之计,均不报。其实,金军初来之时,姚友仲就与诸将商议,乘金兵远来疲敝,突然发六万精兵出击,出其不意,必能击溃来犯敌人。但当时的宰相唐恪主和议,不让宋军主动出击,丧失绝好机会。而后,“日复一日,其势(金军)益盛,援兵不至,士气阻丧,虽悔无及。”
  闰十一月二十日,金兵犯东城,在云梯上进攻宣化门,并有三名身插黑旗的金兵纵身跳到城墙之上。姚友仲等人率数十百人披城下战,打退金兵。六七百宋军乘势而前,追赶金兵。不久,见有大批金兵出营接应,宋军掉头往回跑,被金人射杀不少,剩下的人,苍惶之际掉入宋朝自己人挖的陷马坑,摔死一百多人,“金人大笑”。虽如此,两天之内,由于宋军将士披城下战,也杀掉不少金军,双方伤亡大抵相当。特别是二十三日那天,一千多宋军自宣化门冲击,士气甚锐,“迫逐金人几欲弃寨而逃”,但是,由于宋朝方面缺乏统一指挥,士卒贪功,冒失渡河,未及北岸十余步,河冰陷裂,惊乱之际,本来逃跑的金兵双又掉头来杀,“近敌陷河而没者百余人,自是士气益折。”天不助宋,大冷天气,河冰竟有不冻牢实之理。
  闰十一月二十五日,大雪,酷寒。城南有红光横亘,其色如血,至晓不消。金兵乘大寒天气,猛攻通津门、宣化门。最最关键时刻,宋朝使出最后“绝招”,派出“大气功师”郭京,“领正元甲兵七千七百七十七人,大开宣化门迎敌”。当时的百姓和今天喜欢严新“大师”的百姓一样心情,“延颈企踵于门,立侯大捷者数千人。纵行旁观,鼓噪以助勇者又数千人。”一会儿,这边叫嚷:“前军已夺大寨,金营遍插宋旗!”一会儿,那边厢又喊:“神兵夺马千匹,大捷大捷。”妖道郭京跳大神之前,表示自己的“六甲正法”可以隐形,不让军民上城观看,以免法术失败。所以,城内兵士在郭京“作法”时皆被迫从城上防御工事中撤出,立等“大捷”。
  金军不管什么六甲法八甲法,分两翼疾进,直冲郭京前军,一扫而尽,五、六千人被杀的被杀,乘下的都跳入护城河,淹不死也冻死。同时,金军安排云梯登城,“迎敌官军班值虽排布如云,无一用命死敌,皆下城遁避,守御官吏相继奔走。”金兵又施火攻,相踵而上。城下,金军铁鹞子方阵开始步攻,鼓噪而行,上下呼应,汴京终于城溃。“(宋军)士卒下城,投戈散地,四壁(四城)数十万众弃城而下(只有北城多坚守了一天)。”
  “居民皆惊扰,号呼奔走”,溃败的宋国将士不少人怨气冲天,乘乱劫杀,一路上死人无数,连宋将姚友仲也被乱兵所害,“将士、使臣、宦官被害者不可胜数。”
  傍晚时分,金人又四处纵火,四个城门尽被烧毁,火借风势,成片的王公大宅和居民宅邸被烧毁,“劫掠杀掳,火光亘天,达旦不灭”。当夜,金兵因为天黑,并未进入城中,杀掠抢劫的“主力”皆是宋朝溃兵。
  闰十一月二十六日,东京百姓害怕被城外金军冲入屠戮,一时间三十万人奔赴宣德门请甲自卫。宋钦宗仓皇凭城,慰喻百姓。四顾惶恐之际,他头上帽子都掉落下来。百姓怕皇上出走,涕泣挽留:“陛下一出,则生民尽遭涂炭”。宋钦宗也哭,高呼“寡人在此!”士庶号恸。其实,此时钦宗皇帝若逃,还是有机会。指挥使蒋宣率数百精兵升殿,想保钦宗皇帝杀出重围。兵将入祥曦殿内,尚书梅执礼谏劝:“陛下不可轻弃社稷,可暂与金人乞哀讲和,而后依势观变,再作计议。”钦宗怯懦无断,只得先打发蒋宜及兵士,告谕百姓说宋金讲和。
  这位梅尚书,精忠之心可鉴,但和李纲一样,同属迂腐不化之人。“死社稷者,诸候之道也,非天子之道也。诸候弃其国而无国,天子弃都城而固有天下”,唐玄宗、唐德宗、唐僖宗等数位帝王都是例证,皇帝当然可以跑,因为“人知吾君尚在,不无奋死之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李纲、梅执礼迂腐,宋徽宗、宋钦宗父子国亡之时又相互戒惧,最终使北宋沦亡。金人第二次包围东京之前,梅执礼曾劝钦宗亲征,并请示先行把宋徽宗夫妇以及皇后、太子送出城,“用事者诅之”,钦宗皇帝怕父皇在外面自立,就没有答应。梅尚书现在持重,也是担心皇帝突围凶多吉少,初衷肯定是善意和忠心。
  京城百姓听说两国讲和,刚刚喘口气。不久,外城的金兵相继下城,在城中大掳大掠。又有凶险小人和地痞流氓做导引,在坊巷放火劫掠,由此,汴京大难开始来临。
  城内外居民出出进进,总逃不出一个死字,光掉入护场河淹死的人就有数万,于是,绝望之下,京城内居民整家整家出现自缢、跳井、投火的惨状。
  二十七日,金人通知钦宗皇帝不要逃跑,“五百里内围皆吾兵矣”,让宋朝先派宰相出来议事,还要钦宗自己出郊面议“大事”。二十八日,宋朝派宰相及亲王出城向完颜宗翰、完颜宗望道歉谢罪。
  城内,散兵游勇和地痞流氓趁火打劫,蔡河、汴河浮尸无数,许多尸体身上几乎没有多少肉,因为城中缺粮,“市井公然以人肉货卖”。缺德的宋朝奸民和败兵勾结外城金人,有的甚至自己剃发打扮成金兵模样(金人与清人一样,皆是剃发打扮),专门冲入皇亲大族家劫掠,烧杀抢劫,无所不为。至夜,被洗劫的居民数万相聚于相国寺,啼号饥寒,一天左右就冻饿而死近万人。
  
 楼主| 发表于 2006-2-8 16:29:13 | 显示全部楼层
 
  闰十一月三十一日,由于害怕金朝索要宋徽宗皇帝后在城外立之为帝,宋钦宗“毅然”亲自出城面见金国元帅。
  内城百姓通夕不寐,关心钦宗皇上的安危,“坊巷百姓少壮者,犹队伍巡逻达旦,自是贼盗无所施其巧。”
  十二月初二,宋钦宗与金酋谈好条件,被允许回城。百姓们见雪中御路污泥不堪,运土填路,顷刻而就。遥见钦宗皇帝黄盖,大家欢呼喧腾,一路传报。钦宗本人感泣,士庶皆叹惋流泪。先前,金人将破城,宋钦宗怕父皇趁机跪同另立山头,早已派人把徽宗逼迁入大内,至此,父子二人,皆为笼中之鸟,任谁也飞不出。
  金军方面,完颜宗望与完颜宗翰当然另有打算。
  完颜宗翰本名粘没喝,汉语讹为“粘罕”,其父完颜撒改是金朝开国功臣,曾任“国相”,也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堂兄,所以,完颜宗翰于金太祖、金太宗来讲是他们的堂侄,属于皇室血亲。十七岁时,完颜宗翰就于军中效力,数次大败辽军,是金太祖称帝的建谋者之一。此后,完颜宗翰又随金太祖定燕地,与完颜宗望一起力谋伐宋。完颜宗望本名斡离不,是金太祖的二儿子,故而又有“二太子”之称,贵为皇子,完颜宗望数领大军出征,把辽天祚帝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金、宋夹击灭辽后,宗望力谏金太祖不要把山西地割予宋朝,宋朝输送的岁币,大半都是交予宗望军分配。“伐宋之策,(完颜)宗望实启之”,但是,观宋人笔记和史志,都对完颜宗望有好感,似乎这个瘦长个子的二太子是很谦和一个人,“坏主意”都是完颜宗翰(粘罕)一个人出的,“粘罕应答琅琅,(二)太子唯唯而已”,估计也是叔父金太宗继位,身为皇子的完颜宗望一直心里不爽,表情郁郁。另外一个原因,是这位爷当时可能已重病在身,转年迁掳徽钦二帝后,宗望于四月即病死。
  十二月初三,宋钦宗回宫不久,即下诏命文武百官、僧道父老诣大金军前致谢。完颜宗翰、宗望两人觉得可笑,回报说“军中宿食不便,不烦远到”。转天,金人就派使人入京。“检视库府,拘收文籍,欲尽竭所有犒诸军。”大抢大搜之前,金人先派人摸清财产底细。
  十二月初五,金军移文宋朝的开封府,大索金帛,并取宋朝河东、河北守臣家属为人质,表示说土地实际移交后会归还那些人的家属。不久,金人又来书,索取蔡京、童贯、王黼等二十个“奸臣”的家属以及李纲、蔡靖、折彦质等先前与金军交战大臣的家属。可叹的是,数位奸臣家属早已贬窜外地,反而逃出一劫,忠臣勇将的家属反而多在京师,“城中官吏惟命是听”,按花名册逮人,一一交与金军。
  十二月十一日,金人迫宋钦宗下诏:“金军兵已登城,敛兵不下,保安社稷,全活生灵,恩德至厚。今来京城,公私所有,本皆大金军前物,义当竭其所有,尽以犒军。”至此,可以见出金军放回宋钦宗的真正目的,让这位降帝当敛财主人,替他们收钱。于是,京畿保甲,尽充差役,三衙使臣分地监督,开始从左藏库和京师上四库搬取金银玉帛,整大车整大车运往金营。十九日,在金人压力下,宋朝的有关部门“督责甚峻”,御史台、大理寺、开封府四处捕人,无论王公贵戚、将军家属,皆大刑伺侯,按户按人头按级别交金纳银。平时,宋朝官僚的效率很低,现在,有城外金军长刀大矛抵着,o(︶︿︶)o 唉政府秩序井然,效率变得极高。
  十二月十五日,康王赵构在相州开“大元帅府”,“有兵万人,分为五军而进,既渡河,次于大名”。老将宗泽以区区两千人与金兵力战,破三十余寨,履兵渡河。不久,又有宋军勤王兵马赶至,兵势大振。宗泽建议入援京师。但是,金人胁迫钦宗皇帝,让他写手诏:“方议和好,可屯兵近甸勿动。”诸将皆信以为真,惟独宗泽不信:“敌人狡谲,正为使我军迟留,君父在京,应马上入援。”康王赵构心中自打小算盘,诸将也不敢进攻,于是,赵构遣宗泽先行,“自是(宗)泽不得与帅府事矣”,被排挤出指挥中枢。
  十二月二十二日,天上又降大雪,在京城内冻死人民无数。宋钦宗下诏,允许军民斫伐万岁山(皇家园林,又名艮岳)树木为柴薪,“往斫伐木者,无虑千万人,多为军人强夺。”由于人多,大伙胡砍乱伐,园林中台榭亭台皆被毁坏,轰塌之际,压死不少人,践踏至死百余人,相互欧击至死的又有数百人。
  转天,金人又索取藏书经卷,特别是苏轼文集和《资治通鉴》等书,金人指名取索。不仅把秘府藏书搬空,开封府还把城内的书店全部封门,然后把里面的书都运往金营。
  十二月二十四日,在抢走一千多万匹绢帛之后,金人揭榜于市,再取一百万锭金和五百万锭银,要汴京的宋人“尽行输纳”,否则就杀头。“士庶睹榜,颇怀忧惧。”于是,严命之下,“一城骚动,皆搬运金银之人,络绎于道,士庶相顾,莫不慨叹。”
  靖康二年正月(公元1127年)正月初三,金军以金银成色不足为由,又派人入城追索。“未尝恤人,惟务苛刻。”初九日,“根括金银益急”。
  正月初十,金人二酋又招宋钦宗入兵营,说是要商议徵号问题。此次出宫,钦宗皇帝深知凶多吉少,对近臣孙傅表示,“我去可能不返,可召募死士十二三百人,拥上皇及太子溃围南奔。”世间最难后悔药,这阵子再想突围,插翅难飞。
  此次金人把钦宗皇帝召至营中,只是把他当人质,以对东京进行最后的“挤榨”。果然,金军很快放出话来,只有把金银凑齐,才能放钦宗回城。于是,京城之内,挖地三尺,“一铢一两,无不括纳,车载而去者络绎于道。”为了吓唬汴京居民,金军还揭榜表示,如不把金银全部上交,当遣大军入城搜空。士民“相顾失色,莫不疑惧。”为此,宋人胡处晦有词《上元行》一首,描述当时情景:
   “上元愁云生九重,哀笳落日吹腥风。六龙驻跸在草莽,孽胡歌舞葡萄宫。抽钗脱钏到编户,竭泽枯鱼充宝赂。圣主忧民民更忧,胡子逆天天不怒。向来艰难传大宝,父老谈王似仁庙。元年二年城下盟,未睹名臣继明道。都人哀痛尘再蒙,冠剑夹道趋群公。神龙合在九渊卧,安得屡辱蛟蛇中朝廷中兴无柱石,薄物细故烦帝力,毛遂不得处囊中,远惭赵氏厮养卒。今日君王归不归倾城回首一啼悲;会看山呼声动地,万家香雾满天衣。胡儿胡儿莫耽乐,君不见望夕欷歔东北角。”
  熬到一月二十五日,天降大雪,与城破那日相仿,天气绝寒。城陷两月,饥饿而死者日以千计,东京居民取猫、鼠,杂以人肉食之,吃尽鼓皮、马甲、皮筒以及树皮草根,“虽士夫豪右之家皆食之。”是日,金人又大索教坊伶人、百工伎艺、诸色待诏(匠人)等等。
  得知城内人心惶恐,宋钦宗在金营内“降诏”,表示自己不久就回,不劳大家挂念。士庶读诏者莫不堕泪。
  其间,宋朝老将宗泽自大名至开德,与金兵十三战皆捷,他又上书康王赵构要他下令各道兵会汴京,诸人“皆以(宗)泽为狂,不答。”
  “(一月)二十七日,金人索郊天仪物、法服、卤簿、冠冕、乘舆种种等物,及台省寺监官吏、通事舍人内官,数各有差,并取家属,又索犀象、宝玉、药石、彩色、帽幞、书籍之属,人担车载,径往供纳,急如星火。”
  “(一月)三十日,金人索八宝九鼎车辂等,及索将作监官吏、尚书省吏人、秘书省文籍、国子监印板、及阴阳传神待诏等并节次津遣。”
  而后数日,金人根括不息,太常、大晟、明堂司天监等处的巨大礼器和青铜器物皆被搬空,“虽至重大者,亦并力扛舁而去。”
  二月初七,宋徽宗及其皇后嫔妃也被金兵劫至城外军营,宋将范琼为虎作伥,力逼徽宗皇帝出宫,此时,这位书画皇帝反倒生出一股精气神,对范琼说:“若以我人质,得让皇帝(钦宗)归保宗社,亦无所辞!”
  于是,完颜宗翰、完颜宗望招集在押的宋朝君臣于一处,宣布废掉钦宗皇帝。金使萧庆读诏已毕,径自走近钦宗皇帝面前脱扯他身上的龙袍。诸位宋臣惊惶不知所以,惟有大臣李若水抱住钦宗,大叫道:“此乃真皇帝,鼠辈安敢尔!”呼天痛哭,宗翰、宗望大怒,命兵士拽之出外,裂颈断舌,脔割而死。这位大忠臣至死,骂不绝口。金朝兵士相顾,小声嘀咕:“辽国亡国,死义大臣十多人,南朝惟有李侍郎一人!”
  二月初八,宋朝宗室诸王及家属均被金军押入城外营中。二月九日,得知金人要废宋朝皇帝,城内百姓嚎恸不已。宋朝大臣孙传等人代表大臣和居民向金人上状,极陈赵氏德泽深厚,希望金人不要废宋氏社稷,哀乞金人在神宗子孙中择一人立之,以继宋朝国祚。宋臣王时雍最可耻,金人索取赵姓皇族,他不遗余力,按名单抓人,一个不剩;等金人求索能文能诗的士人,其中有他女婿熊彦诗,老王便“设计以免”。他又借贿赂金使为名,在皇宫大内顺手牵羊,偷走了不少价值连城的宝物。
  金人不允,准备立张邦昌为帝。
  二月十一日黎明,钦宗皇后、太子、公主皆一同被押出皇宫,出南熏门,百姓哭于道上,太学生集体哭送于门。十一岁的太子在车内向居民告别,哀号震天。“士庶旁观,心骨糜溃。”
  
  二月十四日至十七日四天,“开封府津遣王公帝姬及宗室等节次出门,哀号之声达于远近。先取官吏百工伎艺家属,至是亦有发遣者,内前至南薰门,贵贱老幼号呼不绝者百余日。又追取宫嫔以下一千五百人,亲王二十五人,帝姬驸马四十九人,市井聚观,莫不愤怒,无一人敢谁何者”。
  “(二月)二十二日,金人移文,宗室南班官等项二十五日解发尽绝,并不得听落一人。官司承命一切禀听,寻委开封府,使臣小火下辈,散行搜索,狭街僻巷,无不周遍,小人无知观望,辄于市井大声号呼,云不得隐藏赵氏,如有收藏者,火急放出,庶免连累。如是所至号呼,官司从之而不问,此又可扼腕而泣血也。 二十三日,宗室南班官等赴军中络绎于道,又载宫嫔出门者凡数千车,督责金银尤为紧峻,又有军前告禁中金场及镇库金块者,取索前去”。
  二月二十五日,金人以根括金银不足为由,杀宋朝尚书梅执礼等四人,并把他们的首级示众。本来,梅尚书当宋钦宗再去金营之时,与宋将吴革等人谋议,准备集兵夺万胜门,连夜直冲金军帅帐,劫取二帝。但此谋竟然为主和的大奸臣王时雍和大将范琼所泄,终不得施。
  金朝使节越派越多,往来穿梭,“日夕入城,径造宫阙,如诣私家,折花饮酒,自相娱乐”。
  三月初一日,金人遣张邦昌入城,并警告说,如果张邦昌不继位,朝中大臣不拥戴,就要先杀掉所有大臣,然后纵兵屠城。张邦昌一百个不愿意,为保全一城士庶性命,他只得应允。其间,宋臣吴革等人想于乱中起兵,并于起事前尽杀家中亲属,以示必死之心。宋将范琼假装自己也加入,趁吴革等人不防,亲自率兵镇压,杀吴革父子等五十多人。事未成而遇害,确实可为吴革发一悲叹!
  三月初七,张邦昌即皇帝位,国号大楚。老哥们“自尚书省恸哭上马,至阙庭又恸哭”,真把这位只作过两个月宰相的宋臣难为死了。立了这个傀儡皇帝,金人又下令进行最后的根括。张邦昌遣使求免,表示说,即使汴京城内铁锅铁板都变成金银,房屋殿宇皆化为布帛,也凑不成金军所要的那个数目。金人心中有数,知道再也榨不出什么东西,就移文表示同意所请。
  三月二十三日,宋钦宗临别前,给城中王时雍,徐秉哲写信:“王,徐二公,社稷山河,皆为大臣所误,今日使我父子离散,追念痛心,悔恨何及!见已治行,缺少厨中所用什物,烦于左藏库支钱三千贯收买,津遣至此,早晚成行。请勉事新君,毋念旧主。”
  士庶传闻,血泪迸落。
  
  “二十五日,传闻金人前军启行。 二十六日,城外大火亘天,传闻金人前寨焚寨栅。 二十七日,邦昌用天子仪卫法驾,缟素出南薰门,设香案,率百官士庶素服恸哭,送太上皇帝、主上北行。二十九日五鼓,太上皇帝、主上北行。传闻太上皇在二太子军中,主上在粘罕军中,主上乘马,侍卫百人,后有监军从之,自郑门而北,所过一城角,淹面号泣,诸王各乘车。士庶传闻,肝心摧裂,亲王、驸马、宗室多徒步,不能行,驱之使前。”
  
  金军班师后,四月初五日,张邦昌忙请宋哲宗的废后孟皇后入居延福宫,垂帘听政,并派人把传国玺送至惟一逃亡在外的直系宗室康王赵构那里。五月一日,赵构在南京(商丘)即位,改元建炎,开始了南宋的历史。
  “(张)邦昌僭位,首尾三十三日,不御正殿,不受常朝,不出呼见群臣,不称朕,面奉由内降则曰“中旨”,宣示四方则曰“宣旨”,手诏则曰“手书”。至于禁中诸门,悉行缄锁,题以臣张邦昌谨封,大抵似不敢僭逆。惟王时雍附会其心,以真主事之。方金人初欲立邦昌,(王)时雍先著名列状。后(张)邦昌入,(王)时雍专主其事,颇有德色。每于(张)邦昌前言事,则曰“臣启陛下”,(张)邦昌屡斥之。朝中旧呼时雍为“三川牙郎”,谓王黼用事时,(王)时雍与乡人货赂卖差遣,殊不知亦能为“卖国牙郎”也”。
  张邦昌实际上是个最触霉头的大倒霉蛋,他是进士出身,作过知州,宣和年间得为中书侍郎,钦宗皇帝继位,拜其为少宰。观其先前行为,不好不坏,官场沉浮而已。金人来犯,张邦昌还与康王赵构一同为使(人质)前往金营求和,可谓对宋朝赤胆忠心。金人要宋朝大臣自己商议“新君”人选,尚书员外郎宋齐愈从金营返回,大臣们问何人可选,这位老宋从前与张邦昌不睦,就在手中写上“张邦昌”三字,混乱之中,大臣们“遂定议”。
  被逼为帝后,张邦昌窘急,一度想自杀,被旁人劝住:您死了,全城百姓要遭金人屠戮啊!张邦昌乃止。金人走后,张邦昌不听王时雍等人的“劝谏”,向康王赵构献玉玺,亲自到商丘拜见新皇帝。赵构与张邦昌有共患难的老交情,开始对他挺客气,封他为太保、同安郡王。后来,又是李纲上书极论,言称张邦昌僭迸不道,一定要明正典刑,当众斩杀。赵构不忍,认为张邦昌是出于胁迫,只把他贬往潭州安置。但是,随着朝内外李纲等人不依不饶,压力之下,赵构以张邦昌曾私幸宫人为罪名,赐死张邦昌。可见,这位老张也是中国历史上真冤枉的冤大头。大臣吕好问曾劝过李纲:“王业艰难,正纳污含垢之时,今对诸人绳以峻法,惧者众矣。”李纲固执不听。后来,书写张邦昌姓名以示大臣的宋齐愈被腰斩,王时雍也被杀头。
  六月十一日,老将宗泽率军至汴京,在很短时间内收编各地兵马达百万之众,其中包括日后的名将岳飞。宗泽连上二十四道表奏,恳请宋高宗赵构回京,但这位新帝胆小得要命,窜往江南以避兵锋。失望之余,老将军宗泽忧愤而死,死前犹高呼“渡河!”
  宗泽死后,接替他职位的东京留守杜充是个不折不扣的王八蛋,百万义军一朝尽散,大多化为流寇。建炎三年(公元1129年),金军又入侵汴京,杜充弃城而逃,至此,宋朝再没有恢复过这座“神京”。刘豫在此又被金人推立建伪齐政权,没几年也垮台,此后。金朝占领汴京近百年的时间。可笑又可悲的是,金朝日后为蒙古人逼迫,苍惶迁都至开封。公元1232年,金哀宗从汴京逃跑,蒙古人又重演了“搬空”大戏,不过,这次的悲剧主角是金朝帝室。转年,金哀宗本人也在蔡州自杀,金朝灭亡。
  靖康之变,至此一一道出。之所以连每一天甚至每一时辰都详细记录,正是由于《靖康纪闻》的作者丁特起本人历经汴京被围的全过程,“起靖康)元年十一月,至明年(靖康二年)五月一日,目击而亲闻者,罔敢违误。”而后各种史书,大多以丁特起的记述为据。
  纵观整个过程,可以发现,汴京城虽遭到空前灾难,但金军人马并非我们一般想象得那样大队大队冲杀入城,无论是劫帝、括银、括马、劫皇族,均由“伪政权”来实施,对汴京既无洗城,也无屠城。当然,宋朝本身的“维持会”们已经替金朝新主子把开封城所有值钱的东西搜罗个空。在杀人方面,汴京之战,女真人比起他们的后代血亲“仁慈”得多,不似清人动辄“扬州十日”,一怒就“嘉定三屠”。靖康之变最悲惨的,除了广大缺粮少衣的百姓居民以外,当属被金人掳掠北去的赵宋皇族,近万锦衣玉食的凤子龙孙,个个羊裘敝履,大多数人在路上被杀戮或因冻饿而死,怎一个惨字了得!
  汴京两次被围,第一次金人退走,第二次守城却失败。宋高宗事后就此事问大臣原因,李纲的回答,可谓一语中的:
   “金人初来,未知中国虚实,虽渡河而尼玛哈兵失期不至,再来则两路并进;初时勤王之师,数日皆集,再来围城,始召天下兵,遂不及事;初时金人寨于西北隅,而行营司兵屯城中要地,四方音问不绝,再来朝廷自决水浸西北隅,而东南无兵,敌反据之,故外兵不得进。又,渊圣即位之初,将士用命;其后刑赏失当,人尽解体,城中无任责之人,敌至,造桥渡濠,全不加恤,敌遂登城。此前后所以异也。”
 楼主| 发表于 2006-2-8 16:33:01 | 显示全部楼层
<P>未完待续</P><P>附上作者一段回复</P><P><TABLE cellSpacing=0 width="100%" bgColor=#f5f9fa border=0><TR><TD><FONT color=green size=-1><CENTER>作者:<a href="http://www6.tianya.cn/browse/Listwriter.asp?vwriter=赫连勃勃大王&amp;idwriter=0&amp;key=0" target="_blank" >赫连勃勃大王</A> 回复日期:2006-2-8 11:49:42</FONT> </CENTER></TD><TD vAlign=bottom align=right width=100> </TD></TR></TABLE>  

  
  过春节,还算不错。不过,有一件事情,如梗在喉,不吐不快---大过年,只要打开电视,无论是播音员们、戏子们、还是满镜头欢欣鼓舞的人群,处处可见“唐装”--扬州胖子的戏服,几年前诸洋酋那么一穿,镜头一比乎,我靠,现在,满天下的国人都以为这对襟襻扣的满人服装是我们中华的“唐装”,让我似乎看见了那喜气洋洋戴一副大黑眼镜的大胖脸成天晃动在耀眼的绸子满清中山服。我真的感到悲哀。多尔衮,为了剃发变服,达到这个目的,杀了汉人成百上千万。如今,只是大胖子镜头前一招摇,几年下来,满世界的华人汉人都以此丑陋的服装为汉服和唐服,悲哀,这是历史的悲哀,文化的悲哀。多尔衮们,可以在地下笑了,他们处心积虑要做的事情,现在有人做了,有无知的胖子们做了。
  我并非是食古不化的书呆子,我并非要求现在的人非要过节过年穿上什么宽袍大袖的古代衣服,问题是,一定要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汉族衣服,最起码在祭孔和祭祖的时候穿上真实的汉族唐装、汉装什么的,而不是现在穿上野鬼一样难看的满清衣服和戴上红顶子跪在那里装孙子装奴才,我们当了数百年的奴才,还不够吗!!!!只要看到满服,我就想起香港鬼片那些跳动的运尸。当然,大家注意,我对于满族同胞是否友好,许多朋友都是满族(当然他们都是以汉族自居,没有任何族别区分)。对于昔日满清的统治者,我真是心怀愤恨,正是那几个所谓“雄才大略”的帝王,阉割了我们大汉民族的精神,对于我们中华民族的精神方面的摧残,罄竹难书!!
  我真诚希望大家从我做起,o(︶︿︶)o 唉不伦不类的满服,不要把这种丑陋无比的怪胎衣服当“唐装”--不是杞人忧天,文化的消失和窜改,就是这样无形中发生的,就是潜移默化中消失的。否则,数十年后,当有汉人更思我言!!
</P>
 楼主| 发表于 2006-2-15 15:36:16 | 显示全部楼层
  残山剩水留半壁
  ――南宋初立的艰难时局
  
