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align=left><B><FONT color=#ff0000 size=3>(转贴,不代表本人观点)</FONT></B></P>
<P align=center><B><FONT size=3>论陆机陆云兄弟之死
</FONT></B><FONT color=#0000ff>王永平
<FONT color=#666666>2005-02-20 04:33:33
象牙塔 <a href="http://xiangyata.net/" target="_blank" >http://xiangyata.net</A></FONT></FONT><FONT color=#666666>刊于《中华文史论丛》第七十三辑(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9月),作者提供。
</P></FONT><FONT color=#666666>
<P><FONT color=#000000> 晋惠帝太安二年(303)在邺城发生了一起惨祸, 成都王司马颖无情的残害了求仕中原的南人代表陆机、陆云、陆耽兄弟,同时遇害的还有陆机之子陆蔚、陆夏等,南士孙拯等也受牵连而死,作为汉晋之际江东大族“首望”的陆氏家族遭受了沉重的打击。《晋书·陆云传》载时人孙惠的话说:“不意三陆相携暗朝,一旦湮灭,道业沦丧,痛酷之深,荼毒难言。国丧俊望,悲岂一人!”唐太宗在《晋书·陆机陆云传》论中也对机、云之死深表惋惜,并探究其死因说: </FONT></P>
<BLOCKQUOTE>
<P><FONT color=#000000> 夫贤之立身,以功名为本;士之居世,以富贵为先。然则荣利人之所贪,祸辱人之所恶,故居安保名,则君子处焉;冒危履贵,则哲士去焉。……观机云之行己也,智不逮言矣。……自以智足安时,才堪佐命,庶保名位,无忝前基。不知世属未通,运锺方否,进不能避昏匡乱,退不能屏迹全身,而奋力危邦,竭心庸主,忠抱实而不谅,谤缘虚而见疑,生在己而难长,死因人而易促。……卒令覆宗绝祀,良可悲夫!然则三世为将,衅锺来叶;诛降不祥, 殃及后昆。是知西陵结其凶端,河桥收其祸末,其天意也,岂人事乎! </FONT></P></BLOCKQUOTE>
<P><FONT color=#000000>在这里,唐太宗将陆氏兄弟之死因归结为以下二点:一是不通进退之机变,二是“三世为将”,注定受祸。前者虽然不无道理,但实属空泛议论;后者归之“天意”,则荒谬无验。有感于此,本文详细考察陆机、陆云兄弟入洛求仕之