   中国俗谚有云,好人不长寿,坏人活千年。这句话,应在宋高宗赵构母子身上,再恰当不过。宋高宗置父兄于北国寒凉沙漠不顾,为保自己帝位,宠秦桧,杀岳飞,窜逐良臣,压制抗金武将,可谓坏事做绝,却高寿八十三,安于床箦而死。宋高宗之母是宋徽宗的韦贤妃。宋徽宗、宋钦宗为父为兄,宋高宗置之不顾,惟独不惜割地献金使尽全力把他的生母韦氏迎回。此前几年,被金人掳掠至北方的宋高宗异母妹柔福帝姬费尽千辛万苦逃回杭州,经汴梁旧宫人辩认,认定是真,兄妹二人抱头痛哭,高宗把妹妹安置下来。
   帝姬即公主,在宋朝,只有宋徽宗一朝的公主称为帝姬。政和三年,大奸臣蔡京建议以古代周王朝的称号来称呼公主,所以,好大喜功的徽宗皇帝便把帝室公主名为帝姬。徽宗皇帝有女儿三十四个,早亡者十四人,最小的恭福帝姬靖康之难时年仅一岁,为金人弃置,其余十九人,包括柔福帝姬在内,皆为残暴的金军劫往北方;此外,宋徽宗有子三十一人,其中六人早夢,除康王赵构(宋高宗)外,均为金人掳走。所以,历经千辛万苦,逃过万死,颠沛流离,高宗惟一的妹妹柔福帝姬逃回杭州,刚刚过上几年好日子,殊不料,高宗生母韦氏回来后马上表示这柔福帝姬是假冒。母命难违,经过主审官严刑逼供和捏造,把“真情”上禀:此柔福帝姬乃开封女尼李静善,因相貌酷似,便假冒帝姬。很快,从北方逃回的一个名叫李楑的宦者又称自己在五国城见过柔福,说她嫁给一名叫徐还的金军将领后不久就死掉。人证物证如此,可怜的柔福帝姬便被高宗赵构下令处决。其实,宋高宗生母韦氏以及柔福帝姬等宋朝皇家妇女,在野蛮的金国终日被金人当成泄欲工具,任由驴高马壮的金兵金将轮奸、群奸。金人还特建一所妓院名为“洗衣院”,里面全是掳来的宋室皇族妇女,每日接客无数。在那种悲惨的地方,高宗赵构的母亲韦氏与柔福帝姬难免会赤身裸体在多种场合经受非人的蹂躏。由于柔福帝姬不是重要的男性帝室人员,很容易逃出,后被南宋的蕲州地区将官送回行在(杭州)。韦氏又过数年,方才为其子宋高宗花大价钱赎回。当上了太后,韦氏自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在五国城难以启齿的娼妓生涯(老娘们还为金朝一个将领生过两个儿子),便下毒手诬称柔福帝姬是假冒,杀人灭口。如此不厚道的老娘们儿,竟然也以八十岁高寿善终。奸帝毒母,皆长享寿考,不得不让人怀疑因果报应的“真实性”和“可靠性”。
  
  出人意外的帝位――康王赵构
  
    赵构,字德基,是宋徽宗第九子,宣和三年进封康王,此人“资性朗悟,博学强记,读书日诵千余言,挽弓至一石五斗”,虽然史臣溢美肯定不会少,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位爷青少年时代应该算得上是受过很好皇家教育的王子。靖康元年金军第一次围城,宋廷议割三镇予金国,钦宗皇帝就派这位九弟与大臣张邦昌一起入金营议事。史书载,“金师斡离不(完颜宗望)留之军中旬日,帝(赵构)意气闲暇”,皆是原先撰写“皇帝实录”的史臣溢美之辞。从未经过军阵的少爷羔子赵构,能在如狼似虎的金人面前能镇定自若,鬼才相信。不久,宋将姚平仲夜袭金营未得手,金人严责赵构和张邦昌,“(张)邦昌恐惧啼泣,帝(赵构)不为动,斡离不(宗望)异之,更请肃王”。估计赵构当时的“不为动”,是吓傻了,斡离不这个金酋正是因为见赵构为人木讷呆滞,不似真王子,才把他打发回去,指名徽宗皇帝第五子肃王赵枢前来,完成了交割三镇的签字仪式。当然,赵构因胆小得福,后来竟被南宋文人美化成如下场景:
  斡离不(完颜宗望)与粘罕(完颜宗翰)二人请赵构射箭,这位康王连中三个十环,两个金酋大异,认为此人不是真王爷,把他遣回汴京城内。
  反正日后宋高宗半壁江南为帝,牢牢掌握话语权,什么孙子似的怂事都可捏编成“英雄”事迹。
  躲过一 次灾祸,国家多故,赵构又一次被大哥钦宗皇帝派往金营。原来,金人撤围后,宋廷派大臣王云出使金国,想以钱财赎回三镇,同时又秘送蜡书与降金辽将耶律余睹,想与之联手拒金。结果,蜡书为金人所得。有了如此借口,金酋粘罕(宗翰)与斡离不(宗望)再次出兵深入宋境。宋使王云忙派人回京,表示要宋朝派亲王到北方议和,否则金人会直取汴京。
  钦宗皇帝诏任赵构出使河北,尊金太宗为伯父,携带衮冕、玉辂等皇家礼器前去孝敬。赵构一路不敢怠慢,经滑州、浚州,很快赶至磁州。当地的守臣老将宗泽起劝说他不要再行:“肃王(赵枢)去不返,金兵已迫近,出使又有何益?”当时的康王赵构妄念不多,只想怎么向皇上大哥交差,徬徨犹豫。于是,在宗泽安排下,他与王云一起去嘉应神祠求签。半路,磁州百姓拦住赵构,泣谏他不要北去,并指斥王云有挟康王入金的意图,义愤之余,百姓一哄而起,把王云活活打死。
  康王赵构本来心惊肉跳,见民意如此,就顺坡而下不再前行出使金国。很快,金军前锋陆续抵达磁州城下,赵构更怕。正巧,相州知州汪伯彦率兵来迎,赵构忙逃往更安全的相州躲避。汴京混乱之际,钦宗皇帝在大臣劝说下,密诏赵构为兵马大元师,汪伯彦、宗泽为副元师,让他们尽起河北之兵入援汴京。
  靖康元年(公元1126)年阴历十二月,康王赵构在相州开大元师府,得兵万人,分为五军而进,在大名屯营。老将宗泽率二千宋兵,连战连胜,破金军三十余寨,并要求康王即刻入援。这时,宋钦宗又有诏书来,表示“金人登城不下,方议和好,可屯兵近甸毋动,”其实,当时的汴梁已在金军掌握之下。汪伯彦等人皆“信之”,惟独宗泽力谏:“金人诡诈,此诏必是皇帝受逼而下,目的在于迂缓我军。我们立刻发兵直趋澶渊,按部就班,稳扎稳打,以解京师之围”。汪伯彦胆小而奸,阴劝康王赵构派宗泽拔军先行,把他调出指挥中枢。果然,宗泽刚走,康王赵构等人就跑到了东平。
  转年开春,宗泽自大名至开德一路血战,十三战皆胜,气势如虹。边战边行,宗泽边上书康王赵构和其他三道宋军总管,希望他们“合兵入援”。可恨的是,这些人“皆以(宗)泽为狂,不答。”宗老将军携一支孤旅,死中求生,又在卫南一战大败金军,“(金人)自是惮(宗)泽不敢出。”
  阴历二月间,钦宗皇帝在金人胁迫下发诏要赵构入京,其手下将军张俊等人当然劝阻。此时的赵构,手下已有劲兵十余万,犹豫再三,就跑到济州躲避金军兵锋。
  四月间,金人掳掠徽、钦二帝及皇族嫔妃等北去,宗泽闻信马上提军星夜兼程,想从大名渡河在路上邀击金军,抢回被俘的徽钦二帝,“而勤王之兵卒无至者,遂不果。”金军十多万,归北时层层设防,宗泽手下区区数千兵马,康王赵构不发一兵一卒,老英雄只得仰天长叹。
  金人撤退后,被迫为帝的张邦昌马上奉宋哲宗废后孟皇后“垂帘听政”,这位元佑皇后深晓大礼,手书宣示中外,表示拥立康王赵构继承帝位。于是,公元1127年阴历五月十五日,康王赵构在南京(商丘)登上帝位,改元建炎,是为宋高宗。当日,元佑皇后孟氏在东京撤帘,象征皇权交接完毕。
  赵构当皇帝后,遥尊被金人俘走的宋钦宗为“孝慈渊圣皇帝”,所以,在宋史或宋人笔记中有“渊圣”字眼出现,指的就是那位倒霉宋钦宗。新政权又尊元佑皇后为元祐太后,遥尊(赵构)生母韦氏为宣和皇后,遥立夫人邢氏为皇后(此二人皆被金人掠走),故而有“遥尊”、“遥立”之说。
  赵构称帝后,立授黄潜善为中书侍郎,汪伯彦为同知枢密院事。黄潜善是张邦昌僣位后第一个跑来通风报信的人,汪伯彦是第一个率相州军迎接赵构的人,二人日后为祸甚烈,与高宗赵构小人相惜,磁场相应。武将方面,宋高宗当时能指挥得动的大概有如下数人:统河北兵的王渊、杨惟忠,统陕西兵的刘光世,统师府兵及招降贼盗兵的张俊、苗傅。为了统一军政,赵构设置御营司,以黄潜善为御营使,汪伯彦副之,任命王渊为都统制,刘光世为“提举一行事务”,韩世忠为左军统制,张俊为前军统制,杨惟忠主管殿前御林军。上述诸人,构成了赵构匆匆称帝后草台班子的主要支柱。
  
  谋不见用的忠臣:李纲
  塞上风高,渔阳秋早。惆怅翠华音杳,驿使空驰,征鸿归尽,不寄双龙消耗。念白衣、金殿除恩;归黄阁、未成图报。 谁信我、致主丹衷,伤时多故,未作救民方召。调鼎为霖,登坛作将,燕然即须平扫。拥精兵十万,横行沙漠,奉迎天表。
  
   这首《苏武令&amp;#8226;塞上风高》是李纲罢相后所写,满纸悲愤和激越,对徽钦二帝被金人北俘之事刻骨铭心。
  
  
 楼主| 发表于 2006-2-15 15:36:47 | 显示全部楼层
  
  靖康元年,金兵第一次侵汴京撤围而走,有力报汴京不失大功的李纲被贼臣们合力排挤,外贬宁江。金兵再来,窘急的宋钦宗忆起李纲好处,召其为开封尹。当时李纲正在长沙,闻诏立刻率湖南的勤王兵马入援。行至半路,汴京已经失守。宋高宗即位后,收拾天下人心,自然首先召李纲入朝,任其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听说李纲被任命为相,宋高宗的大臣中丞颜岐急忙上奏:“张邦昌为金人所喜,虽封为三公郡王,应再加同平章事;李纲为金人所恶,虽已命相,应在他未来之前罢掉他!”宋高宗不理,颜岐五次上表。赵构最终也烦,召来颜岐,历声说:“朕即位为帝,恐怕金人也不高兴吧!”一句话,“颜岐语塞而退。”高宗君臣之所以如此怕得罪金人,主要是因为徽钦二帝在金人手中,所以,赵构即位后马上就表示对张邦昌以及其他附金大臣“一切不问”。颜岐死心眼,一条路走到黑,自然引起高宗不悦。
  汪伯彦、黄潜善也不高兴,他们自认为对高宗赵构有拥戴之功,肯定能入相,结果皇帝反招李纲坐这个位置,自然阴中忌恨。所以,李纲还未入朝,一股无形的反对力量已经形成。
  建炎元年(公元1127年)七月,李纲入见宋高宗,“涕泗交集,帝为动容”。李纲也不绕弯,立上“十事”:第一,议国是。以守为上策,修政事,励士气,然后可议大举;第二,议巡幸。建议高宗要回鸾汴京一次,以慰京中百姓之心。然后,巡幸天下,“长安为上,襄阳次之,建康又次之。”第三,议赦令。恢复张邦昌之前的宋朝赦书常仪。第四,议僭逆。明诛张邦昌,以正典刑。第五,议伪命。清算附金伪官,以鼓舞士气。第六,议战。军政久废,应重申纪律,赏罚分明。第七,议守。金人狡狯,其势必重来入侵,应先前在黄河、长江、淮河一线置守御。第八,议本政。改变当前政出多门的情况,权归朝廷。第九,议久任。靖康年间进退大臣太快,应对官员慎择久任,提高信任度。第十,议修德。建议高宗皇帝孝悌恭俭,以副四海人望。
  宋高宗仔细研究了李纲的十条建议,颁之于朝,惟把“议僭逆、议伪命”二事留中不发,一是怕激惹金人,二是刚刚坐稳帝位,不想把受过伪命的大臣都法办,那样一来就无人可用了。李纲固执,以辞去职位相威胁,死活要高宗皇帝处理张邦昌等人,同时表示:“近世士大夫寡廉鲜耻,不知君臣之义。靖康之祸,仗节死义者惟有李若水一人,应加以赠恤。”高宗对李若水赠官抚恤自然好办,但对张邦昌这种主动送玉玺给自己的人,一时还下不了手。由于李纲坚执已见,高宗无奈,只得把老张窜贬潭州,并陆续处理了王时雍、徐秉哲等人。
  而后,在李纲建议下,宋高宗又设河北招抚司、河东经制司,以张所、傅亮分别担任招抚使,并下诏诸路募兵买兵,各自为战,极大牵制了金军的力量。特别是在河北,当地义民“应募者十七万人。”他入朝后,上奏高宗赵构,希望皇帝能返回汴京,重整河山。但是,宋高宗最讨厌臣下以恢复为名让他回汴京,那里最接近“前线”,这位皇帝惟恐自己也像父兄一样被金军逮去。
  张所带千余道空名告身(委任状),只携三千兵卒前往河北,一时间义兵云集,王彦等人纷纷被招至旗下。岳飞也向张所报到,被任为中军统领。张所问岳飞:“你一人能敌几个敌人?”兵飞回答:“勇不足恃。用兵主要是计谋取胜!”张所大惊:“看来你不象是行伍出身的粗人!”才能得展,岳飞也向张所建议皇帝应该还汴京以保河南地。此言正中张所之意,他马上提拔岳飞为武经郎。
  高宗怯懦。在黄潜善、汪伯彦二人窜掇下,他又要“巡幸”东南,实际上是想脱离交战前线往更安全的地方逃窜。李纲坚执不可:“车驾巡幸之所,关中为上,襄阳次之,建康为下。陛下纵未能行上策,犹应前往襄州、邓州,以示不忘故都,由此可系天下民心。不然,中原非复我大宋所有!”
  赵构细思,也觉有理,诏告天下谕其还都之意,“读者感泣”。很快,黄、汪二人力劝高宗出避兵锋,一再反复之后,赵构决定逃往扬州。同时,他又下诏召回张所、傅亮二人。
  得知自己计不得施,李纲心灰意冷,执意求去。高宗赵构假意挽留,李纲泣言:“为臣老家本在东南,本意也希望陛下巡幸东南。但是,陛下一离中原,后患不可尽言!愿陛下以宗社为心,以生灵百姓为意,以二圣(二帝)未还为念!”高宗惟惟,心中老大不悦,他特别讨厌臣下言及父亲徽宗和兄长钦宗,二人如果有一人得归,依理他就要把帝位让出。
  殿中侍御史张浚上书劾责李纲以私愤杀侍从之事,又指斥他“杜绝言路,独擅朝政,事之大小,随意必行,买马之扰,招军之暴,劝纳之虐,优立赏格,公吏为奸,擅易诏吏,窃庇姻亲”,其中数事,确实也非空穴来风。至此,李纲罢相,他总共在位才七十七天。“(李)纲罢而招抚经制司废,车驾(高宗)遂东幸(跑往东南),两河郡县相继沦陷。凡(李)纲所规划军民之政,一切废罢。”
  金军军势益炽,关中残破,中原盗贼蜂起,只要有人有兵器,能扎堆凑起一拔人马,谁都可占山为王。
  李纲被罢消息传出,先前在汴京率众上言钦宗皇帝罢斥蔡京等“六贼”的太学生陈东和抚州百姓欧阳澈立刻上书,恳求高宗赵构留任李纲,罢斥黄、汪二人。同时,二人又在奏疏中劝高宗赵构亲征以迎还二帝。黄潜善又怒又惧,对高宗赵构说:“如果不杀此二人,恐怕他们又率众冲击殿庭。”赵构也恨得牙根痒痒,立刻派人逮捕陈东、欧阳澈二人并立即加以处决。
  日后,李纲一直被远放偏远外任,但他仍旧不时上书言事。郁郁之间,李纲于绍兴十年病死于潭州,年五十八。撰写《宋史》的汉儒,对李纲评价很高,把他拟为诸葛亮一类的人物:
  以李纲之贤,使得毕力殚虑于靖康、建炎间,莫或挠之,二帝何至于北行,而宋岂至为南渡之偏安哉?夫用君子则安,用小人则危,不易之理也。人情莫不喜安而恶危。然纲居相位仅七十日,其谋数不见用,独于黄潜善、汪伯彦、秦桧之言,信而任之,恒若不及,何高宗之见,与人殊哉?纲虽屡斥,忠诚不少贬,不以用舍为语默,若赤子之慕其母,怒呵犹噭々焉挽其裳裾而从之。呜呼,中兴功业之不振,君子固归之天,若纲之心,其可谓非诸葛孔明之用心欤?
  
  但是,同时代的人,包括后来的大儒王夫之、黄宗羲和清朝历史学家赵翼等人,对李纲此人评价都不是很高。特别是他坚执要徽、钦二帝死守东京汴梁的主张,术疏机浅,实际上是彻头彻尾葬送了北宋、汴京以及中原大地。而且,从“出身”方面讲,李纲曾是大奸臣蔡京之子蔡攸的党羽,可以想见他不是什么善茬。高宗一朝,李纲虽外贬,也是不停见风使舵,一会交结张浚,一会交结赵鼎,见人下菜碟,非常势利。张浚与黄潜善关系好,他曾竭力排挤、打击李纲。后来,张浚因富平大败被贬福州,李纲知道他有东山再起的一天,便竭力奉迎巴结。果然,张浚不久被重新起用入朝。行前,李纲奉呈一百二十大木箱金银珠宝,大木箱个个朱漆银镂,“皆珍异之物”,馈送即将还朝为官的昔日仇人张浚。此外,据《樵书》所记,“李纲私藏,过于国帑,侍妾歌童,衣服饮食,极于美丽。每宴客设馔必至百品,遇出则厨传数十担。”由此可见,李纲并非后世演义或者文学作品描写得那样两袖清风,一身正气。人的多面性,从这个人身上即可得见。
  
  自首将军振臂呼――宗泽
  
  宗泽,字汝霖,婺州义乌人。其人自幼豪爽有大志,元祐六年中进士,由此,可见宗老爷绝非是行伍出身的军爷。由于宗泽中举廷对时极陈时弊,为考官所恶,摒置末甲。而后,宗泽一直辗转各地做地方小官,广察民情,为老百姓切切实实做了不少好事和实事。宋金“海上之盟”议成,宗泽对身边亲吏讲:“天下从此要多事了。”于是他退居东阳,结庐山谷。靖康元年,朝中有人荐宗泽为和议使出使金国,行前,他抱定了必死报国之心。可巧的是,主和大臣知道宗泽强直,怕他搅黄和议之事,就另遣他人,委派宗泽为磁州知州。当时,太原已经落入金军手中,宋朝凡是被委任为两河地区的官员皆推托不行。宗泽大义凛然,即日单骑就道,只率羸卒十余人,直奔磁州,“缮城壁,浚湟池,沾器械,摹义勇”,把磁州建成一个坚固的抗金根据地,多次击退金人入侵。时为康王的赵构为钦宗皇帝所遣前往金国割地,正是宗泽力谏,死活不让康王前行,终于为赵宋皇族保留了一支最近的血脉。南宋立国,宗泽功不可没。
  宋高宗赵构继位后,他与黄潜善、汪伯彦二人讨厌宗泽成日喊打喊杀要和金兵死拼,就派他去襄阳当知府。虽然被排挤在外,宗泽仍一腔忠气,听闻黄潜善等人在与金人搞“和议”,他毅然上书:“自金人再至,朝廷未尝命一将一师,但闻奸邪之臣,朝进一言以言和,暮入一说以乞盟,终于二圣(徽钦二帝)北迁(被俘掠北去),宗社蒙耻……臣虽驽怯,当躬冒矢石,为诸将先,得捐躯报国恩,足矣!”恰值李纲入相,竭力向高宗赵构推荐宗泽。于是,宋高宗以他为东京留守,前往汴京。
  当时,金朝大军屯于河上,“金鼓之声日夕相闻。”经过金兵两次猛攻的开封城楼橹尽废,城颓池干,“兵民杂居,盗贼纵横,人情洶洶”。宗泽入汴,立刻捕诛平日横行于市劫掠的盗贼数人,严明号令,“由是盗贼屏息”。然后,宗泽躬率军民,修城防,讲习兵武,屡屡出兵攻击金兵,数战得胜。同时,他上疏高宗赵构请他回驾汴京,以收拾天下人心。高宗只是“手札慰谕之”,并未真心想还京。
  驻扎于真定、怀州、卫州等地的金兵气势正盛,密修战具,秣马厉兵,准备向汴京展开新的大规模攻势。宗泽闻讯,立即渡过黄河,与宋朝各处将官共商御敌大计,严防金兵的突然进攻。同时,他又在开封四城各置防御指挥官,造一千二百多辆战车,修补城防漏洞,严阵以待。根据东京及其周围地形特点,宗泽实地考察,在城外凭险恃峻构助二十四个防御据点,并在黄河沿岸屯结兵寨,状如连珠,广泛发动河北、河东的汉人民兵,相互呼应,“于是陕西、京东、京西诸路人马咸愿听(宗)泽节制。”做好一切防御准备后,宗泽又上疏恳求高宗赵构回驾,但当时赵构等人正策划往东南逃跑,“不报”。
  东京留守任上,宗泽另一大功劳就是荐拔了大英雄岳飞。当时,身为下级军官的岳飞犯法当刑,宗泽恰恰临刑监斩。老爷子见岳飞身板壮实,相貌厚重,大叹“将才也”,下令开释岳飞。岳飞当时所犯的“罪名”,各种史书均无记载,应该是擅遣手下军卒强掠居民粮帛马匹等类军人常犯的“通病”。乱世用重典,宗泽常常下令斩杀违犯小纪的兵将,也是当时权谋所需要。这位宗爷,非常有统驳之道,经常单人幅巾进入各个刚被收降的山大王营寨,不惧不畏,杀了某人的哥哥又立刻下令某人出去破金兵,屡试不爽,深得人心。由于当时金军猛攻汜水,宗泽就交给岳飞五百兵士,让他破敌立功赎罪。岳飞感泣。出营后,他奋勇无前,以五百兵大败金人劲兵数千,阵斩敌人枭将。大喜之余,宗泽立授岳飞统制官,教他阵图兵法,并嘱咐他说:“你的智勇才艺,可比古之良将也,但你好野战,非万全计。”岳飞朗言答道:“阵而后战,兵法之常。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几句话,说得宗泽连连点头称是,“(岳)飞由此知名。”如无宗泽这位识才的伯乐,岳飞这种非正规军出身的“义勇”,可能早就被胡乱杀掉。此拨不死,下拨难逃。不久,岳飞上书言事,指斥汪、黄二人误国,希望高宗赵构亲征。疏上,汪、黄二人指斥岳飞越职言事,罢去他的军职。岳飞并无泄气,前往河北归投宋将张所,献计献策,大为张所信用。
  建炎元年(公元1127年)十一月,高宗赵构逃往扬州,北方各地兵民“闻帝南幸,无不解体。”宗泽抗疏,恳请高宗回京,“帝优诏答之”,仍旧快马加鞭向东南跑。不久,得悉金兵准备进攻汴京,宗泽派刘洐趋滑州,刘达趋郑州,以图分散金军兵势。金将金兀术(完颜宗弼)得知宗泽有备,不敢向汴京发动攻击,“夜断河梁而去”。
  建炎二年(公元1128年)春正月,金将金兀术(完颜宗弼)的大军已从郑州进至白沙,离汴京非常接近,“都人震恐”。宗泽不慌不忙,立遣数千精锐宋兵,绕出敌后,与正与金军交战的宋将刘洐相呼应,前后夹击,大败金军。宋将张撝至滑州,众寡不敌,有人劝他暂时撤退以避金军锋锐,张撝大呼:“避而偷生,有何面目见宗公!”于是他拍马舞刀迎战,力竭而死。宗泽得报,忙遣王宣支援,但张撝已经战死。悲愤之余,王宣所部宋军马上冲入战场,与金人死拼,打得金军败逃而去,“自是不复犯东京(汴梁)。”数年纵横无敌,金军终于遇到一个令他们心中生畏的宋方统师。不久,宋朝降金将领郭俊民、金军汉将史某以及燕地汉人何祖仲为金军差遣,持书“招降”宗泽。大庭广众之下,宗泽对郭俊民讲:“你战败而死,尚能为大宋忠义鬼。今为金人游说,充为口舌之使,有何面目活在世上!”立命捽下斩首。然后,他又对金将史某说:“我为宋朝东京留守,以死报国。你为金将,当率军前来进攻,与我死战,却以儿女子之语恐嚇我,饶你不得!”又斩之。轮到一直在旁股粟颤抖的何祖仲,宗泽语气舒缓:“你本是我大宋国民,为金人迫胁而来,非出已意,赶紧回家吧,”命人解锁放掉。当时在场的兵民见状,内心叹服不已。由于宗泽声威日著,金人畏惮其名,对宋人和“汉人”讲起这位老英雄,口中必称“宗爷爷”。
  三月间,宗泽又招降河北大盗杨进的三十万人马。不久,河西巨寇王善拥众七十万,准备前来寇掠汴京。宗泽闻讯,逆行而进,单骑进入王善营盘,泣劝道:“朝廷危难之时,如果有象王公您这样的人物一两个,敌患就不难平。此时正是您临危立功之秋,希望把握机会!”王善闻言感泣,深为宗泽的高风亮节所打动,跪谢道:“感不尽命!”立时之间,率数十万兵士解甲归降宗泽。在宗泽感召下,汴京失陷后各拥兵为王、占山为寇的“盗贼”百余万,皆心悦诚服,归于宗泽麾下,聚兵于汴京四周,遥相呼援响应。宗泽“募兵储粮,召诸将约日渡(黄)河,诸将皆掩泣听命。”如此情势下,宗泽再三上书高宗赵构返京,均“不报”。
  建炎二年六月,宗泽命令王彦所部兵向汴京方向集结,屯守滑州。王彦,字子才,上党人。“性豪纵,喜读韬略”,此人文武全才,曾入京武考,在宋徽宗面前献试过武艺,后随大将种师道两次深入西夏,立有战功。金人陷汴京后,王彦“慨然弃家赴阙”,为河北招讨使张所擢用为都统制官,率部下岳飞、白安民等十一将共约七千人渡河,大败金军。金军大惊,以为是宋朝主力前来,发兵数万,把王彦的部队层层包围。面对金人大军,王彦心惧,自知所部才七千人,难以与五、六万人金军抗衡,闭垒不出。岳飞胆大,他不听王彦号令,率自己手下数百人独出与金兵鏖战,混战之间,夺得金朝大纛,在马上四下挥舞,“诸军争奋,遂(收)复新乡(县)。”转天,岳飞又率兵与金军激战于侯兆川,大英雄身被十余创,血战不退,“士皆死战”,再次击败金军。由于本部粮草用尽,岳飞率所部返归王彦营垒求粮,王彦深恨岳飞不听节度,“不许”。于是,岳飞掉转头,率领这些肚中无粮的饥兵更加深入金人占领区,在太行山与金军进行殊死战,生擒金将拓跋耶乌(辽朝降金的将领)。不数日,岳飞又与大股金军相遇,大英雄单骑持丈八铁枪(正史所载,与张飞的“传奇”不同),拍马而前,立杀金将黑风大王于马下,金人惶惧退败。数胜之后,岳飞知道回归王彦不会有好果子吃,便前往汴京投靠先前对自己有知遇知恩的宗泽。宗泽立刻以岳飞为留守司统制。
  由于岳飞在外牵制了大股金军注意力,王彦趁机连夜突围,诸将散归,最终又在共城西山结营,此时,兵员已经不满一千。经营据点的同时,王彦派出数人持密信到各地,交结两河一带汉族豪杰,伺机再举。当时,金人悬以重赏购求王彦首级。王彦本人深入敌境,心中忧恐部下生变,每天晚上睡觉都要换几个地方。其手下部将士心酸,相聚商量后,一起在脸上刺“赤心报国誓杀金贼”八字,以向主将表达他们誓死无贰心。王彦“益感励,抚爱士卒,与同甘苦”。很快,两河豪杰响应,一时间归附者十余万人,“绵亘数百里,皆受(王)彦约束,”这些人随也都在脸上刺字,所以,王彦所部,其后统称为“八字军”。往士兵脸上刺字,本是唐末五代军阀怕军士开小差想出的毒招,日后渐成俗例。宋军士兵一般在颈间刺字,但皆为军规被迫。至此,汉族兵民自己主动刺字,实是发自内心的忠义表现。
  金军统师面对这只突然冒出的抗金力量,深以为患,集召各部首领商议,准备发数万劲兵合攻王彦。被委任为前锋的金将听令后,竟然咕呼一声跪地,泣求道:“王统制兵寨坚如铁石,未易图也。”如此情景,是金军师营中数年皆未出现过的罕有之事。商量过后,金军大将们也知王彦军队不可轻视,便决定派出劲骑四出,攻袭王彦的粮车。结果,王彦早就勒兵待之,各个击破,反杀掉不少金兵。
  宋泽闻之大喜,但也认为王彦孤军不可独进,便召他入汴京议事。王彦行前,悉招诸寨指挥入大帐,授以方略,让他们等待合兵北伐的命令。然后,他率万余人拔营,向汴京方向奔赴。“金人以重兵蹑其后而不敢击”,显然是被王彦的“八字军”打怕。到达汴京后,宗泽命他在附近驻兵,于是王彦屯军于滑州的沙店。
  大好形势下,宗泽上书高宗赵构,表示自己已经连兵百万众,准备分路并进,收复山河,泣求高宗还京,以图中兴大业。史书上讲,“黄潜善等忌(宗)泽成功,从中沮之”,其实,仍旧是高宗怯懦加私心,他根本没有返回中原的打算。不久,黄、汪二人又派郭仲荀为东京副留守以“伺察”宗泽,不停在高宗赵构耳边说宗泽有反心。忧虑成疾,老将宗泽急火攻心,八月间,他忽发重疾。
  众将问疾,宗泽强打精神,奋然道:“我以二帝蒙尘,愤愤至此。汝等如能歼敌,则我死亦无恨!”众将闻言,皆感慨流涕,齐声回答:“敢不尽力!”
  临死,老英雄叹道:“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咽下最后一口气前,宗泽三声大叫:过河!过河!过河!
  史臣有言:“夫谋国用兵之道,有及时乘锐而可以立功者,有养威持重而后能有为者,二者之设施不同,其为忠一而已。方金人逼二帝北行,宗社失主,宗泽一呼,而河北义旅数十万众若响之赴声,实由(宗)泽之忠忱义气有以风动之,抑斯民目睹君父之陷于涂淖,孰无愤激之心哉。使当其时(宗)泽得勇往直前,无或龃龉牵制之,则反二帝,复旧都,特一指顾间耳。黄潜善、汪伯彦嫉能而惎功,使(宗)泽不得信其志,发愤而薨,岂不悲哉!”
  宗泽卒年七十。汴京兵民闻讯,号恸满路。宗泽死后,其子宗颖素得将士心,汴京兵民纷纷上书请宗颖代其父任。高宗君臣当然不答应,派杜充前来任东京留守。这位杜充“酷而无谋”,到任后,尽反宗泽措置,“于是豪杰不为用,群聚城下者复去为盗,而中原不守矣。”
  “八字军”首领王彦得知宗泽病逝,立刻以手下众军付予东京留守司,只率数名亲兵趋行在(扬州,皇帝临时驻地称“行在”),进见黄潜善、汪伯彦,力陈已见,要高宗皇帝顺行众望,北还击贼。汪、黄二人就恨外来将师言兵言恢复,大怒,马上向高宗汇报,于是降旨免对(即皇上不亲见召见),以王彦为御营平寇统领。王彦得知新职的顶头上司御营使是曾经降金的范琼,深以为耻,便称疾致仕,离朝而去。
  宗泽死后,建炎二年九月,金人攻陷冀州,守将李政死节;十月,金将讹里朶在五马山大破宋朝宗室信王赵榛。这位信王是赵构的弟弟,北迁途中乘间逃出,被两河一带汉人拥戴,故而金军集大军一举攻灭之,赵榛亡走,不知所终,估计为乱兵所杀;(史家一般认为这个信王不是真的,但也无明据)。年底,金军攻克延安府,宋朝通判魏彦明死节;完颜娄室破潼关,“秦陇皆震”;金军又陷濮州、相州、德州等地。宋臣杨粹中、赵不试、赵叔皎等死节;而后,宋朝的东平府、河中府皆告陷落。
  金军元帅粘罕(完颜宗翰,又名粘没喝)攻陷袭庆府,有金兵欲掘孔子墓。粘罕粗人,问汉人通事(翻译)高庆裔:“孔子是什么人?”高通事回答:“是古代大圣人。”粘罕虽是大老粗,闻言也大怒:“好大的胆子,古代大圣人的墓也敢发掘!”立即下令斩杀发墓的金兵。
  建炎三年(公元1129年),金将完颜娄室破晋宁军,宋臣徐徽言死节。八月,接替宗泽的东京留守杜充弃东京汴梁而逃。临行,大将岳飞苦谏:“中原地尺寸不可弃,今一举足,此地非我有。他日取之,非数十万众不可!”杜充卑鄙小人,惜命要紧,根本不听,匆匆逃回扬州。
  转年三月,金人攻入汴京,代理留守上官悟出奔,在外为盗所杀。至此,宋朝四京皆陷于金人之手。中原两河之地完全成为异壤。
 楼主| 发表于 2006-2-15 15:37:16 | 显示全部楼层
 
  
  杭州的“政变”闹剧
  ――苗傅、刘正彦
  
  中原涂炭,身在扬州的高宗赵构并未“介怀”。建炎二年十一月,他下诏让官员先奉元佑皇太后以及后宫、皇子等人到杭州,为自己起行做准备。同时,他又正式任用黄潜善、汪伯彦两个奸贼为尚书左右仆射兼门下中书侍郎,并高兴地对二人说:“潜善作左相,伯彦作右相,朕何患国事不济!”奸君奸臣,气味相投似胶漆。
  金军的速度奇快。转年三月,完颜宗翰(粘罕)大军已直指扬州,转眼就攻至天长军(今安徽的天长)。当时,高宗皇帝正搂着几个美女在床上天地一家春。扈卫将忽然闯宫,报告说金军近在咫尺,吓得高宗肾惊脑骇,落下了阳萎的残疾(精神性外加器质性),赵构从此小鸡鸡再也无用武之地,丧失任何生育功能。苍惶之间,赵构仅带数骑,逃过长江。日后有好事者渲染,神祠中泥马显灵渡赵构,即“泥马渡康王”的故事,此种无稽之谈,宋朝的官私双方均皆津津乐道,渲染高宗的“正统性”。其实,高宗过江,是狼狈不堪、鸡鸡松软的逃跑剧。
  金人铁蹄迅猛,扬州一片混乱,宋朝军民死伤无数。高宗赵构由于自己中间一条腿失去功能,深恨起一直在身边劝慰自己周遭“太平”的黄、汪二人,把二人罢相,转任朱胜非为右相,王渊为签书枢密院事(三军副总司令)并兼御营都统制(御林军司令)。
  王渊,字几道,熙州人,善骑射,有智谋,早年击夏国、破方腊,均有战功。靖康之变后,是最早投附赵构的军官之一。后来,他为制置使,率宋军为赵构幸东南打前哨战,剿平了江南不少股乘乱而起的盗贼。但是,金军攻扬州,王渊主管海上江船,误了宋军渡江大事,“自是(王)渊失诸将心”。高宗赵构原本想逃至江北的镇江暂避金人,群臣亦以为然,惟独王渊力争,认为杭州有“重江之险”,是日后南宋定京(行在)杭州的定策者之一。扬州败后,王渊理应被责处,因为他与康履等高宗宠信的宦官关系好,反而被升官,诸将怨愤。为了平息众怒,高宗收回对他“签书枢密院事”的任命,仍让他担任禁卫军都统制之职。
  高宗驻跸杭州,以杭州为行宫,基本上决定在此呆下去。为了做样子,他下诏“罪已”,大赦天下,“放还士大夫被窜斥者,惟李纲不赦”,目的在于“罪(李)纲而谢金(人)也”。都什么时候了,被金人追着屁股撵杀,还念念不放讨好金人,高宗君臣确实混蛋。
  很快,杭州发生戏剧性一幕,于高宗赵构而言,险过剃头――此幕重头戏,以禁卫军军官苗傅、刘正彦为主角,史称“苗刘之变”。
  苗傅,上党人。其伯父苗授在元丰年间曾为殿前都指挥使,应该说是武将世家。靖康乱起,苗傅与张俊、杨沂中等人首归康王赵构。刘正彦也是门之子,其父刘法死于宋夏战争(当时,刘法被童贯大公公逼迫出战)。所以,刘正彦是正牌“烈士后代”。王渊曾在刘法手下当过差,为了报答当年老上司对自己的恩德,他推荐刘正彦入朝。刘正彦能干,在讨伐巨贼丁进战斗中立大功,后随苗傅一起统掌御林军。高宗从镇江跑到杭州,当时诸大将如刘光世、张俊、杨沂中、韩世忠等人皆被外派把守险要地点,扈卫皇驾的只有苗傅等人。
  王渊从扬州败退之际,不派人用大船运兵,反而运载十多艘大船的私人财物,浩浩荡荡驶进杭州靠泊。百姓愤怒,皆指着大船道:“船上的东西,都是王渊平时掠积的富人财物!”同时,高宗身边宠信太监康履、蓝珪等人专恣用事,肆作威福,兵荒马乱仍大讲排场在岸边赏观钱塘潮,“供帐遮道,众怒沸腾。”
  苗傅本人自负宿将,有扈卫保护之功。眼看王渊青云直上,他自然心中不忿;刘正彦虽受过王渊提拔,也抱怨自己功高不赏,手下亲军又为王渊所夺,心中也恨。于是,二人密议,引王世修、张逵、王钧甫,马柔吉等人准备趁机起事。王世修、王钧甫等人皆是燕地人,出身“赤心军”地方武装。起事前,这几个人派人到诸营传话,“如果杀掉王渊和内侍宦者,人人可富,朝廷法不择众,大家肯定没事。”本来军士就恨宦官,皆咬牙切齿表示响应。
  转天,苗傅、刘正彦在城北桥下率兵埋伏。王渊退朝,骑马经过,桥下伏兵忽起,王渊武将出身,事起苍猝,一身武艺也使不出,被众兵踹于马下,指责他要与宦官们一起谋反。愕愕之间,王渊于人群中看见自己荐拔的刘正彦,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忙喊“老刘你替我说话”。刘正彦大步上前,抽刀就把王渊脑袋砍下,以“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一不做,二不休,苗、刘二人指挥八千禁卫兵,四处捕杀宦者,“凡无须者尽杀之”,不少杭州本地人荷尔蒙分泌不旺没长胡子,也被糊里糊涂当宦者杀掉。当天,宦者被杀百余,太监康履趁乱逃入内宫。
  得手后,乱兵们把王渊首级悬于大矛枪之上,引兵直朝高宗所在的“皇宫”而来。守门的中军统制吴湛本来就是苗傅手下,他一边开大门放入乱兵,一边派人向内殿的皇上报告:“苗傅不负国,只为天下除害。”
  杭州知州康允之闻变,慌忙入宫,请高宗往宫城内的城楼躲避,“百官皆从”。排列停当,殿前禁军军官仍旧依礼大呼“皇上驾到”。苗傅“见黄屋(皇上伞盖),犹山呼而拜”。
  高宗凭栏,问:“爱卿你们因何而来?”
  苗傅厉声回答:“陛下信任宦官,军士有功不赏,谁和宦者关系好谁就得美官(指王渊)。黄潜善、汪伯彦二贼误国,仍未远窜。王渊在扬州遇敌不战,因与康履是好友,竟得枢密高职。为臣我立功甚多,只获任远郡团练使的微官。王渊已斩,望皇上下旨杀康履、蓝珪、曾择三个宦者以谢三军!”细品此言,前半段均是正大光明大道理,接下来抱怨自己官小,已经可以见出苗傅大兵出身没有政治远见。
  高宗赵构寻思一会儿,想先稳住苗、刘二人,便表示要把三个太监流放海岛,正式任命苗傅为御营都统制,刘正彦副都统制,希望他们二人马上率将士回营。
  苗、刘二人不答。他们身后的数千官兵皆群情激愤,怒视城楼之上。
  高宗心虚,便问群臣计将安出。大臣时希孟表示应该把孟履交出由军士处理。高宗还犹豫:“朕左右怎能缺了使唤人呢?”主管军械的官员叶宗谔心中有气,旁边插言:“陛下就可惜康履这么一个东西吗?”未等高宗回话,他挥手让卫士从清漏阁屋檐下面搜出瑟瑟发抖的康公公,绑个严实,推下楼交给苗傅等人。众人看清确是平日甚嚣尘上的康太监,把他弄跪了摆正,大刀一挥,把他腰斩。康公公断成两截,上半身仍旧在地上叩头做乞哀状。
  杀了康履,苗傅仍旧愤愤不平,在楼下肆言:“陛下您不该当皇帝,渊圣(钦宗)归来,当何以处之!”
  闻言,高宗赵构心惊肉跳,马上派右相朱胜非下楼劝谕。苗傅表示,要请隆祐太后(孟氏)垂帘听政并与金人议和归还二帝。高宗马上答应。苗、刘二人得寸进尺,又表示现在应该立皇太子,意思是让高宗退位当“太上皇”,以此先架空他。无奈,众臣只得暂先把隆佑太后请出。
  当时,天气寒冷,城楼风如刀割,高宗赵构只有一竹椅可坐。太后肩舆到来,高宗赵构只得站起身,立于椅旁,不可不谓狼狈。
  苗、刘二人见太后肩舆,连忙下拜,“今日百姓无辜,肝脑涂地,望太后主张。”孟太后知情达理妇人,晓谕二人道:“道君皇帝任用蔡京、王黼,更改祖宗法度,加上童贯挑起边衅,最终招致金人之祸。当今皇上英明诚孝,没有失德之处,只是为汪、黄二人所误,现已经窜逐二人,难道苗统制您不知道吗?”
  苗傅跪称:“臣等定议,必欲立皇太子”。
  孟太后也恼,说道:“今强敌在外,让我一个妇人家在帘后抱个三岁小儿坐江山,何以号令天下!”
  刘正彦等“号泣固请”,他很会渲染悲壮气愤,对身后黑压压兵士高呼:“太后不答应我们所请,我罪当受斩!”说着话,还故作“解衣状”。太后“谕止之”。苗傅见火候差不多,进一步威胁道:“事久不决,恐三军生变!”然后,他又对身边的宰相朱胜非说:“您怎么一言不发。”朱宰相俛首不能对。倒是大臣颜岐有胆识,怕真拖下去军乱起来兵士会趁乱大肆杀人,忙从高宗处快步行至太后肩舆前:“皇帝令为臣奏知太后,已决意从苗傅等人所请,乞太后宣谕。”
  “(孟太)后犹不许,(苗)傅等语不逊。”僵持至此,生变的苗、刘二人开始失去耐心。孟太后命人抬肩舆还宫。
  高宗赵构知道发昏当不了死,忙表示自己要禅位。右相朱胜非惶恐,表示自己要再下楼诘问“二凶”。高宗对他说:“当为后图,事不成,死未晚。”有了高宗这句话,朱胜非心神略稳,回奏说:“刚才在楼下,我听见贼首之一的王钧甫对我说:‘二将忠有余,学(识)不足’,此人可以日后相约。”高宗苦笑,将来之事,他心中没底。
  当天,高宗赵构被软禁于显忠寺。苗、刘二人以孟太后名义降赦,号高宗为“睿圣仁孝皇帝”,只留十五个内侍供差遣,把当时只有三岁的皇子赵旉推上帝位,“太后垂帘决事”,实际上杭州城内万事由苗、刘二人作主。
  皇太后“赦”下,加苗傅为武当军节度使,刘正彦为武成军节度使。未几,在苗傅坚持下,朝廷又不得不改元“明受”,所以“苗刘之变”又称“明受兵变”。
  苗、刘二人名不正,言不顺,以军人威迫皇帝退位,即使是乱世,也是天下人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至于在外的文臣、武将,如张浚、韩世忠等人,更是闻讯起兵,百方筹措,准备拥高宗复辟(复辟乃皇帝重新得位的专用名词,此词在文革其间被用坏)。很快,诸路宋军四集,苗、刘二人心慌,知道自己手中的几块大“招牌”都没有什么用。
  其实,苗、刘二人谋短识浅,无一人想真心纂位或“挟帝令诸候”的意图,完全是一时的意气用事。现在,毕竟干出逼帝退位的“大逆不道”之事,开弓没有回头箭。在外界压力下,高宗复辟,“立嗣君为皇太子”,徙苗傅为淮西制置使,刘正彦副之。至此,苗、刘“政变”实际上已经失败。
  韩世忠、刘光世、张俊大军猛攻,苗、刘二人手下军队自然不是对手。临逃前,二贼天真,竟还冲入朝堂,索得高宗“赐予”的誓书铁券,然后才引精兵二千夜开涌金门逃走。此二人果真有点脑子,就应该挟高宗、皇太子以及孟太后一起逃,那样一来,宋军投鼠忌器,后果如何,很难预料。现在,二人舍下高宗等“抵箭牌”而跑,完完全全成了“贼”,誓书铁券顶个屁用。任何“铁券”、“誓书”都有一个前提:“除大逆之外……皆赦”,二人犯得正是“大逆”。
  苗、刘二人脚快,一路跑向富阳、桐庐、寿昌等地。韩世忠自告奋勇,率军追击二贼。(老韩之所以这么“积极”,也因为被杀的王渊是他从前的老首长,待之甚厚)。没多久,叛军窝里反,当初起事的骨干分子王钧甫和马柔吉父子均为自己人所杀,首级被送往官军处领赏。不久,刘正彦、苗傅二人相继被生擒,并“磔于建康市”。前前后后,苗、刘二人折腾两个月不到,真正象一场“闹剧”。
  对宋朝皇室来讲,最不幸的当属高宗惟一的儿子赵旉病死,赵构至此绝了后,宋太宗一系的帝室血脉至此了绝。三岁小娃娃,生下来就随其父东躲西逃,最后被苗、刘派人拥上帝位,根本什么都不懂,今天一拔军人,明天一拔太监,后天一拔官女,照顾来照顾去,最终“照顾”到病重欲死。孩子刚刚得空小睡,有宫女不小心把宫内一个大铜炉碰撞倒地,咣当一声,三岁儿竟然惊悸而死。怒极之下,虽然赵构下令处死当值宫女、太监、保姆,仍旧挽回不了自己继承人的性命。
  
 楼主| 发表于 2006-2-15 15:38:20 | 显示全部楼层
 
  战鼓声声黄天荡――韩世忠
  
  
  苗、刘之变的内忧平定,金人侵逼的外患方炽。本来,高宗赵构刚刚把杭州升为临安府,准备在此温柔乡中长驻不走,可金朝的金兀术(完颜宗弼)统帅四路大军已经波澜壮阔地杀来。面对金兵入侵,高宗首先想到的不是抵抗,而是乞求“援师”。于是,他派人给金军左副元师完颜宗翰(粘罕)捎去书信,卑辞下意,哀求金人放自己一条活路:
  “八月日,廑书于国相元帅阁下,某昨遣洪皓掳恳切之诚,惧道途梗塞,或不时布闻,又令崔素纵进书御者。
  “既遣使者于庭,君臣相聚,泣而言曰:古之有国家而迫于危亡者,不过守与奔而已,今大国之征小邦,譬孟贲之搏焦伐耳,以中原全大之时,犹不能抗同,况方军兵找败,盗贼交侵,财贿日朘,土疆日蹙,若偏师一来,则束手听命而已,守奚为哉!自汴城而迁南京,自南京而迁扬州,自扬州而迁江宁,建炎三年之间无虑三徙,今越在荆蛮之域矣。所行益穷,所投日狭,天网恢恢,而无所容厝,此所以朝夕諰諰然惟冀阁下之见哀而赦已也。
  “恭维元帅阁下,以宗英之重,行吊伐之师,谋略如神,威权不世。其用兵之妙,与皇帝争驱。遂北平契丹,南取中国,极天所覆,混为一区。此岂载籍所有哉?
  “昔秦并天下,可谓强矣,而不废卫角之事;汉高祖成帝业,可谓大矣,而不灭尉佗之国;周武帝兼南北朝,可谓广矣,而许留萧詧以为附庸。故曰:竭由而畋者也,非善畋者也;竭泽而渔者,非善渔者也。仗望元帅阁下,恢宏远之图,念孤危之国,回师偃甲,赐以余年。
  “呜呼!中天而立,至威也;相对而动,至明也;存人之血祀,至信也;全人之肝胆,至仕也。兼是四者,在阁下之德为何如,在某之感为何如,不宁惟是而已。大军一回,则数百万之生灵,永保家室;数万里之山河,永成井邑,亦大国之利也。孰与夫皇皇称兵,而自残其一统之内哉。
  “社稷存亡,在阁下一言,某之受赐,有若登天之难,而阁下之垂恩,不啻转圜之易,伏惟留神而特加矜察焉。“
  卑恭屈膝,虽然文笔老到、精洁,内容却丢人现眼到家。明末永历帝被吴三桂追杀,他所写书信,“灵感”也源自高赵构这封乞哀书,只不过文字更生动,泪水更丰厚,言辞更哀乞。求哀当然不顶事,金军依然马不停蹄。
  无奈之余,高宗召集诸臣商量“驻跸”(其实是逃亡)之地。张俊要高宗幸鄂州,岳飞要求幸长沙。韩世忠虽大老粗武将,说话很有远见:“国家已失河北、山东、若又弃江、淮,更有何地?”大臣吕颐浩说话更至恳:“金人之诺,以陛下所至为边面。今当且战且避,奉陛下于万全之地。臣愿留常(州)、润(州)死守。”
  建炎三年(公元1129年),十一月,高宗赵构在杭州屁股也没坐热,急急逃往越州(浙江绍兴)。接着,他闻警即逃,一路大跑,逃至明州(今浙江宁波),定海(今浙江镇海)、昌国(今浙江定海),最后竟逃至台州与温州之间的海上,龟缩于船中躲了起来。
  金兀术大军攻克明州后,大集船只,准备从海路追击高宗赵构,抱有必擒赵构之心。赵构耸人总走狗屎运,海上起风暴,金军北兵在水上战斗力减弱得厉害,上吐下泄之余,接着被宋军水师打得大败。疾疫加上战线漫长,金军无论是军力还是补给都遇到困难。金兀术不得不下令回军。与历史上的诸蛮族军队一样,金人撤军途中,一路烧杀抢奸,无恶不作,明州、临安、平江等地被金军抢空不说,城楼居房皆烧成白地。
  金人自磁州一路南侵而来,宋臣投降的不少,死节的也很多。宋朝庐州、和州以及无为军的三个守臣李会、李俦、李知几全是脓包,非降即走。建康之战,从前被高宗派往汴京代替宗泽的杜充见势不妙,在金人许诺立他为帝的引诱下,立刻出城拜于金兀术马首。但是,危难时刻,大宋的溧水守臣潘振、建康通判杨邦义等人虽官职卑微,皆抱“宁作赵氏鬼,不作他邦臣”的信念,慷慨死节。
  越州守将李邺降金,金将琶八留守,宋朝卫士唐琦袖中藏石伺于道旁,待二人骑马共出时跃出奋击,不中被执。金将琶八觉得奇怪,问:“你们首领都降了,你一个普通卫士,意欲何为?”唐琦回答:“恨不能击碎你这金狗之头,我死,也是赵氏之鬼!”琵八蛮俗金人,闻言也叹:“倘若人人如此,宋朝又怎能落到今天的地步!“他又扭头对李邺说:“你为城师,尚不及此人忠义!”唐琦一旁对李邺愤言:“我每月俸银仅一石米,尚不肯负主求荣,你享国厚恩,竟然投降金人,真不是人呵!”李邺羞惭。琶八命人杀掉诟骂不已的唐琦,叹息而去。
  建炎四年四月,金兀术从平江撤军后,准备由镇江渡江北上。此前,韩世忠以前军驻青龙镇,中军驻江湾,后军驻海口,拟待金兀术还军时邀截住金军。但金军改由秀州趋平江,韩世忠前计不得行,就移师镇江以待,先派出八千军士屯于焦山寺。
  韩世忠,字良臣,延安人。“风骨伟岸,目瞬如电。早年鸷勇绝人。”这位身形俊美的美男子,年青时是个市井无赖,家贫无产业不说,还嗜酒豪纵,当时人称“沷韩五”。坊间有个算卦的人叫席三,曾当众掐指说,韩五,你日后当作三公。韩世忠闻言大怒,认为席三当众侮辱取笑自己,趁着酒气当街把席三痛欧了一顿。日后,韩世忠显贵,席三逃到江南说起旧事,韩五爷立即拿出三万缗相赠。搞笑的是,美男子韩世忠年青时代由于又穷又喜酒又不讲卫生,疥癞满面,生了一身大脓疱,臭气薰天,其妻子皆“恶之”。盛夏之日,韩世忠浑身剌痒难熬,在溪涧浸泡解痒,忽然一条大毒蟒忽然出现,緾绕其身,想把韩五生吞。窘急之下,韩五爷双手紧扼毒蟒硕喉,与大蟒在水中翻滚。蟒緾动极大,韩五爷巨痛,幸亏力大过人,始终未被緾晕。搏斗半天,蟒吃不了人,人脱不了蟒,韩爷也气,双手紧扼蟒头,下半身能动,便“搂”着巨蟒回家,急唤妻儿上前用刀刺杀毒蟒。妻儿骇怕,都没见过如此巨“蛇”,没人敢靠近。韩五爷骂骂咧咧,一步一步挪入厨房,从案板取了把快刀,然后自己与巨蟒一起滚在案板上,趁势猛剁蟒头。蟒皮又厚又滑,一时间还剁不透。韩五急怒攻心,挥刀猛砍旁边铁锅、石灶,把菜刀砍缺后,以之为锯,在毒蟒脖上来回割锯,终于断掉蟒头。纵使力大如神,韩五爷也几近虚脱,愈想愈气,他把毒蟒剁成数段,放入锅中滚煮,然后一次吃个精光,食肉吃皮,难消被緾之恨。“明日所病疥癞即脱去,肤体莹白如玉。”蛇毒正好治皮肤病,顿消韩爷一身疮腐。
  成年后,韩世忠“以敢勇应募乡州,隶赤籍,挽强驰射,勇冠三军。”崇宁年间,韩世忠在与西夏战争中大立功勋,并斩夏国驸马一名。他常常登城先上,真正是一刀一枪地搏取功名。而后,他随童贯去江南平方腊,在王渊手下立功不少。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方腊大败后,躲入睦州清溪山洞幽深林莽间,正是韩世忠孤胆英雄,潜入山谷,格杀数十人,生擒方腊而出。不巧,当时宋将辛兴宗领兵守候于山洞口,“掠其俘为已功,故赏不及(韩)世忠”,后来还是别人上告朝廷此事,他因功得授承节郎。
  靖康年间,韩世忠在河北力破金兵,曾被钦宗皇帝于皇廷接见,以功迁左武大夫。康王赵构继位后,授韩世忠兴州观察使,后从宗泽抵御金兵入寇。高宗赵构幸东南,韩世忠率部扈从,并在江南平定无数大小寇乱。苗刘之变,韩世忠更是一马当先,不顾自己妻子皆在苗傅手中,发兵讨贼。高宗赵构见韩世忠,握手恸哭道:“中军吴湛佐逆为最,尚在宫中,爱卿能为我除害吗?”于是,韩世忠只身闯入禁卫营,假装与吴湛寒喧,握手之际,猛力掰断吴湛手指,擒戮于市。乱平后,高宗手书“忠勇”二字,揭旗以赐,并授韩世忠检校少保、武胜昭庆军节度使。
  至此,韩世忠准备在镇江截击金兀术大军。观察地形后,他认定金军肯定会有指挥官登金山庙的高地四望地形,便派一百兵潜伏庙中,一百人埋伏在水岸边,以鼓声为号,金将至时岸兵先入,庙兵突出合击。果然,金人五骑得得而来,可惜的是,庙中埋伏的宋兵沉不住气,先鼓而出,未能与岸边宋兵形成合围之势,仅得金人二裨将,三人逃去。其中一人,“绛袍玉带,既坠而复驰者”,审问俘虏,方知掉下马又爬上马的正是金兀术本人。
  不久,双方互下战书,约期交战。“接战江中,凡数十合,(韩)世忠力战,妻梁氏亲执桴鼓,金兵终不得渡。”梁氏在演义中称梁红玉,但史书中未载其名。据笔记中讲,韩世忠凡四妻,梁氏为其第二个夫人,乃“京口娼女”,是歌伎出身,韩世忠未发迹前就慧眼识英雄,资以金帛,约为夫妇。苗刘之乱,梁红玉见苗傅,严斥道:“韩公要来,您干下这等事,他拿你怎么办?”苗傅心惧,下跪求梁红玉在韩世忠和太后面前说好话。于是,梁氏入见隆佑太后,密陈讨贼事宜,乘间驰出得见韩世忠,可谓女中丈夫。
  宋金水上大战,金人大败,金兀术女婿龙虎大王也被生擒。惶惧之下,金兀术要求把一路所掠的宝物金银全部交还,以求借道,韩世忠不许;又上请把金军高级将领所乘的数匹罕世名马上献,又不许。于是,金军无奈,只得自镇江泝流西上,“兀术循南岸,世忠循北岸,且战且行。”一路之上,韩世忠派出数艘艨艟大舰,出奇不意,一路杀掉不少金兵金将。快到黄天荡时,金兀术更加窘急,因为河道淤塞,想跑也跑不出去。绝望之时,有当地人献策,“老鹳河故道虽然淤塞,可以派人凿通,直达秦淮。”金兀术听计,命手下近十万金兵以及当地抓来的汉人拼命挖掘,一夕渠成,“凡五十里,直趋建康。”半路,金兵在牛头山遭遇岳飞的埋伏,大败一场。不久,龙湾一战,岳飞以一千三百步骑邀击金军,“大破之,(金)兀术奔窜。”
  为了接应金兀术,金帅达懒(完颜昌)从潍州派大将孛堇太一引兵来援,于是金兀术又引还,准备北渡。至此,金兀术与韩世忠在黄天荡相持。“(孛堇)太一军江北,兀术军江南”,韩世忠分海船为两道出其背,“每缒一绠,则曵一舟沉之”,金军一船一船人马地损失。气泪之下,金兀术派人哀求与韩世忠通话,“祈请甚哀”。韩世忠说话很直接,“但还我两宫(徽钦二宗),复我疆土,则可以相全。”金兀术语塞,默然而退。过了几天,眼见一、两万人马又被宋军弄入河里喂了王八,他又哀求与韩世忠于岸上相见。
  双方坐于马上会语。见装孙子哀求不管用,金兀术渐怒,开始喝骂;韩爷也怒,拿起弓箭就要把金兀术射死在当地,吓得这位金朝大帅纵马逃走。
  金兀术郁闷,呆坐岸边,望着江面上往来如飞的宋军海船,叹息道:“南军使船正如我军骑兵作战,恃其所长,攻吾所短,奈何?”左右默然,无论是金人、“汉人”,以及新降附的前辽前宋将领,均一筹莫展。金军心眼活,穷愁之下,不忘四处招贴告示,重金募计,以破韩世忠的水军。最最关键时刻,有个姓王的福建人自告奋勇,揭榜献计――他教导金军在船底装上土,然后上面铺平板,又在船板上钻出窟窿以置放摇橹,然后待江上无风时静静驶出,而宋军的大海船在无风时根本借不上帆劲,动也不能动。由此,金军船动,宋军船不动,可以乘机用火箭把静止的宋军海船当靶子,发射火箭,点燃帆蓬后,宋军的海船肯定会变成一团大火堆。这位福建籍王姓o(︶︿︶)o 唉特别卖力,边讲边用模型演示。金兀术大喜,一夜就暗中派人凿渠三十里。临战,金兀术女真人又搞萨满跳大神那类把戏,“刑白马,剔妇人心,自割其额祭天。”估计因此又残杀了数位美貌的汉族姑娘,挖心切片以搞邪教仪式。
 楼主| 发表于 2006-2-15 15:38:47 | 显示全部楼层
  转天,果然风止,宋军巨大的海船均不能移动。“(金)兀术令善射者乘轻舟,以火箭射之,烟炎蔽天,(宋)师遂大溃,焚溺死者不可胜数,(韩)世忠仅以身免,奔还镇江。(金)兀术遂济江。”
  此次黄天荡大战,宋金双方相持四十八天,韩世忠以八千宋军拒金人十万余,虽然最终败绩,“然金人自是不敢复渡江矣。”所以,可以讲宋军虽败犹荣。败后,韩世忠夫人梁氏“抗疏言(韩)世忠失机纵敌,乞加罪责,举朝为之动色”,这位娘子真是巾帼英人,明智英伟,过于一般男子。当然,高宗赵构一点没怪罪韩世忠,“帝(赵构)凡六赐(世忠)札,褒奖甚宠。”
  日后,韩世忠提兵四出,扫平了湖南、江西、福建等地多股贼盗,并在绍兴三年大败伪齐刘豫的入侵。绍兴十年,韩世忠又在淮阳大战中给予金兵沉重打击,威震一方。绍兴十一年,秦桧当政后,开始与高宗赵构一起议谋解除武将兵权,韩世忠急流勇退,自求解去枢密使之职,杜门谢客,自号“清凉居士”,“绝口不言兵,时跨驴携酒,从一二奚童,纵游西湖以自乐,平时将佐罕得见其面。”避免了岳飞那种功高不赏最终被害的结局。绍兴二十一年(公元1151年),韩世忠善终于家,被追封为通父郡王,孝宗时又追封为蕲王,谥忠武。
  韩世忠地痞沷皮出身,生长兵间,却自宋朝大变之后勃然英发,做出万世流芳的英雄举动。“初不知书,晚岁忽若有悟,能作字及小诗词,皆有见趣,信乎非常之才也”(宋稗类抄)这位平日轻薄儒士给士人起外号“子曰”的韩也,晚年竟能自己操笔填词,成为武人佳话,现录其二首,以供赏观:
  终日青山潇洒,春来山暖花浓。少年衰老与花同。世间名利客,富贵与贫穷。荣华不是长生药,清闲是不死门风。劝君识取主人翁,丹方只一味,尽在不言中。《临江仙》
  人有几何般,富贵荣华总是闲。自古英雄是梦,为官,宝玉妻儿宿业緾。年事已衰残,鬓发苍苍骨髓干。不道山林多好处,贪欢,只恐痴迷误了贤。《南乡子》
  
  关陕失却川蜀危――张浚、曲端、吴玠
  苗刘之变中,贼将逼迫高宗赵构下诏改元,当时在平江的张浚知道内变,毅然招诸将讨贼,可称是平乱的主要谋划者。高宗赵构感激张浚,复辟后自然对他另眼相待,问以天下大计。张浚表示:“中兴大宋,当自关、陕开始,臣恐金人首先入陕,继之窥蜀,其地一失,东南再难保全。”于是,高宗赵构以张浚为川陕宣抚处置使,在秦州(今甘肃天水)置幕府,遣韩世忠镇淮东,吕颐浩镇武昌,“为趋陕之计”,不久,又派大将张俊(此张俊为武将,不要与张浚搞混)、刘光世“与秦州相首尾”,相互呼应。同年十一月,张浚在光元治兵,以图中原。
  张浚,字德远,汉州锦竹人,为唐朝名相张九龄之弟张九臬之后,进士出身。靖康年间,张浚官为太常簿一类的礼部小官。高宗赵构即位消息传来,张浚即从汴京逃出,被急缺人才的高宗擢为中侍御史。所以,此张浚与彼张俊不同,是彻头彻尾的文臣。
  虽为文臣,张浚行事丝毫不手软。临行前,身为御营平寇将军的范琼拥兵自豫章赶至杭州,“悖傲无礼,且乞贷逆党(苗)傅、(刘)正彦等死罪”,别人没敢说话,张浚上表,抗疏范琼“大逆不道”。这位范琼,先前干了不少坏事,“靖康城破,金人逼胁君、后、太子、宗室北行,多(范)琼之谋。又乘势剽掠,左右张邦昌,为之从卫”,确属有奶就是娘的凶暴跋扈之将。高宗君臣一直没腾出手来收拾他,以其手中有兵又多“平贼”的战功。至此,老范又为苗刘二人“打抱不平”,张浚疏上,高宗赵构终于下决心,把范琼收捕,大棒击死。
  当然,张浚也爱大言,陛辞之日,他对高宗赵构讲:“为臣我前驱清道,专等陛下即刻回驾中原”,并相约与高宗在汴京上元节时举行酒会,君臣共庆。退朝后,岳飞武将直人,对张浚说:“相公,您把恢复大计算得如此之速,不是在说梦话吧!”张俊闻言十分不快,“憾之终身。”
  张浚上任之初,颇会用人。他首先以赵开为随军转运使,“专总四川财赋”。这位赵开简直成为川陕宋军的财神爷,“悉智虑于食货,算无遣策,虽支赏不可计,而资财常有余”,把财政搞得有声有色。接着,张浚又以曲端为威武大将军、宣抚处置司都统制。本来,曲端与宋将王庶不和,乘宋军八公原之败,拘禁并欲杀掉王庶(依理王庶是曲端上级),惹起朝廷猜疑,张浚以全家百口力保曲端不反,“(曲端)与敌屡角(战),欲仗其声威,军士悦服。”张浚又荐吴玠吴璘为将,此二人后晋一直浴血奋战,力保蜀地不失。
  建炎四年(公元1130年)开春,金朝大将完彦娄室(追擒辽朝天祚帝那位爷)攻陷陕州,长驱直入潼关,“曲端遣吴玠拒之于彭原(今甘肃庆阳),而自拥兵邠州为援。”金军前锋撤离喝大大咧咧引兵而入,被吴玠宋军迎头痛击,很少失手的金军猛将撤离喝“惧而泣”,为金军暗中讥称为“啼哭郎君”。首战虽告捷,吴玠宋军人数太少,不久双方再次交战,宋军败绩,退屯泾原,金军乘胜焚毁邠州城。吴玠埋怨上司曲端不派兵救援,曲端指斥吴玠违犯节度,“由是二人有隙”。吴玠因败降职,张浚惜才,不久就又升吴玠为秦凤副总管。张浚拔用吴玠,其实也是表达他对曲端的不满。金人入寇之时,张浚主张五指成拳集中主力攻打金军,身在渭州的曲端却认为应按兵据险各守坚城,时出偏师袭扰金军,待对方困乏时一举攻灭。张浚不悦曲端与已谋不合,故而对他疏远。
  不久,金兀术在江淮一带大举侵逼游荡,张浚想出军牵扯,又是曲端o(︶︿︶)o 唉:“平原广战,敌人便于驰马冲荡,而我军未尝熟于水战,金人新造之势,难与争锋。宜于训兵秣马,保疆而已,后十年乃可。”此种老成持重之议,对于急欲立功的张浚 简直主是冷水沷头。曲端说话很直:“张宣抚,您大军如果不败,曲端我必伏剑自杀以谢!”张浚因激成怒,“我若不胜,当把脑袋输与将军!”于是,恼怒之下,二人还各立“军令状”。静思过后,张浚恼怒曲端当众不附合自己。于是,张浚以彭原之败归于曲端,解其兵柄,贬为海州团练副使。刚刚经历黄天荡之险的金兀术听说张浚想分道出陕来逼,主动出兵六合,趋陕西而来,与完颜娄室一起夹攻陕西。
  建炎四年十月,听说金兀术金军将至,张浚连忙调兵遣将,檄召秦凤路孙偓、熙河路刘锡、泾原路刘锜、环庆路赵哲以及吴玠所部军士,共四十万人、七万匹战马,以刘锡为统师,准备与金军决战。闻此,昔日的“八字军”大将王彦谏劝:“陕西兵将,上下之情未通,一战不利,则五路兵马俱败,不若屯据险固坚城,万一有失,亦可顾此保彼”。王彦识略,其实与曲端相当。吴玠也认为应该据守要害。张浚不听,表示说在陕西与金军相争,目的就是为了减轻东南的压迫,以牵制金兵,力保高宗赵构的安全。可叹的是,张浚四十万大军本来可以就近率先攻灭从东南疲惫而来的金兀术军,却舍近求远,一个劲儿下正式战书,约战远在绥德的完颜娄室所部金军。
  刘锡身为主师,与诸将谋议。吴玠认为宋军在富平的地势不利,应乘高据险。其余将领皆轻敌,认为宋军与金军相望的中间地带是沼泽,金人骑兵不能驰突,宋军人数多占优势,不用再择高地。
  其实,如果宋军分道而前,忽然袭击完颜娄室之军,战胜的可能性也很大。但是,张浚书生,表示:“夫战者必投战书,约日会战”,于是派人乘马驰奔金营送战书,金人不报。张浚恼怒,张榜四地:“有能生擒完颜娄室者,即使是平头百姓也立授节度使,赏银绢各万。”完颜娄室闻言一笑,也派人张榜:“有能活捉张浚者,赏驴一头,布一疋”。对垒之后,登高了望宋军营帐,完颜娄室笑语:“千疮万孔,极易破耳!”张浚又下战书约战,金人佯装答应,“至期辄不出”,张浚等诸人以为金军人少心怯。
  完颜娄室百战统师,审时度势后,突然引兵骤击,命人扔集土囊于沼泽之中,刹时间铺成一条路,很快就冲逼宋军诸营。刘锜勇猛,率军士薄击,“杀获颇多”,一时胶着,“胜负未分”。关键时刻,金人铁骑直荡入赵哲一军,宋军其余各部不及支援,赵哲所率宋军败绩,“(宋军)将校望见尘起,遂惊遁,诸将皆溃”。四十万宋朝大军,乌和之势毕现,被各个击破。
  金军乘胜而进,关陕失陷。本在邠州督战的张浚闻败急忙退保秦州,召宋将赵哲斩之,又逮捕主师刘锡,把他流放合州。然后,张浚自己“上书待罪”。此时的张浚,狼狈非常,身边只有千余名亲兵随从,“人情大沮”,幸亏参军事(高级参谋)刘子羽单骑至秦州,招抚诸路败逃宋将,“悉以其众来会,凡十余万人,军势复振。”
  绍兴元年(公元1131年)四月,金军又迫福津、同谷等地,直逼兴州。无奈之余,张浚退保阆州。七月,张浚以吴玠为陕西诸路都统制,“时关陇六路尽陷于金,止余阶、成、岷、凤、洮五郡,及凤翔之和尚原、陇州之方山原而已。”所以,吴玠这个陕西各路“总司令”,大抵是个空名而已,因为关陕绝大部分皆陷于金军之手。
  九月,张浚又杀掉前武威大将军曲端。本来,四十万大军败绩,张浚记起曲端先前所言,很感后悔,便召曲端于阆州,准备重新启用他。吴玠深恨这位旧上司,劝张浚说:“曲端再起,肯定对您不利!”并在手心上写“曲端谋反”四字以示张浚。从前被曲端困禁差点被杀的王庶更恨这位旧下级,上告说,曲端曾题诗于柱:“不向关中兴帝业,却来江上泛鱼舟”,显然是讽刺当今圣上(高宗)。王庶又说:“富平之战,您与曲端有胜负之约,今日有何面目复用此人!”经诸人一劝,张浚文臣,气量狭隘,又恐曲端日后立功升官后重提先前自己的败绩,杀心顿起。与诸将商议后,便派人立逮曲端入狱,并任命一名叫康随的武将主审此案。
  这位康随原是曲端下属,曾因获罪被曲端抽过一顿鞭子,“恨(曲)端入骨”。曲端在狱中,听说康随被委任为主审官,马上叹言:“我肯定得死!”又“呼天者数声”,大呼“铁象可惜!”铁象是曲端的坐骑马名,能日驰四百里。
  康随入到牢室,根本不审什么“案件”,直接派狱卒用铁笼把曲端装起来,锁住手足,又以绵纸封糊曲端的口鼻,然后,下令在四周堆起炭火,烤灼这位大将。烤煎之下,曲端四肢遍体流油烧溶,渴极求饮,康随就命狱卒把准备好的烧酒灌入曲端口中,曲将军“九窍流血而死”,时年四十一。“陕西士大夫莫不惜之,军民亦皆怅怅,有叛去者”。
  这位曲爷虽然性格刚愎,恃才凌物,但“警敏知书,善属文,长于兵略”,曾多次击败金兵,是敌人望风丧胆的人物,至此,冤死于自己人的“窝里斗”中。
  不久,金军在富平与宋军交战,张浚宋军“诈张(曲)端旗以惧战”。金帅完颜娄室已知曲端死讯,抚掌大笑:“现在还以曲端大名吓我!”挥师奋击,大败宋军。
  江南高宗朝廷知悉关陕败讯,又疑张浚无辜擅杀赵哲、曲端两员方面大将,便把他召回杭州。张浚的老对头辛炳时任御史中丞,便与人联名上疏,弹劾张浚“丧师失地,跋扈不臣”,贬往福州安置。张浚此人,忠义文臣,但将略不远,心胸偏狭,关陕之失,曲端之死,皆由他而起。当然,张浚的政治生命至此远远还不到结束之时,日后他又入朝为相,好事坏事都干了不少,此是后话。
  富平大胜后,金军把关陇六路之地尽数侵夺,乘胜而进,进逼和尚原(今宝鸡西南)。宋将吴玠率军守卫这个由关陕入汉中的重要据点,在西线连续开打了和尚原、饶凤关、仙人关三次大战,最终使川蜀之地不失,保全了南宋偏安东南,尚能维持半壁河山。
  吴玠,字晋卿,“少沉毅有志节,知兵善骑射,读书能通大义”。作为军将子弟,吴玠青年时代就在泾原军为小校,在对夏战争中冲杀陷阵,屡立战功。后来,讨方腊,平河北盗,皆有吴玠的身影,“军功权泾原第十将。”靖康之后,吴玠在关陇一带屡与金军交锋。
  张浚富平之战大败后,吴玠受命,退保和尚原,“积粟缮兵,列栅为死守计。”有人劝说吴玠应退保汉中以扼蜀口,吴玠慨言:“我保此地,金贼决不敢越我而进,驻守此地正为保蜀!”当是时也,吴玠、吴璘兄弟仅有散率数千人,“朝问隔绝,人无固志”,有人密谏劫擒吴氏兄弟投降金军。吴玠知道消息后,召诸将歃血为盟,以忠义激感众人,“将士皆感泣”。附近的凤翔民众不顾金人淫虐之威,“相与夜输刍粟助之”,吴玠偿以银帛,严守纪律,“民益喜,输之益多。”金人大怒,在渭河仗兵邀杀输粮的百姓,并颁令保甲连坐,“(人)民冒禁如帮,数年然后止。”沦陷区人民,感念吴玠忠义,给予宋军巨大支持。
  绍兴元年十一月(公元1131年),金将没立出凤翔,金将乌鲁折出散关,相约于和尚原合军,并力入蜀。乌鲁折一军先至,在北山立阵,向吴玠索战。吴玠命诸将严阵以待,一队一队连番出击,“更战迭休”,大败乌鲁折所部金军。金将没立苦攻箭筈关不下,又被得胜的吴玠派宋军进击,不支败走。最终,两部金军合军和尚原的企图落空。
  金人自兴起海角,连战连捷,很少品尝失败的味道,“及与(吴)玠战则败,愤甚,谋义取(吴)玠”。于是,金兀术(当时金大将完颜娄室已病死)大约诸军,合兵十余万,在渭河造浮桥,“自宝鸡结连珠营,垒石为城,夹涧与官军(宋军)相拒,进薄和尚原,”铁下心要消灭吴玠兄弟所率的宋军。
  吴玠早有准备,命诸将选精锐士卒持劲弓强弩,分番迭射,号“驻队矢”,“连发不绝,繁如雨注”。金兵不支,稍稍后却,忽然旁边又冲出吴玠早先布置好的奇兵纵出狂击,金军心神皆乱。很快,宋兵又袭取金兵粮道,金军的给养被切断。吴玠算定金军无粮必然造反撤退,又在神坌设伏,邀击败走的金军,金军大乱。好不容易熬到天黑,吴玠又纵兵夜击,四处杀至,金兀术身中两箭,为免被宋兵认出围攻,他以刀割掉须髯,狼狈狂逃,仅以身免。和尚原一战,吴玠宋军大胜。
  金兀术败后,自河东窜归燕山。金国以撒离喝为陕西经略使,屯军凤翔,与吴玠相持。
  绍兴二年春(公元1132年),金军又发动战役准备侵蜀。当时,吴玠在河池(今甘肃徽县),金人遣宋朝降将李彦琪进驻秦州,出兵仙人关牵制吴玠;又遣游骑不时出熙河,牵制宋将关师古。撤离喝本人自率主力金军,自商于出发直捣上津,取金州(陕西安康)后,直趋洋州、汉州而来。兴元留守宋将刘子羽立刻命田晟守饶凤关(今陕西石泉西),遣人驰召吴玠入援。
  吴玠自河池,日夜疾驰三百里,终于抵达饶凤关。到后,他派人以自己的名义给金军送去几大筐柑桔,示以书柬:“大军远来,聊以止渴!今日决战,各忠所事!”金将撤离喝大惊,以杖击地:“吴玠怎能这么快就到!”急怒交集,他指挥金军猛攻饶凤关。
  金军百战之余,身被重铠,登上仰攻。“一人先登则二人拥后,先者既死,后者代攻。”吴玠亲自指挥,宋军弓弩齐发的同时,又推巨石滚下山坡,把无数金兵压成肉酱。“如是者六昼夜,死者山积而敌不退。”眼见金军如此不惮死地继续冲撞,吴玠招募敢死队,允诺每人发银千两,准备夹攻金军。不料,宋军有小校犯军法,因惧生变,溜下山坡投奔金军,把宋军部署全部透露给金人,并充当向导,率金军从小路攀援而上,突出于饶凤关之背,乘高而下,猛扑下来。本来宋军人数少,乘高凭险,屡挫金军。忽然之间,金军自天而降,“(宋军)诸军不支,遂溃。”饶凤关失守。吴玠边打边撤,退保西县。金军乘势攻入兴元,宋将刘子羽退保三泉,在潭毒山筑垒准备抗御金军。不久,吴玠引兵来会,两部宋军稍得喘息。
  不久,金军见占不到什么大便宜,撤军北归。吴玠闻知,立刻派兵于武休关邀击回军的金兵,并掩击金军后军,“(金军)堕涧死者以千计,尽弃辎重去。”所以,饶凤关一役,“(金人)虽入三郡,而失不偿得。”人马辎重损失惨重,最后结果仍是败绩。东南的宋朝朝廷进吴玠为检校少保,充利州路、阶成凤州制置使。
  绍兴四年(公元1134年)三月,金兀术又统大部金军来攻,揭开了仙人关大战的序幕。先前,吴璘坚守和尚原,后勤补给十分困难。审时度势,吴玠认为和尚原距蜀地太远,便下令吴璘弃守,撤至仙人关(今甘肃徽县东南),以阻止金兵由凤翔入蜀。吴璘所部在仙人关右侧杀金坪筑一个堡垒,移和尚原原班人马拒守。
  金兀术此次前来,仍统十余万大兵,金将撤离喝和伪齐刘豫的心腹将刘夔助战,吴璘率轻兵“自铁山齿崖开道,循岭东下。”吴玠以一万宋军当其冲,在杀金坪置垒,与金军进行殊死战。吴璘率轻兵由七方关倍道兼程,火速前行,与金兵苦战七昼夜,始得与兄长吴玠会合。行前,吴璘致书兄长,叮嘱说杀金坪之地平阔,应增 第二道防线,“示必死战,然后可以必胜。”吴玠一一施行,战前拔刀捅地,对诸将说:“死则死此,退者必斩!”
  金军首先猛攻吴玠大营,被宋军击退。金人又以云梯攻宋军壁垒,宋将杨政派军士以撞竿击碎云梯,从壁上伸出长矛,把坠下的金兵一一捅穿在当地。金军见一路猛攻不克,便分为二军,金兀术在东,金将韩常在西,列为二阵。吴璘勇锐,“率锐卒介其间,左萦右绕,随机而发。”格斗数个时辰,吴璘一军疲惫至极,稍稍后撤,正好进入事先修筑的第二道防隘。金兀术派出生力军,“人被重铠,铁钩相连,鱼贯而上”,不仅在平地使“铁拐马”,金兀术攻城也使“铁拐”人。此计在此不仅好使,宋军早已安排好的“驻队矢”万箭齐发,“矢如雨下,死者层积”,甭说,金军不畏死,仍旧践尸而上,冲杀不止,但均被更加顽强的宋军杀退。
  金将撤离喝忧愁至极,骑马四处转悠半天,心中一计忽生,决定转天集重兵攻宋军营垒的西北楼,准备撕开一个缺口,一涌而进。转天,酒足饭饱,金军敢死队齐集,猛攻西北楼,宋将姚仲负责这一段防务,“登楼酣战,楼倾,以帛为绳,挽之复正。”倘若吊楼倒塌,很可能宋军防线就会崩溃。未几,金人又纵火,准备烧毁西北楼,宋军抛置装满水的洒缶,把火扑灭,双方猛烈交战。
  入夜,吴玠派遣宋将田晟率兵手持长刀巨斧,突出营垒,左右狂击,不少金兵被连人带甲截成两半。“明炬四山,震鼓动地”,金军的意志力开始动摇。转天天刚亮,宋兵大出。宋军军将王喜、王武率生力敢死队,各执紫旗、白旗,分二队冲入金营,逢人就斩,到处乱击,“金阵乱”。混战之中,金军大将韩常左眼中箭,被射落于马下。金兵死救,才拾得韩常半条命。至此,金军败象凸露,困兽犹斗。傍晚,心惊胆战的金军开始大规模逃遁,四处散跑。吴玠忙遣宋将在横山寨和河池等地进攻、设伏,又杀掉败逃的金军一大批。不久,宋军收复凤、秦、陇三州之地。
  此次金军大至,“自元师以下,皆携孥来”,以为必定攻克蜀地,准备长驻温柔乡。仙人关大败,金军终于死心,“度(吴)玠终不可犯,则还据凤翔,授甲士田,为久留计”,再不敢轻举妄动攻打蜀地。
  捷报上传,宋廷授吴玠奉宁保定节度使、拜检校少师,吴璘升任定国军承宣使,“杨政以下迁秩有差”。吴玠“与敌对垒且十年,常苦远饷劳民,屡汰冗员,节浮费,益治屯田,岁收至十万斛”,此外,他“御下严而有恩,虚心询受,故士乐为之死。”
  如此大将,吴玠“晚节颇多嗜饮,使人渔色于成都,喜饵药石,故得咯血疾以死”,竟因盗吃o(︶︿︶)o 唉致命,于绍兴九年暴死,时年仅四十七。
  吴玠死,其弟吴璘接任川軦防务,驻守近三十年,于乾道三年病逝(公元1167年),时年六十五。临终草遗表上皇帝:“愿陛下毋弃四川,毋轻出兵”,可谓是对宋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发表于 2006-2-22 00:16:43 | 显示全部楼层
赫连勃勃大王?蒸土筑城那位,这名字,真是……
 楼主| 发表于 2006-3-3 15:43:46 | 显示全部楼层
 
  中原傀儡也猖炽――刘豫
  
  金军两次攻汴,均是来去匆匆。即使是靖康二年把北宋皇族连锅端,当时也未有久驻之意,仓促推立一个张邦昌,连监视“居住”的金人“政委”都未留下一个(本来想留金将“监军”,张邦昌表示,万一金大爷水土不服什么的感染疫病“过去”了,担当不起),即满载而归,回老家享受胜利果实。确实,灭辽破宋,过程之快,成果之大,金人自己都没有心理准备,似乎当时还未想过要直接统治中原大地。
  高宗建炎四年(公元1130年),对于南宋而言,既是个多事之秋,又是喜忧参半的一年。三月,金兀术南侵不成,默然回师;八月,刘豫被金人扶为傀儡,成为“大齐”皇帝;十月,宋军富平大败,丢失关陕要地、;年底,秦桧被金人放回(他自己说是跑回来的),“和议”之声有了动静。
  推立刘豫之举,显示出金国上下已经定下心神,先推出一个“代理人”,仔细考虑日后如何经营中原,并寻找机会最终消灭赵构的残宋势力。另一方面,也表明金朝从一举灭宋的狂热中冷静下来,知道了擒取高宗赵构非一朝一夕之事。
  刘豫,字彦游,景州阜城人(今河北崇县)。世代务农,至刘豫这一代,才出了一位光宗耀祖的进士。由此,也可窥见宋朝社会的开明,刘豫可能连一般的庶族地主都不是,数代皆是地里刨食的农民,正是因为穷小伙子有出息,想出人头第,撅着屁股苦读,竟也一朝中榜,能进入京城为官。贫寒出身,又有极强烈的虚荣心,“少时无行,尝盗同舍生白盂、纱衣”,刘豫青少年时代对同学伸出三只手的事情,中举后竟然风传到徽宗皇帝耳朵里。政和年间,刘豫被提拔为殿中侍御史,有人举出这件陈年旧事攻击他,还好,“诏勿问”,徽宗皇帝“不欲发其宿丑”,确实对刘豫很不错。刘豫入朝后,开始还真很卖力,累次上表反复弹奏“礼制局事”,惹得徽宗皇帝心烦,怒道:“刘豫河北种田汉,安识礼制?”未几,黜其为两浙察访使。宣和六年,刘豫判国子监(中央大学校长),除河北提刑。赶上金人南侵,已经在官场浸淫久之的老刘深悉保命之道,弃官逃往仪征避难。高宗赵构继位后,有诏任其为济南知府,老刘得悉山东盗贼蜂起,不愿前去,上表“请易东南一郡”,惹起黄潜善等人反感,心想妈了逼凭空给你一个官你还挑肥捡瘦,严诏令他之官。刘豫愤愤上任。
  刘豫到任不久,金兵大军攻济南,开始老刘还遣其子刘麟出战,金人不得手撤退。很快,金人派人与刘豫暗中交通,许以o(︶︿︶)o 唉厚利。“(刘)豫惩前忿(不给他换地方做官),遂畜反谋。”他忽然杀掉手下抗金的骁勇将军关胜,准备率济南百姓投降金军。老百姓虽然学历见识不如刘豫高,民族气节却比这个农村穷孩子出身的知府高出很多,愤怒不从。惊恐之下,刘豫老小子缒城向金军纳款投降,真正的斯文败类,民族败类。金军大将挞懒(完颜昌)很高兴,任命刘豫为东平府知府,以其子刘麟知济南府。
  金太宗遣粘罕(完颜宗翰)率大军南征追击高宗赵构,临行晓谕道:“宋平之后,当援立藩辅如张邦昌者”。金兀术北还后,当时多朝大臣廷议,有人认为应立刘豫,有人认为应立折可求(另一个宋朝降将)。刘豫闻讯,忙向金朝大将挞懒奉上无数车金宝玉玩,请他帮忙立自己为帝。挞懒收了东西,自然允诺,但向他的上司粘罕“推荐”刘豫。当时,粘罕没有立即答应,他对刘豫不熟悉,表示要“考察”再说。汉人通事(翻译)高庆裔收过刘豫不少好东西,趁机窜动粘罕:“我们大金举兵,目的只在夺取两河之地,所以当初攻克汴京便推立张邦昌为帝。现今,治理河南州郡确实不易,不如推出个宋人直接来以宋治宋,元师您应早拿主意,免得恩归他人。”言外之意,如果金兀术等人建议立折可求或别的什么人,新立的“伪帝”很可能就会感激荐立者。这番话管用,粘罕马上走个形式,遗使入张邦昌所管地界,“咨军民所宜立者”(看上去挺“民主”)。使臣话音未落,众人未及对,刘豫、粘罕早已安排好的“演员”――当地人张浃就突然高声乍呼:“刘豫宜立!”“议遂定”。于是,一道一道报至金国“中央”,很快批复刘豫为“大齐”皇帝,“世修子礼,奉金正朔,置丞相以下官”。不折不扣一个“儿皇帝”,老刘与金太宗年纪差不多,不过,既然为人所立,就只能当“儿子”了。
  刘豫“即位”,先以大名府为都城,以其子刘麟为“提领诸路兵马”(三军总司令),改元“阜昌”。南宋朝廷反应还算及时到位,对于刘豫伪朝官员有在东南的家属,不仅未逮捕杀头,反而“厚加抚恤”。绍兴元年(公元1131年)底,金人对刘豫挺放心,“以陕西地畀刘豫,于是中原尽属于刘(豫)”。转年夏,刘豫正式迁都于汴京,迁其祖考牌位于原来的北宋太庙,“是日,暴风卷旂,屋瓦皆振,士民大惧,”如此气候小不正常,已经让汴京之人产生面前的这位“龙”是“假龙”的感觉。
  刘豫在集市“微服”私访,看见兵士有人在买卖一套制造奇巧的玉碗,知道这东西不是民间物品,忙让手下把士兵抓起来审讯。果然,这套玉碗是兵士盗挖北宋皇陵而得。这可提醒了刘豫,他并未对士兵治罪,反而置设“淘沙宫”,命其儿子率人带家伙,遍掘北宋诸陵,“上代陵寝,民间塜墓,无得免者”,农民出身的孩子,果然善于从地里刨东西。此外,由于内养军兵,外供金国,伪齐“赋敛繁苛,民不聊生。”
  绍兴三年(公元1133年)初,宋将李横率先向伪齐进攻,收复颖昌府(今河南许昌以东),连战连捷,直逼汴京。金朝忙遣金兀术来援,刘豫派盗贼出身的李成率二万兵逆战,最终李横败绩。由于李横本人不是宋朝“正牌军”,宋朝大将韩世忠、刘光世等人皆按兵不救,李横一路败走,不仅颖昌复陷,他原来的地盘襄阳也被伪齐攻占。此时的伪齐,一时拥据上流。如果乘势而进,攻蜀克吴,似乎一朝可行。幸亏岳飞出兵,指挥宋军直趋襄汉,收复了李横的失地,从伪齐手中夺回六郡。正因此,三十出头的岳飞被朝廷授为清远军节度使,成为一方大将。虽如此,高宗赵构怕激怒金人,下诏严禁宋军“侵齐”。
  宋不侵齐,齐却侵宋。绍兴四年(公元1134年)夏,刘豫伪齐军击败宋朝的熙河路总管关师古,不仅生擒这位关爷,又把洮州、岷州收为已有。同年十月,刘豫又遣其子刘麟为先锋,率金军大举南侵。金齐联军渡淮后,遭到韩世忠的猛烈打击,大仪镇(今江苏扬州附近)一役,金军大败。建炎年间以来,这是宋军首场主动迎敌取得的痛歼战。不久,淮西的金军又败于岳飞所部宋军,金军处境不妙。赶巧的是,恰逢金太宗病危消息传来,金军统帅金兀术和挞懒心慌意乱,赶忙率军回撤。伪齐军队失去“亲爹”的帮手,自然跟着也后撤。
 楼主| 发表于 2006-3-3 15:44:11 | 显示全部楼层
  韩世忠取胜之前,赵构朝廷因骇怕金人,一直把刘豫的伪齐当作平等邦交国对等,称对方为“大齐”。至此,南宋朝廷才下诏“暴刘豫罪逆以励六师”。
  为了证明“大齐”存在的价值,刘豫顾不上从“亲爹”金人处取得支援,四处募兵,集三十万军队,在绍兴六年(公元1136年)十一月,三路并进,大举南侵。兵发后,他又遣使向金国乞援。新继位的金熙宗完颜亶召大臣议事,金将蒲庐虎表示:“先帝(金太宗)立刘豫,原本之意,是让他保疆开境,使我大金安民息兵,取得休养的机会。现在,刘豫进不能取,退不能守,兵连祸结,没有止期。如果从其所请发兵相助,战胜则刘豫收其利,战败则我大金国受其弊。先前我军相助刘豫,已经败于江淮,为何再要冒险呢?”由此,金熙宗便决定不从刘豫所请,仅仅派出金兀术“提兵黎阳以观衅”,坐观宋齐相斗。
  高宗赵构闻伪齐三十万大军来侵,又要逃跑,最终被大臣赵鼎劝住。可喜的是,南宋诸将用命,特别是宋将杨沂忠在藕塘之战(今安徽定远)大败刘豫的侄子刘猊所率一军,伪齐诸军破胆,纷纷拔寨而去,刘豫拼老本的最大规模南侵至此完全失败。
  “金人闻刘豫败,来诘其状,始有废(刘)豫之意”。刘豫之废,其实也是金朝内部政治斗争的结果。刘豫当初得立,正因粘罕(完颜宗翰)、高庆裔鼎立相助,“故奉二人特厚”,金银珠宝美女孝敬无停歇,使得金兀术及其他金将又眼红又生气。金熙宗是金太祖的嫡孙。金初皇位是兄终弟及,金太祖死,其弟金太宗完颜晟即位。本来,下一个当皇帝的应该是金太宗弟弟完颜杲(斜也),但此人短命,死在太宗之前。金太宗虽有儿子,但完颜宗翰(粘罕)、完颜宗幹以及完颜希尹等宗室老干部强烈建议立完颜亶为储君(谙般勃极烈)。所以,金熙宗继位后,有拥立之恩的粘罕(完颜宗翰)最牛逼,凡事大都由他说了算。金熙宗并非庸主,借改制之机,把粘罕调回京城任太保这样的高级文衔,从而卸掉他实际的军事指挥权,又任完颜宗幹为太傅,完颜宗磐(金太宗长子)为太师,让这三人互相牵制。公元1137年(即刘豫三路南侵失败的转年),金熙宗在宗磐一派支持下先拿粘罕手下得力助手高庆裔开刀,以贪赃罪杀掉了老高。粘罕很喜爱这个汉人哥们,哀求愿以自己官职赎老高死罪,“朝廷”不许。很快,粘罕自己也被逮捕,被政敌在狱中杀掉(《金史》中没有明载粘罕死因,“乞致仕,诏不许。天会十四年薨,年五十八。追封周宋国正”,可见并非明诛)。破辽灭北宋的最得力鹰犬,粘罕最终竟然死于自己人之手,在黑臭潮湿的囚室里痛苦了结生命,也真是常人不能料及。粘罕一死,刘豫自然岌岌可危。
  此外,岳飞使反间计,遣间谍持蜡书送刘豫,“约同诛(金)兀术”。密信为金兀术截得,大惊,“驰白金主(金熙宗),于是废(刘)豫之意益决”。金兀术的“大惊”也是假惊,他肯定不会愚蠢到因岳飞一封信就要废掉“同盟国”皇帝的地步。正是先前眼红刘豫大批大批金宝美女猛送粘罕,他早就有废刘豫之心。
  于是,金国诈称起军南侵追击高宗赵构,遣金兀术和挞懒前往汴京,乘间擒拿刘豫。到达汴京后,金兀术不敢轻举妄动,先以议事为名,召刘麟出城。刘麟不疑有诈,上国元师招呼,哪敢怠慢,他立马带二百人趋往。刚刚进营门,这位伪齐的太子即被金兵逮住。于是,金军大军起行,直奔汴京。守门的伪齐军不敢阻拦,乖乖让金军入城。刘老头正在讲武殿射箭消遣,金兀术率两骑驰入,惊愕之间,已被金兀术执住。“强乘以嬴马,露刃夹之,囚于金明池。”
  转天,金兀术集伪齐百官,以铁骑数千包围皇宫,宣布废掉刘豫,在汴京置行台尚书省,暂由伪齐官员张孝纯暂任行台左丞相,(张孝纯在靖康年曾为宋朝死守太原,后城破被俘,降金,又入伪齐为官,未能成为宋朝“孝纯”之臣),以金将胡沙虎为汴京留守,伪齐诸军“悉令归农”。
  过了八年皇帝瘾,刘豫这个“皇帝”被金人废为“蜀王”,迁至临潢府软禁(今内蒙巴林旗)。老刘苟延残喘,又活了九年才死。金人此次入汴,从伪齐府库中搜刮得金一百二十余万两,银一千六百余万两,米九十余万斛,绢二百七十万匹,钱近一亿缗。
  刘豫被拘于上林苑,还向看守他的金将挞懒(完颜昌)哀乞:“我父子无负大金,乞元师哀怜!”挞懒好气又好笑,指着老刘脑门数落他:“刘蜀王,刘蜀王,你还不知罪过!赵氏少主出京时(指宋钦宗),汴京百姓燃顶炼首,持香拜送,嚎泣声远达数十里。今日废了你,京城内无一人为你忧愁。如此为人,还不知自己罪过吗?”挞懒当初在援立刘豫时起过重要作用,老刘也曾孝敬过挞懒无数财宝金银。但是,天会九年(公元1131年),挞懒在泰州缩头湖被宋军大败,北归途中路过东平,已经是“大齐皇帝”的刘豫就没有出城与之见面,遣使对挞懒说:“现在我已经称帝为尊,即使见面,再难行拜见之礼”。刘豫之所以如此牛逼,因为他当时已经牢牢抱住了粘罕(完颜宗翰)的粗腿,不必再向挞懒装孙子。见老刘如此势利,挞懒恨恨而去。至此,挞懒终于找到报复的机会,自然幸灾乐祸,落井下石。
  至此,金宋对峙,已成定局。纵观高宗赵构南逃,最危险的当属金兀术追高宗逃于四明海中那一次,“当是时也,江南糜烂,宋无一城之可恃,韩(世忠)、岳(飞)浮寄于散地,而莫能自坚。”幸亏金兀术急于渡河北归,南宋才免于覆亡之祸。而后,天下鼎沸,宋朝之所以能迁延国祚,也在于赵氏未失天下士大夫之心,又能全武人之德,正如王夫之所言:“(对文臣士大夫)诛夷不加也,鞭笞愈不敢施也。祖宗之家法定,奸邪虽逞,而天子不为之移,则奸邪亦知所禁而弗能播其凶德。(宋朝)其于武臣也,猜防之而不使展其勇略,是以弱也;然而有功而未尝故挫抑之,有过而未尝深求之,危困而未尝割弃之,败衅而未尝按诛之。待之也既使有余,而驭之也亦有其制。不使之(武将)擅部曲而听其去来,不使之幸寇存(养寇自恣)以胁吾权宠。不纵之于先而操之于后,则怨不深;不操之已穷而纵之使傲,则情不悖。故武人犹思媚于君,而(武将的)部曲不从逆以靡。天下之大势,(虽然)十已去其八九,而士心协,民志定,军情犹固;宋之所以立国百余年如一日,而滨危不改其恒也。”
  此外,绍兴年间宋朝诸将之所以成功,正在于利用了大江、黄河南北招降的昔日“群盗”。这些人走刘豫、败金军、定苗刘之乱,皆立下汗马功劳。正由于出身“盗贼”,“耐寒暑,缨锋镝,习之而不惊;甲仗具,部队分,仍亡而无待”,如果是以江南宋朝昔日的“厢军”迎战,肯定是肥羊投饿虎,宋朝早已完蛋。归结最后,其实也是韩岳等将领统驳有方,一败再败三败之,打得群盗俯首贴耳,甘为其用。“人皆吾人也,用皆吾用也”,如无这些忠勇这士,高宗赵构运气再好也只能去五国城与父兄“团聚”。
  
  
 楼主| 发表于 2006-3-3 15:44:33 | 显示全部楼层
  
  
  左右逢源终得利—西夏乾顺
  
   西夏王秉常当年在梁太后家族挤压下忧愤而卒,其子乾顺袭位时年仅三岁,夏国大权,主要掌握在梁太后与其弟梁乞逋手中。此外,西夏皇族两位要人嵬名阿吴和仁多保忠也是夏国两大重要的政治力量。梁迄逋由于梁家一门二后(梁太皇太后以及乾顺生母梁太后),自然是权势重大,在国中恣意横行,诸族豪酋凡有小事得罪他,均逃不出被杀灭族的下场。
  梁氏兄妹汉人血统,精神上都是不折不扣的蛮族嗜血恶魔,他们多次发动侵宋战争,与宋朝时战时和,收下不少地方不说,又从宋朝勒索了数量巨大的银帛。权力是醉人的毒药,血缘亲情也会因权力变得疏隔甚至断绝。时间一久,梁太后与其弟梁乞逋因争权而关系恶化,在嵬名阿吴与仁多保忠等西夏皇族支持下,梁太后派人突然逮捕了自己的亲兄弟,并把他一家斩净杀绝,鸡犬不剩。而后,梁太后又带着少年乾顺时不时出战宋朝,连年攻城掠地。公元1098年(宋元符元年),平夏城之战,梁太后母子四十万大军猛攻宋将郭成,大战十余天,最终不克败走,梁太后“惭哭 面而遁。”
  转年,乾顺16岁,依礼应加冠亲政,梁太后恋权,不准儿子亲任国事。当时辽国是夏国的宗主国,辽帝辽道宗特别厌恶梁太后,遣使进入夏国,用毒酒毒死了跋扈十多年的梁太后。
  亲妈一死,夏崇宗乾顺心中很高兴,总算摆脱了母后的阴影,可以自己亲统国内政事。乾顺已经汉化得非常厉害,一改元昊的“尚武”,乾顺主张“尚文”,并逐渐把夏国变成了一个实际的封建化国家,不断削弱地方豪酋和私人势力,加强中央集权。军事方面,夏国变攻为守,在依附辽朝的同时,与宋朝也恢复“友好睦邻”关系,在国内大行汉化,息兵求治,国力也得到了进一步恢复(但夏人的尚武精神逐渐退化)。
  宋徽宗继位后,在蔡京、童贯等人窜掇下,打破与夏国多年的“和平”状态,于崇宁三年(公元1104年),主动发动进攻,夺取战略要地石堡寨。由此,宋夏交恶,二国在边境地区大打出手。双方打了十多年,宋朝虽然把横山地区据为已有,却也损兵折将,消耗无数人力、物力、财力。乾顺最后也因国力不支,主动向宋朝请和。宣和元年(公元1119年),宋夏罢兵。
  横山地区在宋朝控制下,意即秦州(甘肃王水)成为了宋朝的“内地”,泾原路、熙河路完全打通,宋朝可以以宋夏之间广阔的河流为天然防线,驻防压力大大减轻,两方对峙的形势,陡然由昔日的西夏占优一变为宋朝占优。福兮祸兮,当时谁都不是明眼人。
  当然,突然崛起的女真人已经是如日中天,打破了原本宋、辽、夏三国并存的o(︶︿︶)o 唉面,并成为武力最盛的第四方力量。由于辽国是夏国的宗主国,乾顺开始时无论在道义上还是实质上都站在辽国一边,并准备迎纳被金兵打得惶惶如丧家之犬的辽国天祚帝。不久,金国元师完颜宗望遣使送书,表示辽朝气数已尽,夏国如能“认清形势”,向金称臣并擒送天祚帝,金国就会把辽朝西北一带的土地割送夏国,即“直寨以北,阴山以南”的土地。
  “国际”关系,一向以利益为主。乾顺思来想去,与大臣们商议多时,最终同意了金朝的提议,遣使与金国盟誓,拜金国为宗主国。金人狡狯,公元1124年,他们夺取武州(今山西五寨)后,没把它交于夏国,反而交于宋朝。于是,宋夏之间战事又起,乾顺派兵攻取武州、朔州等地。转年,金人发动了侵宋战争。夏国趁宋人之危,袭取了天德诸州,把昔日大公公李宪在西北宋夏边境占据的堡寨尽数夺回。强中自有强中手,金兀术(完颜宗弼)很有军事头脑,他知道夏国新占的土地是控制东西路交通的战略关键,便趁夏军不备,从夏国手中夺走了天德、云内诸州。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乾顺越想越气,发大兵临金朝国境,并遣使质问金朝不守信诺。由于当时金国注意力主要集中在灭亡宋朝,不想多出一个“敌人”,便把陕西北部的大片境土全部割让给夏国,用以抵补天德、云内等地,并约定与夏国以黄河为界。(金人让步另外一个最重要原因,是因为当时的蒙古部落对它边境地区发动猛然进攻,元朝汉人著《辽史》、《金史》,把蒙古侵扰金国的部分几乎全部删除)。这块天掉的“大馅饼”,让乾顺喜出望外。其后,他连连发兵,攻占了宋朝的定边军(今陕西吴旗)及属下堡寨、德靖寨(今陕西榆县附近)、西宁州(今青海西宁)、以及府州。不久,乾顺又遣使上供大笔金银珠宝给金国,高兴之余,金朝皇帝又把乐州(青海乐都)、积石州(青海贵德)、廓州(青海化隆)等“河外诸州”都“赏”给乾顺,至此,夏国面积达至其建国史上的巅峰。公元1139年(宋绍兴九年),乾顺病殂,时年五十七,这位夏国王,当了五十四年国主,左右逢源,以守为攻,乱世撞大运,竟成为西夏历史上最“成功”的君王。乾顺死后,其子仁孝即位,时年十六,是为夏仁宗。
 楼主| 发表于 2006-3-3 15:46:57 | 显示全部楼层
  
  奸帝奸臣“二人转”
  ――赵构与秦桧共位的时代
  
  黄河远上接星河,高掀银浪下苍波。天风吹尘寒四极,鬼母一笑驱千魔。壮士呜咽拔剑起,战场夜哭闻新鬼。风雨腥寒雪未昏,射狼噬逐狐狸死。君不见锦帐红烛照美人,帝城歌舞春色新。列筵长侍君王笑,燕姬越女争娇颦。又不见野殍纵横余断骨,将军未老征夫殁。琼楼只乞梦温柔,哪知苍生涕泪竭。于戏!独来徬徨叩九阍,四海八荒断新魂。何年一泻龙门水,涤荡中原万千里。
  这首《黄河篇》,雄豪英发,有太白不羁飘洒诗风,绝无婉约低徊儿女之意。究其作者,乃袁世凯“二太子”袁克文所作,实为上佳之诗文。全诗意境,引来状绘南宋绍兴六年及其后来发生的诸事,最为贴切不过――忠臣良将,谋不见用,身死家败;独夫国贼,一心偏安,安享福荣。
  
  祸起萧墙事堪忧――淮西军变
  
  大英雄岳飞,本来是军中小校出身,从军以来,屡立战功。绍兴六年(公元1136年),张浚视师江上,考察各部军队后,向高宗上奏,“独称韩世忠与岳飞可倚大事”,于是朝廷诏命岳飞屯襄阳,除宣徽副使,移军京西。岳飞不负众望,攻虢州、克蔡州、下唐州,打得伪齐闻风丧胆。高兴之余,高宗赵构亲召岳飞入见,“拜太尉。继除宣抚使,以王德、郦琼兵隶之”,并下诏给王、郦二将:“听(岳)飞号令,如朕亲临”,这段时间,是岳飞与高宗君臣相得的“密月期”。
  岳飞忠义,“数论恢复之略”,他的见解非常中肯:“金人所以立刘豫于河南,盖欲荼毒中原,以中国攻中国,彼(金人)得以休兵观衅耳。臣愿陛下假臣月日,提兵趋京、洛,据河阳、陕府、潼关,以号召五路叛将。叛将既还,遣王师先进,(刘)豫必弃汴而走,河北、京畿、陕右可以尽复,然后分兵浚、滑,经略两河,如此则(刘)豫成擒,金人可灭,社稷长久之计,实在此举。”一席话,讲得高宗赵构眉开眼笑,表示:“有臣如此,朕复何忧!进止之机,朕不中制。”
  高宗一日数见岳飞,并召至寝殿,对岳飞说掏心窝子的话:“中兴之事,一以委卿。”说了还不够,正好刘光世刚刚交出军权,高宗准备把“刘家军”交与岳飞统领。如果“刘家军”这数万陕西精兵与“岳家军”合众,以岳飞为师,可能中国历史就会改写。但是,关键时刻,宋朝文人的私心又起作用,重新被起用为相的张浚马上从中作梗。
  本来,刘光世交出兵权,正是高宗、张浚君臣“削兵权”的一个小成果。宋朝一直防止武将坐大,北宋灭亡后,趁势而起的“张家军(张俊)、韩家军(韩世忠)、吴家军(吴玠兄弟)、岳家军(岳飞)等等”,金人和老百姓叫着顺口,高宗赵构的朝廷却听着别扭,官军成为私家兵,是宋朝最不愿看到的。刘光世虽为骁勇悍将,他本人及其属下多骄横不法,暴敛财物,民怨很大,朝廷议论纷纷。刘光世由于家中财宝太多,又怕朝廷“惦记”拿他下手,便主动交出兵权,离开淮西自已兵将所在的老窝,乞以“病休”。高宗君臣很高兴,下诏赏他一大堆金银玉玩。而后,高宗赵构便想把淮西四、五万“刘家军”交与岳飞统管。
  诏令刚下,高宗小朝廷中原本对立的“主战派”张浚和“主和派”秦桧忽然之间心照不宣,站到同一条线上,坚决反对岳飞接管淮西“刘家军”。秦桧自不必言,他当然反对主战的岳飞权大难制;“主战派”张浚反对岳飞接管淮西军的口实也堂而皇之:国家一直有“祖制”,严禁武将专权。岳飞统两军为一,势力大增,将来不好控驭。其实,张浚的真正用意是想让自己手下人掌持这支军队,这样一来他本人就能拥有一支真正听命于自己的武装力量。
  此时此刻,其实张浚、秦桧的意见还不足以使高宗赵构收回成命,正是岳飞先前自己所做的一件蠢事,让高宗对他疑窦顿起―――君臣二人密谈之际,岳飞竟忽然提醒赵构“早定皇储”,此语正中高宗最忌的“隐痛”。如果高宗当时有儿子,岳飞的“提醒”大是忠心之举,但赵构的惟一儿子赵雱已经在三岁时病死,他本人又因行房时受惊被吓成阳萎,再无“那个”的功能,“继承人”问题自然成为皇帝赵构当时最大的“忌讳”。岳飞身为武将,在不恰当的时机提出如此不恰当的“忠告”,不得不让赵构心中恼火。当时他就忍俊不住,痛斥岳飞武将干政。话说出口,高宗也悔,危难关头,专倚武将,说话还不能太过份。更糟糕的是,岳飞武人,不会来事,被皇帝“痛斥”后,不仅没有叩头谢罪,反而面露不悦之色――估计岳将军自恃心中无私,才有此表示。毕竟读书不多,岳飞犯下如此各朝各代皆为臣下惟恐避之不及的忌讳:议论皇储。
  高宗考虑半天,便同意张浚、秦桧之说,收回成命,改派兵部尚书吕祉前往淮西节制“刘家军”,以刘光世原部将王德为部统制,任刘光世原部将王德为副都统制。委任状都填好了,高宗还玩手段,不直说不让岳飞统领“刘家军”,让他“诣张浚议事”。
  张浚见到岳飞,马上通知他,淮西军已分为六部,直隶都督府,即由张浚手下直管。为了让岳飞好下台阶,张浚还假意向岳飞“征求意见”:“王德,一直为淮西军所服,我打算任其为都统制,而命吕祉以督府参谋身份统领全军。”
  岳飞直言:“王德与郦琼二人素来不相上下,一旦二人有了正副之分,必生争执。吕尚书不谙军旅之事,恐不足服众。”张浚闻言,低头沉思,又问:“张俊、杨沂中如何?”岳飞回答:“张宣抚(张俊)乃我的旧日统帅,为人残暴寡谋,尤为郦琼等人憎恨。杨沂中与王德相类,也不能让全军上下心服口服。”
  闻言,张浚老大不高兴,心想我给你面子你还在这里表示异议。于是,他阴阳怪气地说:“如此看来,淮西军非您岳太尉不可了!”岳飞也怫然,回嘴道:“张都督您问我军事,我以实告,不敢不尽其愚,难道我是有私心想并统淮西军吗。”至此,两人谈崩。
  当天,岳飞上表,以终母丧为名,步归庐山,以大将张宪暂摄军事。岳飞此举,完全是意气用事,不待朝廷报批,忽然撂挑子,实际上又让高宗赵构心生隐恨。张浚惭怒,奏称岳飞“积虑专在并兵”。
  高宗赶忙和稀泥,他深知当时缺岳飞不得,“累诏趣(岳)飞还职,(岳)飞不得已,趋朝待罪,帝慰遣之。”与皇上和宰执大臣叫板赌气,可见岳飞多么缺乏政治方面的深谋远虑。
  果然,吕祉把朝命向淮西军宣布后,自己返朝。王德、郦琼二人“列状交诉于都督府及御史台”,互相大告对方恶状,上窜瞎跳地咬个两嘴毛。高宗无奈,下诏让王德还建康,又派吕祉本人往庐州亲自节制淮西军。吕祉到后,郦琼告王德不休。吕祉文臣,也善于和稀泥,劝慰郦琼及其亲将。
  吕祉忙乎大半天,回到自己营帐,深觉郦琼等人难制,就立即书写密奏,要朝廷罢除郦琼兵权。不料,他帐中一个书吏乃郦琼安排的“钉子”,立时把吕祉写密奏之事通告郦琼。郦琼赶忙派人纵马拦截吕祉邮差,得到了吕祉的亲笔奏书,并宣示亲信众人,诸将“大怨怒”。
  很快,诸将听说朝廷已命杨沂中为淮西制置使,刘锜为副使,召还郦琼等人赴行在,很可能要对主将进行“处理”。“(郦)琼大惧,遂谋叛”。
  于是,转天清晨升帐,郦琼安排好手下兵将,忽然拿出袖中吕祉所写书奏,怒问:“诸官兵有何罪!”吕祉大惊,“欲走不及,为(郦)琼所执。”
  郦琼本是贼将出身,胆子很大,作事刚决,立马先令手下斩杀了中军统制张璟、兵马钤辖乔仲福等朝廷派来的军将,“遂率全军四万人,渡淮(水)降刘豫,拥(吕)祉北去。”距淮水三十里处,吕祉文臣,却很有气节,他翻身从马上滚落在地,死活不再往前走,这位兵部尚书对郦琼喝道:“刘豫逆贼,我岂可见之!”郦琼亲兵逼吕祉上马,吕尚书大骂:“我死就死在这里,终不作叛逆之贼!”他又高声对兵士喊:“刘豫乃朝廷逆臣,军中岂无英雄,而随郦琼降贼乎!”说实话,“刘家军”虽跋扈,一直都为宋朝死拼,“众颇感动,几千余人环立不行”。郦琼心惊,深怕吕祉说动众军士再“哗变”,最终自己反被杀掉,他忙向手下亲兵示意,自己猛击胯下马渡淮。郦琼亲兵乱刀齐下,活活把兵部尚书吕祉砍死在当地。于是,南宋朝廷四万精锐劲旅,顿成刘豫手下伪军。
  “张浚始悔不用岳飞之言”。高宗赵构闻讯,如丧肝胆,要知道,当时南宋“全国”之兵,也不到二十万,四万川陕百战精兵,就这样一朝生变,一扭脸倒成了“敌军”。
  淮西军变后,高宗赵构对手握重兵大将的疑心,一日甚过一日。同时,他心中深恨出馊主意的张浚,不久就借故把他罢相,贬往偏僻之地,并表示:“宁可亡国,也不再用此人”。张浚罢相后,秦桧并未如愿以偿马上填空,高宗又用赵鼎为相。本来,张浚先前挤走赵鼎,正是见秦桧“喜侫易制”而荐其为枢密使,至此,秦桧落井下石,贬低张浚,大肆讨好赵鼎。本来高宗要把张浚、秦桧一起换掉,赵鼎见秦桧这么巴结自己,就对高宗表示“秦桧不可令去”。这样一来,赵鼎实际上给自己培养了一个“掘墓人”。一年以后,高宗、秦桧二人,一心与金乞和,把赵鼎相位罢掉,赶出朝去,秦桧一人独相,提拔自己亲信为台谏官,弹劾任何敢于反对“和议”的大臣。
  淮西兵变后,岳飞上书请讨郦琼,不许,诏令其“驻师江州,为淮、浙援。”绍兴九年(公元1139年)春,身在鄂州的岳飞听闻金人要归还河南地,宋金准备议和,连忙上书:“金人不可信,和好不可恃,相臣谋国不臧,恐贻后世讥”。
  身为“相臣”的秦桧见奏,恨岳飞入骨。
  绍兴八年(金天眷元年,公元1138年)左右的宋金议和,史称“绍兴第一次议和”(金史称“天眷议和”),此次和议,规定了宋金两国以黄河为界,金朝归还原为刘豫所辖的汉南、陕西之地,南宋向金称臣并按年交纳“岁贡”银绢五十万两匹(不是“岁币”是“岁贡”),金人答应归还宋徽宗梓宫及高宗赵构生母韦氏。
  此次和议能成,主要是金将挞懒(完颜昌)等人出于私念使然:“以地与宋,宋必德我”,他觉得可以把赵构当成另一个刘豫,坐享金银财宝以及美女的贡奉。另一个重要原因,宋朝的主和大臣秦桧先前被俘后一直在挞懒手下,两人有私人方面的深交。完颜昌手握军权,金朝朝内身任太师又兼领三省事的完颜宗磐与他联手,二人最终强使金熙宗君臣答应了和议。但人算不如天算,金朝的“主战派”金兀术(完颜宗弼)等人不久在政治上发动反击,借吴十谋反案把完颜昌、完颜宗磐等人一网打尽,撕毁了“天眷和议”,重新攻占了本已归还宋朝的河南等地,宋金双方战事又起。
  高宗赵构竹篮打水一场空,没办法只能强打精神,下诏诸路将领领兵抗敌。为了安抚各路大将,他给诸人皆加官:加少师京东淮东宣抚处置使韩世忠为太保兼河南北诸路招讨使,封英国公;加少傅淮西宣抚使张俊为少师兼河南北诸路招讨使,封济国公;加武胜定国军节度使湖北京西宣抚使岳飞为少保兼河南北诸路招讨使。岳飞统军,自陈(今河南淮阳)、许(今河南许昌)、光(今河南潢川)、蔡(今河南汝南)诸州出击,韩世忠率所部进至淮阳军(今江苏邳县以南)、宿州(今安徽宿县),张俊统所郡进至亳州(今安徽亳县),迎抗来势汹汹的渝盟金军。
  
 楼主| 发表于 2006-3-3 15:47:30 | 显示全部楼层
  
  顺昌大捷振军心――刘锜的胜利
  
  金人渝盟之初,全备而来,一路势如披靡。金兀术自为统师,出自黎阳(今河南浚县),迅速攻至汴京,致使宋朝刚刚派去的东京留守亡魂皆冒,立刻开城迎降。不久,宋朝的南京(今河南商丘)留守也乖乖向奔来的金军投降;接着,宋朝的西京(今河南洛阳)守将也被“伪军”李成打得弃城逃跑;金将撒离喝在金兀术出兵的同时也大军自河中(今山西永济)直杀陕西,很快打到凤翔。仅仅三十多天,金军就攻取了“天眷议和”中交付给宋朝的河南、陕西的绝大部分土地。
  绍兴十年三月(公元1140年),南宋以刘锜为东京副留守,率王彦原先的“八字军”三万七千人及殿司卒三千人,从杭州过江踰淮,赶至涡口。而后,日夜兼程,舍船陆行,急趋三百里,屯军于顺昌城中(今安徽阜阳)。行前,“八字军”将士以为此次外出会驻防汴京,皆携家眷而行,谁也没料到半路就会遇到金朝大军。
  刘锜召诸将问计,绝大多数人却表示:“金兵不可敌,请以精锐士兵殿后,步骑掩护老弱家属,撤回淮水,顺流还归江南。”“八字军”皆是昔日两河一带的“义军”和“盗贼”出身,和金军先前交手多次。如今,由于军中多家属,故而心中生怯。
  刘锜闻言恼怒:“我本受命往汴京任职,现在,东京地方虽落入金人之手,军队尚全,顺昌又有城可守,奈何不战而弃之。我志已决,敢言去者,定斩不饶!”“八字军”壮士皆默然无应,惟独有一位外号叫“夜叉”的军官许清赞同刘锜之意,表示说:“刘太尉奉命守汴京,军士扶老携幼而来,现在我们自己避敌而走很容易,但谁又能忍心抛弃父母妻子于不顾呢。如果大家护家属一起逃返,途中必会为金军追击全歼,逃又能逃到哪里去!不如大家努力拼死一战,或可死中求生!”
  刘锜闻言大喜,命手下把所有船只皆凿沉,“示无去意”。他自己率先表示必死之心,派人把自己全家置于一间古寺中,在门外积薪,当众对守卫兵卒说:“如果我军战败,立刻放火焚灭我全家人,以免受辱于敌!”
  见主师刘锜如此,“八字军”壮士感泣,“军士皆奋,男子备战守,妇人砺刀剑,”全军上下争相大呼:“平日人欺我八字军,今日当为国家破贼立功!”
  刘锜身为主师,在城上亲自督励将士,拾取先前伪齐制造的“痴车”守具,埋轮辕于城上,撤民间门板,让军士扛上城墙在周边尽竖门板于“痴车”之前,组成极其有效的防御工事。坚壁之后,刘锜不忘清野,令人把城外数千家居民撤入城中,一把大火把所有民宅烧成白地。
  忙乎了六、七天,宋军总算赶在金军到来之前巩固了顺昌城的防守。不久,金兵游骑涉颖河至城下,把顺昌围个水泄不通。刘锜于城下设下伏兵,生擒两名金军中级军官,审问后得知,金军大将韩常在距顺昌三十里以外的白沙涡扎下营盘。“(刘)锜夜遣千余人击之,连战,杀虏颇众。”首战告捷,极大鼓舞了宋军的士气。
  不久,金国三路都统葛王乌禄(即完颜雍,又名完颜褒,后来的金世宗)率三万精兵,与金国龙虎大王合兵,进逼城下。刘锜下令兵士大开四门,“金人疑,不敢近”。心虚之下,金兵开始万箭齐发,以箭雨攻城。由于刘锜准备充分,金军的箭矢皆为防御工事所挡,根本伤不到人。金人发完几轮箭,该宋军显身手了。刘锜早已在城上准备了强劲的破敌弓,辅以神臂强弩,“自城上或垣门射敌,无不中者。”金兵中箭者众,稍稍后撤。刚刚立稳足跟,宋军步兵忽然出城邀击,“(金军)溺河死者不可胜记,破其铁骑数千。”
  相持四日,前来的金兵越来越多,都集结于距顺昌城二十里以外的李村。夜间,刘锜派骁将阎充率五百敢死队,连夜斫击金营。当夜,正值雷雨天气,每有闪电,宋军敢死队就乘刹那间的亮光,“见辫发者辄歼之”,金人与清兵一样,皆是辫发装束,宋军见到大辫子就砍,肯定杀不错。扰敌之余,金军后撤十五里。见夜袭成功,刘锜又募百人敢死队前往。临行,有夜战经验的兵士要求发给每人一只“衔枚”,即嘴里咬住以便不出声的木棍,刘锜一笑,“用不着衔枚”,反而每人发给一个竹哨叼在嘴中,一个宋兵咬一个,挥着大刀就冲入金军营寨。“电所烛则奋击,电止则匿不动,敌众大乱。”这一百来号宋军自己人容易辨认。听见哨声就忽然聚合,“金人益不能测”,夜色深沉之中,金军自相残杀,积尸盈野,早晨一看,死的都是金军自己人。惊惧之余,金军往后撤往老婆湾。
  时在汴京的金军统师金兀术闻军败,忙率十万大军来援,准备全歼顺昌城内的宋军。
  宋军方面,连战得胜,马上有军将劝刘锜见好就收,全军乘船退守。
  刘锜一脸凛然,他说:“朝廷养兵十五年,正为关键时刻所用。我军虽挫敌锋,如果此时后撤,众寡悬殊,敌蹑击我军,则前功尽废。不仅吾辈不能免难,敌人会乘胜进侵两淮,直逼江、浙,如此,我们平生报国之志,反成误国之罪!当今之计,有进无退!”
  诸将感奋,皆表示:“死生惟刘太尉命!”
  战前,刘锜又募死士曹成等两人,让他们遇敌即佯装堕马,故意为金兵俘获。敌人审问,则回答守将刘锜是“太平边师子弟,喜爱声妓,朝廷值两国讲和之际,派他往东京安家逸乐。”刘锜嘱咐二人,“一定要如此说,金人必不会杀掉你们”。二人依计,骑马迎金军而来,佯装败走时落马,果然为金兀术所擒,应对如刘锜所教。金兀术大喜,大声说:“此城易破”,他不等重型攻城工具运至,严命十万金兵即刻急行军趋往顺昌城。到了城下金营,金兀术怒责诸将丧师败绩,声称攻下城池后要处罚他们。金军将领吃过苦头,争相说:“南朝用兵,今非昔比,元师您临城自会发现。”金兀术闻言更怒,骂不绝口。
  刘锜面对数量上占绝对优势的金军,丝毫不慌,派手下将校耿训亲往金营下战书。金兀术大怒道:“刘锜何敢与我战!以吾军之力破顺昌城,恰似用靴尖踢倒土堆!”耿训一笑,说:“刘太尉请与您决战,他还说您连河也不敢过,要造五座浮桥,专供贵军过河决战。”金兀术被气乐了,马上答应刘锜的约战,下令金军转天攻入顺昌城内再吃饭。
  刘锜不食言,果然派宋军在颖水上造了五座浮桥。同时,他又派军士往颖水及附近草地遍洒毒药,嘱诫宋兵渴死也不要饮用河水。
  转天一大早,宋金双方置阵。金军以“长胜军”严阵以待,诸大将各居一部。宋军诸将请示刘锜,表示先击金大将韩常一军。刘锜摇头。“即使击败韩常一军,金兀术精兵冲击,势不可挡。我们应集中力量猛击金兀术中军,他的中军一动,其余各部金军不在话下。”
  六月天气,一路上太阳盛猛,北来的金军不习惯酷热天气,加之远来疲惫,人马饥渴,皆烦躁不安。特别令金军诸将不安的是,金军连人带马,成阵不久,就有许多不知就里地咣当倒地,人吐白沫马拉臭屎,在地上抽搐不停。其实,这正是人马饮食了有毒的河水和青草使然。
  刘锜宋军方面,“士气闲暇,方晨气清凉,按兵不动。”
  金兀术失去耐心,知道这样耗下去对金军不利,但又不敢轻举妄动。忽然间,宋军数百人手持明晃晃刀枪,从城西门冲击,与金军接战。未几,刘锜又遣数千人手执锐斧,忽然冲击直犯金军大阵。这群宋兵行前受令,口中不准呐喊,只管挥动大斧死砍。金兵很不习惯,眼见这群宋军鬼魅一样,双眼红红,大斧狂挥,惊骇之余,阵脚大乱。
  双方交战时,金兀术白袍黑马,指挥三千亲兵督战。金兵军中有置胜“法宝”,号为“铁浮屠”――“戴铁兜牟,周币缀长檐,三人为伍,贯以韦索,每进一步,即用拒马拥之,人进一步,拒马亦进,退不可却。”不料,刘锜对“铁浮屠”早有破法,宋军迎前而上,用长枪挑掉金军的铁兜牟,大斧断其臂膀,钢刀碎头,把“铁浮屠”变成了三人一组的“铁尸首”。(清乾隆帝对他祖先女真人的故事阅读很细,修史时亲自批注,认为“铁浮图”三人连索不符实情,因为兵士勇怯不一,“勇者且为怯者所累”,这也是乾隆一已之见。何者,正是三人连起,怯者也不得不随勇者上,有如战车一般,又无战车轮子的拖累,其实也是金人的一个“发明”。更有所谓军史“专家”认为金兵铁骑“铁浮屠”三人相连很荒谬,其实不然。木船相连其实也是军事的正常应用,用风纵火大烧曹丞相于赤壁,也说明不了把木船捆一块就是荒谬,南北朝水战仍有运用“连舟计”取胜的案例,由此推之,“连马”并非不可能,重骑兵造势,既有威赫作用,也有实战作用。)这招不成,金军推出最后的绝招儿“拐子马”。有人对“拐子马”一词质疑,认为是岳飞之孙岳珂“造假”,弄出这么一个名词彰显金军勇猛以反衬其祖父岳飞更勇猛。其实,金军确实有这么一只猛军,即他们最为精锐的“长胜军”。这些部队专为攻坚之用,往往在双方交战正酣时做生力军使用,“自用兵以来,所向无前”。但是,这些身被重铠下跨精骑的重骑兵,遇见如狼似虎杀红眼只知猛抡大斧的宋军,接战不久,人仰马翻,也被杀败。
  刘锜浑然有大将风采,他自己坐阵指挥,不慌不忙。兵阵之后,宋军竖立柜马木,每批宋军攻杀一轮后,都会有秩序地回撤入阵中,城上战鼓不绝,城下战士坐食饭羹,“敌披糜不敢近”。每食毕,则撤放拒马木,重新深入金阵大肆砍斫,如入无人之境。于是,“(金军)弃尺毙马血肉枕藉,车旗、器甲积若山阜,(金)兀术平日所恃以为强者十损七、八。” 宋军乘势,金军被杀近三万人。
  苦战至晚,双方鸣金收兵。当夜,天降大雨,平地水深尺余。转天一大早,金兀术心慌,下令拔营撤退。刘锜得势不饶人,下令追击,又斩杀金军一万多人。
  金兀术败往陈州(今河南淮阳),“数诸将之罪,韩常以下皆鞭之”,无可奈何地撤回汴京。可惜的是,高宗赵构不仅没有下令刘锜乘胜追击,反而诏命宋军退守镇江府,失去了一次绝好的机会。
  不久,出使金国的宋使洪皓派人捎来密信,告诉高宗,顺昌大捷后,“金人震恐丧魄,燕(地)之重宝珍器悉徙而北,意欲捐(弃)燕(地)而南弃之”,金军已经有大撤退的事前准备,如果当时宋军诸将协力,分路进讨,“则兀术可擒,汴京可复,而王师(宋军)亟还,自失机会,良可惜也。”
  
 楼主| 发表于 2006-3-3 15:47:52 | 显示全部楼层
  
  直捣黄龙平敌穴――岳飞的信心
  
  刘锜在顺昌与金军大战之前,其实心中并没有百分百的胜算,不停上表告急。高宗赵构便命岳飞率所部驰援,并写手诏,表示“设施之方,一以委卿,朕不遥度”。准许岳飞根据当时战争形势随机应变。岳飞一方面急遣部将张宪、王贵、牛皋等人分赴拱州、亳州、汝州、曹州、光州等地,一面遣梁兴渡河,联合汉人武装忠义社等军,略取被金人占领的河东、江北州县,又分遣兵马东援刘锜、西接郭浩,岳飞本人“自以其军长驱以阚中原。”
  临行,岳飞又上密奏:“先正国本,以安人心,然后不常厥居,以示无忘复仇之意”。据史书所载:“帝(赵构)得奏,大褒其忠,授(岳飞)少保、河南府路陕西西河东北路招讨使”,没多久,又增扩岳飞军权,改为河南、北诸路招讨使。其实,高宗赵构在“大褒其忠”的背后,肯定恨岳飞牙根直痒痒:你一个武将,出征应命而已,临行又让朕“正国本”立储,又让朕无忘父兄被掳之仇,意欲何为!当然,金军入侵火烧眉毛之际,还不能斥驳责骂,高宗赵构忍住一肚子毒火,反而又“褒奖”又加官,无非是让岳飞“安心”,先出兵挡住金军攻势再说。
  果不其然,岳飞诸将勇猛,在绍兴十年七月首战就大败金军于京西地区。紧接着,岳飞遣其大将张宪击金将韩常于颍昌,收复淮宁府;郝晸收复郑州;张应收复西清;杨遇收复南城军;乔楃坚收复赵州,“他将所至皆捷,中原大震”。一时之间,形势大好。
  八月清秋,岳飞“自以轻骑驻郾城,兵势甚锐”。金兀术大惧之余,忙招金朝一方大将龙虎大王合议,认定宋朝各部将帅好对付,惟独岳飞一军最难攻打,想分兵诱岳飞主力集结,并力一战以吃掉“岳家军”。“中外闻之皆惧,诏岳飞审处自固。”听闻此讯,岳飞不惧反喜,笑言道:“金人技穷矣!”他不仅不龟缩据守,反而派人天天主动挑战,并于阵前大骂,以激怒金军。
  金兀术大怒,顺昌大败的无名怒火一直不得发泄,他很想杀败宋军一阵以消邪火。于是,他令金朝的龙虎大王、盖天大王以及韩常等人合军,进逼郾城。望见金军汹汹而来,岳飞命其子岳云率宋军骑兵“直贯其阵”,临行诫嘱道:“不胜,先斩汝!”岳云虎气十足,率骑兵与金军鏖战数十合,杀得金兵尸横遍野。战酣之际,金兀术再祭出他的致胜“绝招”,立命一万五千重骑兵组合“拐子马”出击。其时,顺昌大败,已经暴露出金军“拐子马”的致命弱点,金兀术来不及汲取教训,贸贸然又用出这一计,于宋军而言,“拐子马”出不了奇,当然致胜不能。望见金军三人一组的铁骑冲击,早有准备的岳飞挥令旗招岳云骑兵迂回后撤,派出手执大柄砍刀的步兵缓步出战。金军“拐子马”冲至宋军阵前,宋朝步兵也不抬头,个个弯腰,专砍不能施以蔽护的铁甲战马最脆弱的腿关节,“拐子马相连,一马仆,二马不能行”,不仅金军未能造成冲势撕开宋军阵地,他们自己的重镑骑兵纷纷抛坠于马下,不是被宋兵用大刀砍死,就是被重甲战马压死。
  眼睁睁看见自己一万多“拐子马”尸横乱陈,金兀术痛哭:“我朝自海上起兵,皆以此胜,今天算是完了!”悲怒交集,金兀术又严令金朝步军往前冲杀。见此,岳飞大帅自将四十骑突然从中军冲出,竟然杀得万余金兵掉头往回猛逃。
  “(金)兀术愤甚,合师十二万,次于临颍”。岳飞部将杨再兴杀得兴起,率部下三百人四处截杀败散的金兵,恰恰正与十余万刚刚集结的金军遭遇于小商河。双方兵力如此悬殊,杨再兴并无丝毫畏惧,与三百宋兵与金军死战,杀两千多金兵,终于众寡不敌,杨再兴与三百宋兵全部阵亡。战后,宋军获杨再兴尸体,从这位英雄身上拔下的箭镞就有两升多,可见当时血战之烈。杨再兴原本是贼军曹成的部将,绍兴二年,在与岳飞军交战中,他曾杀掉岳飞手下大将韩顺夫及岳飞之弟岳翻。曹成军大败,杨再兴飞身跳入溪涧,为张宪抓获。绑上要杀时,杨再兴表示要亲见岳飞。岳飞见杨再兴相貌奇伟,释之不杀,说:“吾不杀汝,汝当以忠义报国。”岳飞不因张宪杀其弟岳翻与大将韩顺夫,是因为当时岳、韩二人正逼迫抢来的美貌民女做“三陪”喝酒,这种事情对于军纪极严的岳飞来讲是不可容忍的。岳飞亲舅犯法被岳飞训诫,心中不服想乘间杀掉外甥,最终被岳飞手刃杀之。所以,岳飞不记杨再兴杀弟杀将之仇,内心中可能也是觉得杨将军为民除害。从这点,尤可见出岳飞作为一个军人在人品方面的伟大与无私。先前郾城之战时,杨再兴孤胆英雄,单骑闯入金军战阵想生擒金兀术,冲荡数次也没找到这位金酋,“手杀数百人而还”,诚为千古难得的勇将。
  痛惜之余,岳飞命张宪率军与金军接战,打得金军连夜狂逃。
  岳飞乃计谋统帅,诫其子岳云道:“金贼屡败,必定复攻颖昌,你立即去支援王贵一军。”果然,金军又忽然兜转扑向颖昌,恰恰迎面遇上出城迎敌的王贵和岳云。岳云自将八百骑,王贵率两千多兵士,“挺前决战”,混战中杀掉金兀术女婿夏金吾、副统军粘罕索以及金兵数千,金兀术不支遁去。当时的小将军岳云,时年才二十二岁。值得一提的是,岳云不是岳飞亲儿子,是其养子。这位少年英雄十二岁即从军,隶于张宪帐下,军中呼为“嬴官人”,因作战奋勇无前,为岳飞收为养子,“(岳)飞征战,(岳云)未尝不予,屡立奇功”,但岳飞皆抑之不报。“每战,(岳云)以手握两铁椎,重八十斤,先诸军登城”,攻随州、平襄汉,岳云皆居首功,岳飞始终不上报其功,最后还是张浚出面,说:“岳侯避宠荣,廉则廉矣,未得为公也”,上奏超迁岳云官职,岳飞立辞:“士卒冒矢石立奇功,始升一级,吾子岳云超迁,何能服众!”颖昌大战,小英雄“出入行阵,体被百余创,甲裳皆赤”,英烈门风,赫赫神勇。
  早在绍兴五年,岳飞就指派部将梁兴暗中交结两河一带沦陷区的汉人豪杰,敛兵固堡,等待大宋军反攻的那一天,“李通、胡清、李宝、李兴、张恩、孙琪等率众来归。金人动息、山川险要,一时皆得其实。尽磁、相、开德、泽、潞、晋、绛、汾、隰之境,皆期日兴兵,与官军(宋军)会。”至此,岳飞的大将梁兴“会太行忠义及两河豪杰等,累战皆捷,中原大震”,各路义兵都大张“岳”字旗,“父老百姓争挽车牵牛,载糗粮以馈义军,顶盆焚香迎侯者,充满道路,向燕以南金(国)号令不行”。窘急之下,金兀术想签军(征兵役)以抵拒岳飞的进攻,“河北无一人从者”。至此,大魔头金兀术长叹道:“自我起北方以来,未有如今日之挫败!”
  不仅北方汉族人民义军四起,金朝统制王镇等多名金将主动来降。金帅乌陵思谋一直以狡黠多智著称,至此也不得不对属下透出消息:“毋轻动,俟岳家军来即降”。金朝龙虎大王的禁卫军千户高勇,也暗中接受岳飞旗榜,自北逃南,向岳飞投降。最让人欢欣鼓舞的,宋军势不可挡,金兀术手下最得力的干将韩常“欲以五万众内附”,可见当时的形势是百分百有利于宋朝。
  大喜之余,岳飞壮志豪情,对手下高言:“直抵黄龙府,与诸君痛饮尔!”
  朱仙镇一战,双方对阵,金国有众十万,岳飞以“背嵬骑兵”五百人奋击,“大破之,(金)兀术遁还汴京。”此时,岳飞大军距宋朝首汴京,仅四十多里而已。岳家军指日渡河之际,高宗赵构与秦桧“方欲画淮以北尽弃之”,准备与金人讲和。岳飞闻讯惊骇,马上上奏:“金人锐气沮丧,尽弃辎重,疾走渡河。(两河)豪杰向风,(宋军)士卒用命,时不再来,机难轻失。”
  高宗赵构、秦桧知道岳飞锐志不可轻回,就先下诏让张俊和杨沂中两部宋军先行撤回,割断岳飞军的两支臂援,然后,“一日奉十二金字牌”,严诏岳飞班师,声称其孤军不可久留。无奈之余,岳飞愤惋泣下,长叹:“十年之功,废于一旦!”
  班师令下,河北人民扶老携幼,遮马恸哭:“我等戴香盆、运粮草以迎官军,金人悉知之。相公您这一去,我辈肯定为金人杀得一个也剩不下!”岳飞闻言也悲泣,从怀中换出皇诏出示:“朝廷有命,我不能擅留。”百姓闻之,哭声彻野。为了避免金军屠戮当地汉族百姓,岳飞停留五日,等候愿意南迁的百姓,“从而南者如市。”
  岳飞南撤之时,金兀术也正要弃汴京北逃。金军大军小车装载满,正要起军,忽然有个o(︶︿︶)o 唉书生拦住金兀术马首进谏:“太子(金兀术乃金太祖第四子,时称“四太子”)毋走,岳少保很快就会退兵。”金兀术苦笑:“岳少保以五百骑破吾十万众,京城(百姓)日夜望其来,何谓此城可守?”
  o(︶︿︶)o 唉书生不慌不忙,为金酋分析道:“自古未有权臣在内,而大将能立功于外者。岳少保自身性命尚且不能保,何况其成功乎!”金兀术闻言,恍然大悟,遂下令暂停撤退。
  岳飞所率宋军班师后,“所得州县,旋复失之”,大好河山,善良人民,重归于金人荼毒。
  高宗赵构与秦桧二人,实是中国历史上不可多得的奸帝奸臣二人组合。当其时也,金军不仅在东面战场大败于刘锜、岳飞之手,其西面战场的撤离喝大军也在川陕地区屡战屡败,被吴璘(吴玠当时已去世)、胡世将等人数次痛击。金兵虽时有小胜,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最终仍退回凤翔休兵。当时的金人,“兵老气衰”,连金兀术爱将韩常也在私下抱怨:“今之南军(宋军),其勇锐乃昔之我军;今之我军,其怯懦乃昔之南军。”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种种,金兵掳掠多年,上下丰足,有钱有财自然惜命,这也是金兵厌战的重要原因。
  岳飞回朝后,“力请解兵柄,不许。”不久,高宗赵构宣见,“(岳)飞拜谢而已。”此时此刻,岳飞胸中郁郁,一腔热情,均化为乌有。
  
  
 楼主| 发表于 2006-3-3 15:48:22 | 显示全部楼层
  绍兴十一年(公元1141年,金皇统元年),金兀术又自率十万大军,气势汹汹渡过淮河,由寿春直荡淮西。宋廷急命张俊、杨沂中、刘锜部迎击,金兀术见宋军来势迅猛,战术撤退至柘皋(今安徽巢湖附近)。双方大战,宋军先败后胜,张俊部将王德表现神勇,大败金军,乘胜收复庐州(今安徽合肥)。柘皋之战得胜,张俊为了争功,又认定金军已经全部北撤,就派人阻止刘锜、岳飞所部宋军。实际上,金军主力多数集结在濠州一带(今安徽凤阳)等待机会。四月初,金军忽然进攻邃州,急往救援的宋军杨沂中、王德被金军截击,宋军损失数万人。至此,金兀术才有了与宋朝“和谈”的砝码,最终宋金双方达成了“绍兴第二次和议”,金国称“皇统议和”。
  
  理直气壮主降派――秦桧的“议和”
  
  南宋与金朝之间的“议和”,实际从高宗赵构继位的建炎元年已经开始,只不过开始只是高宗赵构这边剃头担子一头热而已。建炎元年(公元1127年)七月,高宗赵构即遣宣义郎付雱为使,到往粘罕(完颜宗翰)军中,“奉表通问二帝,致思慕之意。”不久,与徽钦二帝一起被北俘的宋臣曹勋得间自金国逃还,向赵构展示徽宗的手诏,“帝泣,以示辅臣”,但当曹勋建议募招敢死之士入海道间行潜入金国营救徽宗回国时,新帝的“重臣”黄潜善老大不高兴,把曹勋外贬。同年年底,高宗赵构又派王伦、朱弁为正副使节,通使于金。不巧的是,当时金军大举南下,“留(王)伦等不遣”。
  建炎二年(公元1128年)六月,高宗又任宇文虚中为金国祈请使,“称臣奉表于金”,刚到金国,一行人就被金人往回打发,宇文虚中表示:“奉命北来,祈请二帝,二帝未还,(我)虚中不可独归。”金人嘉其志尚,便把宇文虚中留了下来。“金国初建,制度草创,爱(宇文)虚中才艺,每加官爵。(宇文)虚中即受之,遂与韩昉俱掌制,因是知东北之士(金人统治区)皆愤恨陷(于)陷北(金朝),密以信义结纳,金人不之觉。”宋朝之后,受蒙古人统制下的汉朝腐儒误导,皆以宇文虚中为无赖小人,其实他是一位深晓民族大义、忍辱负重的高节士大夫。
  建炎三年夏(公元1129年),南宋又以洪皓为金国通问使。历经千辛万苦,走了一年多才得见粘罕,这位金酋强迫洪皓在伪齐刘豫手下做官,洪皓大义凛然:“万里衔命,正为奉二帝南归。刘豫悖迅,吾岂肯事此逆贼!吾留亦死,不事刘贼亦死,不愿苟且偷生,请下令杀我,绝不后悔!”粘罕大怒,喝金兵推出杀掉,倒是他身旁一个亲卫将校为洪皓所感动,劝言说:“此真忠臣也!”劝粘罕息怒,把洪皓流放冷山,暂贷其死。同年秋,南宋又派张邵使金。金朝左监军挞懒(完颜昌)逆见,令张邵下拜,为张学士力拒,表示南北朝臣无相拜之礼,并愤言宋金之间的曲直。挞懒大怒,取国书而去,把张邵囚禁在柞山寨。
  建炎四年(公元1130年)冬,秦桧从金国“逃归”。秦桧在靖康之变时与徽钦二帝一起为金人北掳,金主把他当成一个高级奴隶赐予挞懒。“挞懒信之,及南侵,以为参谋军事,又以为随军转运使。”挞懒进攻楚州时,秦桧与其妻王氏自金营中“跑出”,归于宋朝的“涟水军”,他自称是杀掉金人看守,“夺舟而归”。归朝后,朝臣对秦桧“逃归”之说多怀疑惑:秦桧与数位宋臣同时被北俘,为何惟他一人得还?而且,“自燕至楚二千八百里,踰河越海”,竟然这么一个读书人路上没有金人监视看管,轻易逃归?更可疑的是,秦桧如果是被迫跟从挞懒当“参谋”,一般来讲其妻王氏会作为人质另居他处,夫妇二人竟然夫唱妇随“胜利大逃亡”,真是漏洞百出。不过,朝中大臣范宗尹和李回与秦桧是旧交,“尽破众疑,力荐其忠。”
  秦桧入对,马上呈上事先草拟好的《与挞懒求和书》,高宗赵构览之甚悦,赞称秦桧“朴忠过人,朕得之喜而不寐!”究其实也,秦桧抓住高宗一心与金国讲和的心理,一言中的,自然赵构“龙心”大悦。
  秦桧的“逃归”,实是他与挞懒密谋后的居心良苦的“大策划”,当然,也不能说秦桧居心叵测想与金帅灭掉南宋,挞懒之意是想扶植一个傀儡,秦桧之意是促成宋金和议以实行他自己平步青云的目的。“先是,朝廷(南宋)虽数遣使于金,但且守且和,而专意与敌解仇息兵则自(秦)桧始”。
  秦桧“逃归”时,涟水军卒捕得这对夫妇,见二人装束怪异,又自称自北而来,便绑个严严实实,准备当作金人奸细杀掉以邀赏。秦桧知道乱世杀人或被杀都容易,忙叩头告哀,对几个大兵说:“我乃御史中丞秦桧,这附间有秀才读书人吗,可唤来一问,他们应该知道我的名姓。”正好,旁边搭棚子卖酒的人名叫王安道,曾中秀才,大兵便唤来相问。王秀才本不知道秦桧之名,出于好心,上前做揖道:“秦中丞辛苦!”宋朝人尊重读书人,几个大兵见王秀才都认识被绑的长脚汉子,想来不是金人奸细,息起杀心,放掉秦桧夫妇。所以,历史中的偶然性不可小觑,假若当时王秀才心情不好,说他自己不知道什么“秦中丞”,几个宋兵肯定会立时杀了秦桧夫妇,既能分得财物,又可持人头去主将处邀赏,那样一来,南宋以后的历史也会全然改观。
  绍兴二年(公元1132年),秦桧为右相,很快他就建策,“欲以河北人还金(国),中原人还刘豫”,这个主张太过露骨,惹得赵构也不高兴,怒道:“朕乃北人,将安归!”不久就将秦桧罢相,“人始知(秦)桧之奸”。同年十月,先前遣至金国的宋朝使臣王伦归国。王伦在金国被软禁其间,冒死买通商人陈忠,向被囚禁的徽钦二帝转告了高宗赵构继位的消息,又探明了二帝被囚的具体位置。金酋粘罕见王伦,责问南北通和是否是王伦擅自的主张,王伦直言:“使者有指,不然,来此所为何事!人定者胜天,天定亦能胜人,惟元帅(指粘罕)察之!”思考数日,粘罕忽然入驿馆见王伦,放他回江南,商谈金宋和议之事。由于王伦的回归“言金人情伪甚悉”,高宗赵构很高兴,优诏奖之。但当时南宋正准备议讨刘豫,金宋和议没有实质性进展。
  建炎三年(公元1133年),粘罕派李永寿为使,与宋使韩肖胄一起抵达江南。金自靖康之后,只见宋使往见,金使来宋,这还是破天荒第一次。当然,金使前来并不讲“和议”,开口就要南宋放归被宋朝俘获的刘豫手下军卒并割长江以北土地给刘豫,“与秦桧前议吻合,识者益知(秦)桧与金人共谋矣。”虽然当时南宋已拥强兵二十万,怯懦的高宗赵构仍遣使议和。
  绍兴五年(公元1135年)夏,宋徽宗死于五国城。时被拘押于金国的宋朝最早一批使臣如朱弁、洪皓等人,闻徽宗皇帝崩讯,泣血服丧,以尽臣子之礼,“金人义之而不责”。直到两年后,宋使何藓返归,举朝上下才得悉徽宗皇帝与宁德郑皇后的死讯,南宋君臣发丧成服。由于与金国恢复和议,被外贬的秦桧又返朝得用,最终又入朝为枢密使。
  金人废掉刘豫后,挞懒(完颜昌)对宋使王伦说:“你回去报知江南(南宋),自今开始,和议可成。”王伦到杭州,面见高宗,汇报说金人答应归还徽宗皇帝的梓宫(尸棺)及高宗生母韦氏,还要把江南地划归南宋,高宗大喜,立遣王伦回金国奉迎其生母及父亲的尸骨。
  绍兴八年,(公元1138年),秦桧得拜为尚书右仆射同平章事兼枢密使,军政大权皆归于一人之手。老秦翻云覆雨,先后摆平政坛老对手赵鼎和张浚,终于得掌朝权。六月,王伦偕金使前来,复命迅速。本来,挞懒等人准备把河南地归还宋朝的动议,金国朝议时多有贵族大臣反对,但挞懒当时与金太宗的长子完颜宗磐联手,在朝中炙手可热,特别是他们联手扳倒粘罕(完颜宗翰)一系的势力后,很想再趁势把金熙宗完颜亶也做掉,推完颜宗磐为帝。挞懒(完颜昌)之所以如此“热衷”和议,另一个原因还在于他刚刚被封为“鲁国王”,秦桧暗中写信劝他“就封以治鲁地”,出于一已私心,挞懒归还宋朝的河南地,以图南宋君臣对他感激涕零,成为刘豫的伪齐又一个“翻版”,听命于他,助他日后在金国日益坐大,直至拥完颜宗磐坐上帝座。所以,绍兴年间,宋金第一次和议,金国方面完全是由挞懒、宗磐等人强行通过,金熙宗和诸多大臣根本心中不情愿。
  和议进行之间,宋朝多位大臣上表,表示:“国耻未雪,义难讲好”,均被秦桧窜逐,不久,他又把丞相赵鼎和副相刘大中也排挤出朝。秦桧主持和议,开始心里也七上八下,经过多日观察,高宗赵构又表示:“朕独委卿”,秦桧这才放开胆子去干。其亲信中书舍人勾龙如渊(复姓勾龙,原为“古勾芒”部落族姓,因“古”与高宗赵构名有讳,改姓勾龙)为其出主意:“相公(宋朝对宰执大臣的尊称)为天下计,而邪说横起,何不择人为台谏,使(台谏官)尽击去,则事定矣。”秦桧大喜,以勾龙如渊为御史中丞,严劾持异议者,封闭所有反对议和的言路。这年十一月,王伦与金使张通古偕来,“所过州郡迎以臣礼”,而且,张通古的身份是“江南诏谕使”,并非把宋朝当平等邦国看待,而是完全待以藩属之礼。
  虽然秦桧、高宗和议谋定,群臣不依不饶,纷纷上书,要求高宗赵构不要屈辱地向金国称臣,以中华而奉夷狄,言至痛切。特别是枢密院编修胡铨,愤然抗疏,洋洋千言,称王伦、秦桧奸邪,当斩杀二人以谢天下,并在疏奏最后写道:“臣备员枢属,义不与(秦)桧等共戴天,区区之心,愿断三人头(秦桧、王伦、孙近),竿之藁街,然后羁留虏使(金使),责以无礼,徐兴问罪之师,则三军之士不战而气自倍。不然,臣有赴东海而死尔,宁能处小朝廷求活耶!”书上,高宗、秦桧大怒,本想杀掉胡铨,迫于公论,把这位诤臣削职投至广州盐仓去看门。
  禁锢朝士之口容易,打发金使却难。依照和议,南宋为臣,金朝为君,宋高宗本人应该跪接金朝皇帝的“诏书”,赵构虽庸怯阴险,为人也挺要面子,对秦桧说:“朕嗣守祖宗基业,岂受金人封册?”同时,大将韩世忠、杨沂中等人也对秦桧表示:“朝议籍籍,军民洶洶,如果引起事变,谁来负责?”而后,诸将帅又联名上书台谏。最后,还是秦桧心腹勾龙如渊等人出主意,让高宗以守丧三年不能出见金使为名,秦桧以宰执身份代替高宗“诣馆受书”。金使张通古本来不答应,王伦急得对他又逼胁又吓唬,张通古也怕自己完不成使命,便答应秦桧可以替高宗拜受金朝国书,同时要求宋朝“百官备礼”临观受书礼。这个场面好应付,南宋大臣们当然集不全,秦桧密命尚书省的大小官吏随从穿上朝服冒充百官,与他一起拜受金国国书。最终,终于使宋金第一次和议达成。
  说起张通古,须带讲一下金朝的民族关系。张通古,字乐之,易州易县人,辽朝进士,本是契丹统治下的汉人。完颜宗望占领燕京时,召其于幕下,开始为金朝效力。言至民族,“等级区分”,一般人只知道元朝有“蒙古、色目、汉人、南人”之分,殊不知金朝的民族压迫更加严苛,金国民族“层级”分为五等:女真、渤海、契丹、汉儿,特别注意的是,金朝人所称的“汉儿”专指原契丹辖境内的汉人,后来占领的河南、山东一带的汉人,金人则称为“南人”(元朝时把起先占取金地人称为“汉人”,南宋人称“南人”)。此外,辽朝时,契丹统治者并未强迫境内汉人改服改俗,但金初女真人和他们的后代一样就有“剃发左袵”的强迫命令,其发式与满清相似,中间留发的一撮,面积似乎更小一些,而且金初女真人“剃发易服”的命令十分严酷,凭此杀害了不少汉人,直到海陵王完颜亮时期才有所舒缓(“诏诃南民,衣冠许从其便”),当然,其黄河以北占领区还是严格实行“剃发左袵”令。金世宗以后,汉人、南人在金廷人数越来越多,忠心卖命的不少,因为这些人也有自己一套“忠君”理念。但是,金朝的民族界限始终未泯,恰如满清。
  消息传出后,南宋举国皆愤。当时身在洪州的李纲上疏:
  “臣窃见朝廷遣王伦使金国,奉迎梓宫。今(王)伦之归,与金使偕来,乃以“诏谕江南”为名,不著国号而曰“江南”,不云“通问”而曰“诏谕”,此何礼也?臣请试为陛下言之。金人毁宗社,逼二圣,而陛下应天顺人,光复旧业。自我视彼,则仇雠也;自彼视我,则腹心之疾也,岂复有可和之理?然而朝廷遣使通问,冠盖相望于道,卑辞厚币,无所爱惜者,以二圣在其域中,为亲屈己,不得已而然,犹有说也。至去年春,两宫凶问既至,遣使以迎梓宫,亟往遄返,初不得其要领。今伦使事,初以奉迎梓宫为指,而金使之来,乃以诏谕江南为名。循名责实,已自乖戾,则其所以罔朝廷而生后患者,不待诘而可知。
  “臣在远方,虽不足以知其曲折,然以愚意料之,金以此名遣使,其邀求大略有
  五:必降诏书,欲陛下屈体降礼以听受,一也。必有赦文,欲朝廷宣布,班示郡县,
  二也。必立约束,欲陛下奉藩称臣,禀其号令,三也。必求岁赂,广其数目,使我
  坐困,四也。必求割地,以江为界,淮南、荆襄、四川,尽欲得之,五也。此五者,
  朝廷从其一,则大事去矣。
   “金人变诈不测,贪婪无厌,纵使听其诏令,奉藩称臣,其志犹未已也。必继有
  号令,或使亲迎梓宫,或使单车入觐,或使移易将相,或改革政事,或竭取租赋,
  或朘削土宇。从之则无有纪极,一不从则前功尽废,反为兵端。以为权时之宜,听
  其邀求,可以无后悔者,非愚则诬也。使国家之势单弱,果不足以自振,不得已而
  为此,固犹不可,况土宇之广犹半天下,臣民之心戴宋不忘,与有识者谋之,尚足
  以有为,岂可忘祖宗之大业,生灵之属望,弗虑弗图,遽自屈服,冀延旦暮之命哉?”
  
  高宗心中不爽,也只能隐忍不发,毕竟做出如此亏心事,李纲直言,字字触及“灵魂”与“痛处”。
  文臣如此,武将也有多人上疏反对和议,韩世忠四次上疏要求举兵与金国决战,皆“不报”。金使张通古返国时,韩世忠在洪泽镇埋伏人马,准备截杀金使以坏和议,“不克而罢”。
  高宗赵构当时之所以心急火燎地不惜屈膝为臣与金人议和,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在于是他听说金人废刘豫后,又想拥立其大哥宋钦宗在河北为傀儡皇帝。高宗最怕金人这一手,那样一来,他这个“皇帝”之弟,不可能再在帝位上坐着与兄皇兵戎相见,可见金人此招最灵,实为一剑封喉的伎俩。
  绍兴九年(公元1139年)四月,王伦亲至汴京,见金兀术,“交割地界,得东、西、南三京,寿春府、宿、亳、曹、单州及陕西、京西诸州之地。(金)兀术遂自祁州渡(黄)河而去,移行台于大名府。”虽如此,其实金兀术(完颜宗弼)与金国大酋完颜宗干皆一心要“收复”归宋之地。果然,金兀术等人与金熙宗密谋,稳住先前主张与宋议和的挞懒一系人员,并扣押了正要回国复命的王伦。王伦见势不妙,忙遣人兼程逃回南宋,要朝廷提早安排兵卫,以防金人渝盟。当年八月,王伦在中山(今河北定县)为金人正式拘捕,不久被押往金兀术所在的祁州(今河北安国)。同时,金朝内部政治斗争白热化,以吴十谋反案为引子,金熙宗在金兀术等人帮助下,逮捕了完颜宗磐等宗室,流放挞懒(完颜昌),不久,金熙宗又下诏诛杀挞懒。挞懒自燕京得间逃脱,南逃准备奔宋,被政敌金兀术抓住,押回祁州乱棍击死,并杀其宗族亲属八百多人。
  至此,金兀术奏请金熙宗“恢复旧疆”,并押送王伦至上京(今黑龙江阿城)。金熙宗见王伦,怒责他“但知有元师(指挞懒),不知有上国(指金熙宗京城君臣)”,手拿宋朝国书挑三拣四,指摘不已。最后,金熙宗提出无礼条件,要赵构向金国正式称臣,使用金朝年号为“正朔”,以及其它多项南宋不可能答应的苛刻“条件”。
  南宋自然不答应,也不可能答应。绍兴十年(公元1140年)夏,金兀术大集金兵,以宋朝与挞懒暗中交通为名,撕毁先前盟约,发动了对宋朝的新一轮攻势。听闻金人毁盟,秦桧心中甚惧,生怕宋高宗拿自己泄愤开刀,又怕高宗重新启用张浚这个政敌。高宗赵构对张浚大有成见,表示:“宁至亡国,不用此人!”闻此言,秦桧心中乃安。
  而后之事,便是刘锜、岳飞等人的顺昌大捷、郾城大捷以及颖昌大捷,金军数遭重创,直到濠州之战,金兀术才挽回一些面子,至此,他也清醒认识到不能不和南宋展开和谈,遣回先前被扣留的宋使莫将,在不停止军事行动的同时,与宋朝重开谈判。
  其实,虽有濠州之战的败绩,但当时的宋金力量对比,已经由金强宋弱转变为宋强金弱。甚于渗透至骨的恐惧,高宗赵构对此全然不觉。绍兴十一年四月金兀术渡淮撤走后,他与秦桧密谋,召韩世忠、张俊、岳飞入朝,以“论功行赏”为名,以韩、张二人为枢密使,以岳飞为枢密副使,一举剥夺了三个人的军事实际指挥权。张俊虽然武将出身,心灵脑子活,知道秦桧要罢兵,自告奋勇交出兵柄,“且力赞和议”。秦桧高兴,派张俊与岳飞一起前往昔日韩世忠的地盘楚州“视察”战地形势。张俊很有心机,他一边斥贬韩世忠的昔日旧将,一面又派人诬称韩世忠有谋反企图。韩世忠从岳飞处知晓此事,连忙入宫跪地向高宗赵构号泣辩白,最终泯灭了赵构的杀心,从此闲居不再过问军事。
  于宋高宗、秦桧这一对最佳卖国拍档而言,现在,他们最大的“心病”,只有岳飞一人。
  
 楼主| 发表于 2006-3-3 15:48:47 | 显示全部楼层
  
  天日昭昭毁长城――岳飞之死
  
  “初,(岳)飞在诸将中最年少,以列校拨起,屡立显功,(韩)世忠、(张)俊不能平,(岳)飞屈已下之,而(张)俊益忌(岳)飞”。韩世忠人直心正,看着岳飞从小校升为与自己排排坐的方面大师,心里不爽,但是,两人爱国忠君是一致的,很快与岳飞言归于好,双方并无芥蒂。张俊则不然,他心中十分嫉恨岳飞这个昔日的下属夺城立功,风头盖过他自己。
  此外,还有以下诸事,惹起张俊对岳飞的暗恨:其一,淮西之战,张俊以“前途乏粮”为辞阻止岳飞行军抗金,岳飞奋勇不顾。班师后,高宗宣示天下的褒状称岳飞“转饷艰阻,卿不复顾”,张俊由此怀疑岳飞在高宗面前告自己状,便在回朝后大肆宣言岳飞在战役中“逗留不进”;其二,张俊知道秦桧与韩世忠关系不好,诸帅被夺实权换防后,他私约岳飞拆分韩家军的主力精兵“背嵬兵”,(张俊与韩世忠还是儿女亲家)。岳飞“义不肯”,张俊又大恨;其三,两人同行至楚州城,张俊表示要修城守备,岳飞言道:“当戮力以图恢复,岂可为退保计!”意即反对张俊在距金人如此远的地方修些防线以示怯,“(张)俊色变”――如此数事,使得张俊铁定的要整治岳飞。
  当然,以张俊之力,想出头整岳飞,还不是特容易。于是,他先撺掇秦桧,以岳飞与韩世忠暗中通气为由,使老秦大怒。秦桧方面,早已收到金兀术密信:“尔朝夕以和请,而岳飞方为河北图(进取)。必杀(岳)飞,始可和。”当然,金兀术信中语也是“气话”,“岳家军”的战斗力确实让他印象深刻。秦桧方面,综合各方面因素,认定“(岳)飞不死终梗和议,已必及祸”,最终才“力谋杀之”。至此,有了张俊、秦桧二人推波助澜“惦记”岳飞,其实还不至于让这位大忠臣走上黄泉路,真正的幕后黑手,乃当朝皇帝:高宗赵构。
  当时,岳飞虽功高,但“狡兔未死”,其实武将还有用处。此外,三大军头的军权应该已被平稳卸掉,南宋一朝“削兵权”业已成功,岳飞也非是赵构这个皇帝的什么“心腹之患”。赵构杀岳飞的由头,其实最终还是起于如下几个原因:第一,武将言宗庙事,即岳飞劝高宗立储,深犯当时的政治忌讳;第二,岳飞成日言恢复要迎返二帝,毕竟大哥钦宗皇帝还活着,真正“直抵黄龙”把钦宗迎回来,赵构自己往哪里摆!第三,淮西军变、苗刘事变等等事情,赵构对军人十分放心不下,很想拿个人开刀示警。“君疑臣臣必死”,有了赵构这个奸帝,岳飞不死也难。
  既然帝、将、臣三方面都心照不宣要搞一个人,秦桧自然心中有恨。挑来拣云,他先找出与岳飞有旧怨的谏议大夫万俟禼(岳飞宣抚荆湖时,没怎么拿当时任湖北提刑的万俟禼当回事,小人易怒,他由此深恨岳飞)弹劾岳飞,又指使中丞何铸、侍御史罗汝楫文章弹论岳飞“罪行”,指斥岳飞如下:“……今春金人攻淮西,(岳)飞暂至舒、蕲而不进,比与(张)俊接兵淮上,又欲弃山阳而不守。”得悉弹章,岳飞知道祸事要来,连忙想朝廷归还两镇节度使权节,完全交出一切军政虚实之权,仅获个“充万寿观使”的虚而又虚的衔号,实际上,这种情况在宋朝,就是官员“双规”前的一个步骤。
  秦桧当然不会就此罢手,高宗与秦桧想要的不是岳飞的官,而是岳飞的命。
  于是,秦桧指使张俊,让这位军头胁迫岳飞的部将王贵(都统制),让他首先告发岳飞。王贵先前在军中有过受过岳飞鞭打,开始时不想出卖旧上司,最终被张俊以宗族性命要胁,终于服从。光有王贵不行,张俊又买通岳飞手下副统制王俊,让他先上书告变,声称岳飞的部将张宪与岳飞养子岳云二人暗中阴谋,准备军事行动,最终使岳飞能重掌旧军。军将为了主师能重掌旧部在军队内“串通”,这种事几乎相当于“谋反”,于是“岳飞案”浮出水面。
  秦桧立即派人逮捕岳飞父子,见朝廷使者来门,岳飞预感不妙,大英雄笑道:“皇天后土,可表此心!”这一笑,是无奈的笑,是凄凉的笑,是英雄末路的笑。明知自投罗网,岳飞仍随使臣赶往杭州。其实,削职闲住时,岳飞已有不祥预感,并做小词《小重山》:
  昨夜惊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将欲心事付瑶筝。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一开始,朝廷的御史中丞何铸主审岳飞。进入庭堂,岳飞见四座官员、满院衙役,也不说话,撕开身上衣裳,露出后背,上有深入肤理的四个刺字:尽忠报国(非是“精忠报国”,此四字也非岳母所刻,岳母乃一寻常农妇,刺字在宋朝是一项专门“技术”)。
  审了几日,无证无据,根本没有任何依由,何铸知道岳飞无辜,就向秦桧汇报。老秦大怒,又不好直说,顿了半晌,说出实情:“此上意也(高宗本人的意思)。”何铸为人正直,回辩道:“我岂为区区一岳飞请命(宋代文臣一直看不起武将),强敌未灭,无故戮一大将,失士卒心,非社稷之长计。”秦桧语塞,知道何铸主审岳飞案达不到目的,就把万俟禼推上前台。
  万俟禼很会找案件“锲入点”,诬称岳飞与其养子岳云致书张宪,让张宪虚称金人来侵惊吓朝廷,依此达到岳飞还军的目的。但是,这一指摘不成,因为所谓的来往书信皆无实证,万俟禼就称岳飞父子及张宪“焚书灭迹”。接着,他又以岳飞在淮西大战中“逗留观望”为辞,非要致岳飞死地不可。文人就是心眼窄,岳飞与万俟禼并非有什么杀父污母的深仇大恨,只是当时对他这个基层小官不待见而已,万俟禼因此就挟怨在心,对岳大英雄非杀之而后快,成为秦桧和高宗赵构的最得力打手。
  宋人王明清的历史笔记《挥麈录余话》中,详细保留了岳飞一案的南宋判决省札,兹录于下:
  绍兴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刑部、大理寺状:准尚书省札子,张俊奏:张宪供通,为收岳飞处文字后谋反,行府(枢密行府)已有供到文状。奉圣旨,就大理寺置司根勘闻奏。 今勘到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阆州观察使、高阳关路马、步军副都总管、御前 前军统制、权副都统、节制鄂州军马张宪,僧泽一,右朝议大夫、直秘阁、添差广南东路安抚司参议官于鹏,右朝散郎、添差通判兴化军孙革,左武大夫、忠州防御使、提举醴泉观岳云,有荫人智浃,承节郎、进奏官王处仁,从义郎、新授福州专管巡捉私盐蒋世雄,及勘证得前少保、武胜、定国军节度使、充万寿观使岳飞所犯。
  内岳飞为因探报得金人侵犯淮南,前後一十五次受亲自指挥,令策应措置战事, 而坐观胜负,逗遛不进。及因董先、张宪问张俊军马怎生的?言道都败了回去也,便乃指斥乘舆(皇帝赵构)。(岳飞)及向张宪、董先道,张家、韩家人马,你只将一万人,已蹉踏了。及因(岳飞)罢兵权後,又令孙革写书与张宪,令措置别作擘画,又令看讫焚之。(岳飞)及令张宪虚申,探得四太子(金兀术)大兵前来侵犯上流。自是之後,张宪商议待反背,而据守襄阳,及把截江岸两头,尽劫官、私舟船。又累次令孙革奏报不实,及制勘虚妄等罪。
  除罪轻外,法 寺称:‘律有临军征讨,稽期三日者,斩,及指斥乘舆,情理切害者,斩,因罪重。其岳飞合依斩刑私罪上定断,合决重杖处死。
   看详岳飞坐拥重兵於两军未解之间,十五次被受御笔,并遣中使督兵,逗遛不进。及於此时辄对张宪、董先指斥乘舆,情理切害者。又说与张宪、董先,要蹉踏张俊、韩世忠人马。及移书与张宪,令措置别作擘画,致张宪意待谋反,据守襄阳等处作过。委是情理深重,敕:‘罪人情重法轻,奏裁。
  
   张宪为收岳飞书,令宪别作擘画,因此张宪谋反,要提兵占据襄阳,投拜金人。因王俊不允顺,方有无意作过之言。并知岳飞指斥切害,不告。并依随岳飞虚申无粮,进兵不得。及依于鹏书申岳飞之意,令妄申探报不实,及制勘虚妄。除罪轻外,法寺称:‘律:谋叛,绞。其张宪合依绞刑私罪上定断,合决重杖处死。仍合依例追毁出身以来告敕文字,除名。
   岳云为写谘目与张宪,称可与得心腹兵官商议擘画,因此致张宪谋叛。除罪轻及等外,法寺称:‘敕:传报朝廷机密事,流三千里,配千里,不以荫论。敕:刺配比徒三年,本罪徒以上通比,满六年,比加役流。律:官五品犯流以下减一等。其岳云合比加役流私罪断,官减外,徒三年。追一官,罚铜二十斤入官,勒停。
   看详岳云因父罢兵权,辄敢交通主兵官张宪,节次催令得与心腹兵官擘画,因此致张宪要提兵谋叛。及传报朝廷机密,惑乱军心。情重,奏裁。岳云犯私罪徒,举官见行取会,候到,别具施行。
   。。。。。。
  看详岳飞等所犯,内岳飞私罪斩,张宪私罪绞,情理深重。岳云私罪徒,情理深重。蒋世雄、孙革、于鹏私罪徒,情理稍重。无一般例,今奉圣旨根勘,合取旨裁断。
  以上是南宋官府的裁决,还需请宋高宗最后定夺。最后,高宗赵构下旨:
  “有旨:岳飞特赐死。张宪、岳云?依军法施行,令杨沂中监斩,仍多差兵将防护。馀皆依断,于鹏、孙革、王处仁、蒋世雄除名,内于鹏、孙革永不收叙。……岳飞、张宪家属分送广南、福建路州军拘管,月具存亡奏闻。编配人并岳飞家属,令杨沂中看管,其张宪家属令王贵、汪叔詹多差得力人兵,防送前去,不得一并上路。岳飞、张宪家业籍没入官,委俞俟、汪叔詹逐一抄查,具数申尚书省。……”
  
  所以,即使是依承秦桧等人意思对岳飞案进行推审的大理寺各级官吏,仍在拟案上只有斩岳飞、张宪,至于岳云等其余被卷入的“从犯”,只是流刑和罚铜等较轻的刑罚。高宗赵构心毒,他御笔亲题,为除后患,把岳云也改为斩刑,并加重涉案其余人的处罚。后来,由于民间戏曲、评书以及不谙史实的“读书人”渲染,以及“皇帝无错”的愚民心理,许多人认为岳飞之死皆是秦桧一人作恶,高宗皇帝受蒙弊而已。其实,秦桧情急之下对何铸说的一句话已经泄露天机:“此上意也!”高宗赵构,实际才是杀岳飞的最大幕后指使人。
  岳飞被逮捕入狱两个多月,案件仍然不能成立。张宪、岳云经受严刑拷掠,铁骨铮铮,终不诬岳飞有任何对不起朝廷之事。
  “秦桧妻王氏,素阴险,出其夫上。方岳飞狱具,一日(秦)桧独居书室,食柑玩皮,以抓划之,若有思者。王氏窥见笑曰:‘老汉何一无决耶?抓虎易,放虎难也!’(秦)桧梨然当心,致片纸付入狱。是日岳王(岳飞)薨于棘寺。”(《朝野遗记》)
  狱方得令,遣大力军士入囚室,佯称请岳飞沐浴,拥入密室之中,猛击大英雄双肋,害死了这位南宋最大的功臣(也有赐毒酒之说,但“拉肋”即折肋的处死更为可能,并非予岳飞斩首之刑)。岳飞死年三十九岁。其时为绍兴十一年,阴历十二月二十九日。岳飞死后,经与高宗赵构商议,秦桧等人才向天下宣示岳飞“罪行”,下发“判决书”。也就是说,先杀人,后出判决书。
  今天,我们难以想象岳飞大英雄被自己人猛击肋部时是何种心情、何种表情,在他临终的充满血幕的目光中,我宁可相信溢迸的不是对王朝的怒火,不是对高宗的怨恨,而是“饥餐胡虏肉”壮志未酬的苦痛和国土未复的遗憾。岳飞,是中华特殊时代的特殊产物,其实,他所拥有的人格魅力和质朴的忠君爱国思想,也要感谢北宋王朝百余年来对文化的浇灌和对道德伦理的培育,一个佃农最终成为方面大帅、民族英雄,时代成就了岳飞,岳飞也成就了时代。福兮祸兮,赵构的阴险和秦桧的卑鄙实际上是成全了岳飞,“人生别久不成悲”,千载万世之名,恰恰是在英雄生命嘎然而止的那一刻跃至巅峰。多少个世代过去后,秦桧成为一种奸叛的符号,高宗赵构只是一个笑料一样的阳萎患者,林林总总的大将军们都黯淡地成为时间的碎屑,惟独岳飞,成为一种民族的精神象征,成为一种骄傲,在无数个世代灼灼闪光,且愈来愈受后人敬崇!
  岳飞在囚时,大理寺丞李若朴等人皆言岳飞无罪,都被万俟禼劾去。有宗正寺官员及布衣上书替岳飞呼冤,也被秦桧等人整治死。韩世忠不平,亲往秦桧府质问,秦桧答:“(岳)飞子(岳)云与张宪书莫须有。”韩世忠愤言:“莫须有三字,何以服天下!”莫须有,乃宋人口语,可能是“不一定没有”之意,也可能是“或许有”,皆是秦桧不把韩世忠当盘菜信口搪塞之意。后人凭空想象,以为韩大帅怒冲冲质问秦桧,老秦心虚,低头嗫嘘“莫须有”,当时情况全然相反,首先,秦桧有高宗赵构撑腰,理直气壮;其次,宋朝宰相根本不拿军将当回事,何况韩世忠又是一个被削兵柄的将帅,无能为也。秦桧言中轻蔑不屑之意,在当时其实是溢于言表。
  “岳少保既死狱,籍其家,仅金玉犀带数条,及锁铠兜鍪南蛮铜弩镔刀弓剑鞍辔,布绢三千余匹,粟麦五千余斛,钱十余万,书数千卷而已。视同时诸将如某某(张俊)等,莫不宝玩充堂寝,田园占几县,享乐寿考,妻儿满前。福祸顿悬,天道亦自有不可知者!”(《宋稗类抄》)岳飞的品德,自不待言。其行军打仗,口号是:“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士卒取民麻一丝缚柴即斩之以徇,严法出虎卒,金兀术也哀叹:“撼山易,撼岳家军难!”每调发军粮,岳飞自己皆会愧叹“东南民力竭矣”,其德仁智勇,皆与此类。
  金人破辽灭北宋,兵势甚锐,其所首遇的最大失败,当属绍兴十年的顺昌大败,他们被刘锜宋军在对于金人来讲适于作战的平原杀掉几万强兵。但是,当时正值酷暑,金兵远来疲兵,失败后还有借口。而后,郾城和颖昌大战,岳家军在秋天金军力量最强的时候大败敌人,可以说显示了宋军真正的战斗力。正是有了岳飞的一系列大胜,南宋高宗赵构才真正拥有了与金人议和偏安的本钱。
  岳飞死后,由于高宗和秦桧的意旨,销毁大量史实记载,抹煞了不少岳飞的功劳(林帅也是如此之哀),所以,岳飞的功绩,不仅不是后人夸大渲染,而是宣传、挖掘得还不够透彻。
  当然,基于民族立场不同,清帝康熙发过一番奇谈怪论,表示他不相信岳飞能在朱仙镇得胜后恢复旧土:
  金兵破辽之后,兵已满万,人强将猛,非宋之所敌,明矣。备责不能卧薪尝胆,以雪父兄母后之雠,则高宗何辞?若论李纲之忠言不听,岳飞之丹诚不用,设使谏行言听,则必胜金兵于朱仙,生还二帝于汴京,朕实不信也。何也?根本已久不固,人心已久不一,上无惯战之良将,下无用命之士卒,天下虽有勤王之名,真伪莫测,虚实难分。高宗久在金营,孰强孰弱,自有切见,若使复雠雪耻,再整江山,实不能也,势使之也。孟子曰:“寡众弱强不敌也。”若论讲和之非,我太祖高皇帝(努尔哈赤)因祖之雠,戊午起兵,战必胜,克必取,所向无敌,有往必成。神威圣武,深仁厚泽,犹念中国涂炭,数次议和。明朝引南宋讲和之非,始终不悟,归罪兵部尚书陈新甲为秦桧,弃市示众。发天下兵迎战,如袁崇焕、毛文龙、洪承畴、祖大寿、唐通、吴三桂,前后千余员,凡出关者,非死即降,靡有孑遗。财赋因之已竭,人心随而思乱。百万雄兵,尽没东海,亿兆穷民,罹于边戍。元气尽伤于关东,闯贼蜂起于陇西。贼至京师,文武逃散,无一死于难者,岂非当日不主议和者乎?
  (高宗赵构)偏安社稷,犹存一线之脉络,若为雪耻复雠,同死于国难者,尤不知于明末同乎?异乎?文天祥云:“社稷为重,君为轻,立君以存社稷,存一日则尽臣子一日之责。”实千载忠君之语,君与社稷并而为一也。使高宗匹夫之勇,死而无悔,不顾社稷,以死雪雠,又不知当时议论如何耶?
  
  康熙号称明主,这番讲话完全是戴着“民族”的有色眼镜,贬低岳飞、李纲以及南宋军民的复国能力,为宋高宗涂脂遮丑。而且,他把南宋初与明朝末的史实生拉硬搬相比附,更是缺乏可比性和可信性,暴露出他的“偏心”和庸浅。当然,康熙的一席话,博得当时御用鹰犬们的大声赞同和欢呼,这并不使人奇怪。奇怪的是,在今天,竟还有些“知识分子”对伟大的民族英雄岳飞提出质疑,理由是汉、女真、满日后已经实现民族融合,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再尊岳飞为“民族英雄”不合适。天下同也,善恶一也,“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无知腐儒,偷梁换柱,倒腾观念,盅惑视听,真真让人愤然拍案。
  宋使洪皓在金国,派人持蜡书疾驰密奏,惋惜地表示:“金人所畏服惟(岳)飞,至以父呼之(岳大爷)。诸酋闻其死,酌酒相贺”。
  高宗、秦桧一对奸搭档自毁长城,亲痛仇快,千载之下,令人扼腕切齿。编纂《宋史》的元朝儒生很有悲愤:
  西汉而下,若韩、彭、绛、灌之为将,代不乏人,求其文武全器、仁智
  并施如宋岳飞者,一代岂多见哉。史称关云长通《春秋左氏》学,然未尝见其文章。
  (岳)飞北伐,军至汴梁之朱仙镇,有诏班师,飞自为表答诏,忠义之言,流出肺腑,真有诸葛孔明之风,而卒死于秦桧之手。盖飞与桧势不两立,使飞得志,则金仇可复,宋耻可雪;桧得志,则飞有死而已。昔刘宋杀檀道济,道济下狱,嗔目曰:“自坏汝万里长城!”高宗忍自弃其中原,故忍杀飞,呜呼冤哉!呜呼冤哉!
  
 楼主| 发表于 2006-3-3 15:49:16 | 显示全部楼层
  西湖岳庙铸奸贼铜像,始于明朝正德八年,当时只有秦桧、王氏、万俟禼三人跪像,“久为游人挞碎”。万历二十二年,按察副使范涞重塑贼像,又添张俊这个坏人的跪像,形成今天四奸齐跪的格局。张俊这个第一个跳出来诬引岳飞的小人,并无显赫军功,只是由于他常年以来一直扈卫高宗赵构充当看门狗,深得高宗宠幸。绍兴二十四年,张俊死了几年,高宗赵构依然“思念”这条“大狼狗”,对秦桧说:“武臣中没有一个象张俊那样忠心耿耿,韩世忠比起他来都相差万倍”。并下旨进封张俊为循王。宋朝对异姓功臣一般只封赠郡王,对功臣赠“真王”,实从张俊开始。
  “游人拜(岳飞)墓后必以瓦石敲掷之(四个奸贼的铁像),或溺其头,而抚摩王氏两乳,至精光可鉴”。此后,四像屡毁屡铸,一直延至清朝。从这么一个侧面,可以见出国人对奸贼的痛恨和对报国忠臣的敬仰!
  终高宗赵构之世,岳飞始终未得平反。直到孝宗朝,岳飞才被“以礼改葬”。淳熙六年(公元1179年),谥武穆。嘉泰四年(公元1204年),追封鄂王。
  岳飞初被监押时,万念俱灰,百无聊赖,在囚院倚墙而立,穷凶极恶的狱卒大叫:“岳飞叉手立正”,出生入死从不动意的大将“竦然听命”。西汉大将周勃入狱,也受狱卒侮辱,曾感慨道:“吾尝将百万军,然安知狱吏之尊乎!”岳飞为宋高宗和宋朝社稷浴血奋战数年,落得如此下场,不能不让后人扼腕!观岳飞《题骤马风》一诗,忠贞之心,千载可鉴:
  立马林岗豁战眸,阵云开处一溪流。机舂水淽犹传晋,黍离宫庭孰悯周?南服只今歼小丑,北辕何日返神州!誓将七尺酬明圣,怒指天涯泪不收。
  
  甘为臣妾江南隅――“皇统和议”的最终签订
  
  岳飞在狱中,死前一个月,宋金双方已经签订了和议,南宋方面称之为“建炎第二次和议”,金人称之为“皇统和议”。
  绍兴十一年(公元1141年)阴历十一月,金兀术派金臣萧毅等人为“审议使”,与宋使魏良臣一道来江南,议定宋金双方以淮水为界,“求割唐、邓二州及陕西余地,岁币银、绢各二十五万,仍许归梓宫(徽宗尸体)、太后(高宗生母韦氏)”,高宗全部答应下这些条件,定下议和盟誓。
  “皇统和议”比起“天眷和议”,南宋一方吃亏吃大了,而且是在军事方面占优势的情况下接受了屈辱的条件。这些和议,南宋把黄河以南、淮水以北大片国土拱手让与金人,而第一次合约中南宋君臣觉得难接受的“岁贡”、“正朔”、“册命”等事体,高宗一概应承,其本人完全承认了自己是金国的藩属国主地位,“誓文”内容大致如下:
  “臣(赵)构言:今来画疆,合以淮水中流为界,西有唐、邓州,割属上国。自邓州西四十里并南四十里为界属邓州,其四十里外并西南尽属光化军,为敝邑沿边州城。既蒙恩造,许备籓方,世世子孙,谨守臣节。每年皇帝生辰并正旦,遣使称贺不绝。岁贡银绢二十五万两匹,自壬戌年为始,每春季差人搬送至泗州交纳。有渝此盟,明神是殛,坠命亡氏,踣其国家。臣今既进誓表,伏望上国蚤降誓诏,庶使敝邑永有凭焉。”
  称臣纳贡,卑微至极。
  宋使见到金熙宗,先言及太后韦氏还朝一事,金熙宗仍旧吊起来卖,故意为难说:“先朝业已如此,岂可辄改!”宋使再三跪请,金帝才“勉强”答应,同意归还宋徽宗梓宫及高宗生母韦氏。但是,金人又提出新的过份要求,让南宋再割让商州以及战略要地和尚原以及方山原。出乎金人意料,南宋高宗赵构非常爽快,“分划京西康、邓二州,陕西商、秦之半畀金(国),止存上津、丰阳、天水三县及陇西、成纪余地,弃和尚、方山二原,以大散关为界。”南宋如此“大方”,金人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金帝立刻下命金兀术迅速落实宋金边界勘定及高宗向金称臣等具体事宜,双方终于在大打十五、六年之后,实现了各自大喘一口气的“和平”。
  金宋“皇统和议”,客观上讲,宋朝方面吃亏吃大了,称臣、纳贡、割地,该现眼全都现眼了,丢人到家,到手的仅仅是被金人轮奸多年并为金将生过二子的赵构生母韦氏,使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宋高宗终于为自己扯上一块“孝道”的遮羞布。金国方面,喜出望外,得到了在战场上不可能得到的一切。金兀术作为“皇统和议”的大功臣,自然举国欢呼,直升飞机一样官位一直往上窜:侍中、太保、都元帅、领行台尚书省事,又进拜太傅、太师,领三省事。
  于宋朝而言,金兀术是个残暴不仁的大魔头;对金国而言,此人可是开疆拓土、鼎鼎忠心的大能臣。“皇统和议”后七年,金兀术病死(并非评书、演义上所讲被牛皋骑在身上气死),临终遗表,把他对时局的分析以及对南宋的政策一展无遗:
  
  “吾天命寿短,恨不能与国同休。少年勇锐,冠绝古今。事先帝南征北讨,为大元帅左都监,行营号太子军,东游海岛,南巡杭越,西过兴元,北至小不到云城,今契丹、汉儿,侍吾岁久,服心于吾。吾大虑者,南宋近年军势雄锐,有心争战,闻韩、张、岳、杨,列有不协,国朝之幸(此点可疑,当时岳飞已死,可能是金兀术泛指南宋军将之间有矛盾)。吾今危急,虽有其志,命不可保,遗言于汝等:吾身后,宋若败盟,任贤用众,大举北来,乘势撼(收) 中原人心,复故土如反掌,不为难矣。吾分付汝等,切宜谨守,勿忘吾戒。如宋兵势盛敌强,择用兵马破之;若制御所不能,向与国朝计议,择用(智臣) 为辅,遣天水郡公桓(即宋钦宗赵恒) 安坐汴京,其礼无有弟与兄争(金兀术熟知汉族礼仪),如尚悖心,可辅天水郡王,并力破敌。如此又可安中原人心,亦未深为国朝患害,无虑者一也;宋若守吾誓言,奉国朝命令,时通国信,益加和好,悦其心目,不数岁后,供需岁币,色色往来,竭其财赋,安得不重敛于民,江南人心奸狡,既扰乱非理,其人情必作叛乱,无虑者二也(此招狠毒,疲南宋国力以消弱之);十五年后,南军衰老,纵用贤智,亦无驱使,无虑者三也(这点倒是自作多情,十五年后,惯战金军也老矣);俟其失望,人心离怨,军势隳坏,然后观其举措,此际汝宜一心,选用精骑,备其水陆,谋用材略,取江南如拾芥,何为难耳! 尔等切记吾嘱。吾昔南征,目见宋用军器,大妙者不过神臂弓,次者重斧,外无所畏,今付样造之。”
  
  金兀术遗嘱中,对南宋可谓是阴坏损招出全,却也透漏出这样一种消息:金军的战斗力和金朝的国力在当时均处于由盛而衰的下坡路,“取天下如拾芥”的黄金岁月已成昨日黄花。
  宋金和议成后,绍兴十三年,被拘多年的宋使洪皓、张邵、朱弁皆被放还。“自建炎以来,奉使如金(国)被拘囚者三十余人,多已物故,惟三人以和议成,许归。”历经百死千辛,三人一直保持臣节。归宋后,皆为秦桧一伙儿所不喜,或贬或放。郁郁而终。值得一提的是,洪皓有三子,洪适、洪遵、洪迈,“相继登词科,文名满天下,适位极台辅”。特别是洪迈,其巨著《容斋随笔》泱泱数卷,也是晚年o(︶︿︶)o 唉的必读之书。
  入金宋使最值一提的,当属王伦和宇文虚中。这两个人在《宋史》、《金史》中皆有传,但《金史》作者立场有问题,把两个人评述得很不堪,以王伦为“纨绔之子”,讥笑宇文虚中受两朝官职为人反复。特别让人反感的是,现代刘兰芳的评书把王伦完全丑化成一个金国奸细,刻划为一个十足的o(︶︿︶)o 唉。其实,王伦百分百的爱国者,大忠臣一个。王伦,字正道,是北宋名相王旦之弟王勖的玄孙,年轻时家道中落,王伦放荡不羁,“为任侠,往来京洛间,数犯法,幸免”。靖康之变,国乱识诚臣,钦宗面临宣德门下乱民喧嚷不知所措时,王伦以布衣身份挺身而出,大叫“臣能弹压之”,钦宗皇帝解身上所佩夏国宝剑赐之,立授兵部侍郎。“(王)伦下楼,挟恶力数人,传旨抚定,都人(汴京人)乃息”,可见,此人可谓临危定乱的人杰。建炎元年,赵构择官员去虎狼金国,众官推诿,惟王伦挺身而出,事先知道此行九死一生,仍慷慨请行,真是男儿本色,忠胆映日。众人或腐儒日后诟病王伦,大都是对他二次金宋和议的促成,但王伦与秦桧完全不是一码事,他为国为君,可称是无纤介私心。废刘豫、定第一次绍兴和议,王伦居功甚巨。宋金绍兴年间二次和议达成后,金国欲以王伦为平滦三路都转运使,这可是个有权有利的肥缺,对此,王伦傲然答道:“奉命而来,非降也。”严拒金国的官封,被恼羞成怒的金帝下诏缢杀,时年六十一。被杀前,王伦让临刑金使略给一些时间,整理宋朝的冠服南向跪拜,恸哭道:“先臣文正公(王旦)以直道辅相两朝,天下所知。臣今将命被留,欲污以伪职,臣敢受一死以辱命!”堂堂正正宋朝大丈夫。死后,王伦被南宋追谥为“愍节”。《金史》泼污,讲王伦先受官封不久又辞官激起金帝愤怒才导致被杀,完全是抹黑这位宋朝忠臣。
  宇文虚中,字叔通,成都人,大观三年进士及第。宣和年间,承平日久,童贯等人又开边生事,宇文虚中深知宋朝将有纳侮o(︶︿︶)o 唉自祸,上书建策,“皆不报”。金军第一次侵汴,宇文虚中殚精竭虑,出谋划策,亲入金营与金酋周旋,最终金军退走。事后,窝里反的宋朝言官弹劾他议和误国,被贬放青州,又窜韶州。高宗赵构登基后,寻求出使金国使者,宇文虚中毅然应诏。转年,由于宋金之间关系略有松动,金人放宋使回江南,宇文虚中言道:“二帝未归,我不能回去。”独留虎狼之国。由于宇文虚中仪表堂堂,文采卓然,金人爱其才艺,“加以官爵,(宇文虚中)即受之”,使得后来的宋使洪皓等人很鄙视他,实际上宇文虚中心中怀有更大的抱负,忍辱负重,以成将来大事。宇文虚中在金朝官做得很大,封河内郡开国公,进金紫光禄大夫,礼部尚书,金人尊称其为“国师”。他在金朝,每每派人持密信告以金国虚实,金人每次南侵,他也想方设法予以阻劝,真正是身在金营心在宋。可恨的是,秦桧奸邪,为报答金兀术在宋金和议中要宋朝保证不能轻易废掉宰相(主和的秦桧本人),他便把宇文虚中为宋朝内探的实情告予金国。更缺德的是,秦桧为金人出主意,尽迁宇文虚中家属于金国。宇文虚中得讯,密奏高宗说:“若金人索取我家属,请告知他们我的家属早已在靖康乱中失散。”不料,高宗赵构不仅不保护这个功臣,反而亲自下诏派中使前往时在闽中的宇文虚中一家,一个不留,全部派人监视着送往金国。金熙宗皇统六年(公元1146年),被高宗、秦桧出卖的宇文虚中被金朝杀害,全家百余口也遭屠戮。《金史》称宇文虚中因恃才轻肆被女真贵族以文字案致死,《宋史》也大概如此说,估计皆是陋儒文人认为宇文虚中政治“失节”,才一致对他没好感。其时,清人袁枚在《随园随笔》摘选散佚的宋人施德操笔记,发现有这样一条记载:“绍兴十五年,(宇文虚中)谋挟渊圣(宋钦宗)南归,为人告变。(宇文)虚中急发兵直至金主帐下,金主几不能脱,事不成而诛。”可见,孤胆英勇,差点先于“海陵王”完颜亮之前就把金熙宗直接解决了。这些记载,均被金宋元的腐儒和文臣“选择性遗忘”,清朝御用奴才更会删去这样的记载,活活把大英雄宇文虚中埋没了,青史浩瀚,只留下如下的讥讽字句:“(宇文虚中)即受其(金国)命,为之定官制,草赦文,享富贵”,殊不知大英雄早有诗言:“人生一死浑闲事,裂眦穿胸不汝忘”。一个如此怀有家国深情的人,一个如此笑看死亡的人,又怎可能是贪生怕死、追求富贵荣华的宵小!
  忠臣诛窜,贼臣在位,宋高宗、秦桧君臣一唱一和,江南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滋滋润润。特别是老贼秦桧,国权在手,任情恣意,一直到绍兴二十五年(1155年)才病死,富贵荣华享受尽。“(秦)桧自和议之成,擅国柄者十五年,偷安江左,专为粉饰太平计,劝帝(高宗)立太学,耕籍田,修举弥文,殆天虚日……自是四方祥瑞之奏日上,举朝晏然不知有兵事矣。”
  “暖风吹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悲夫!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3-3 15:50:17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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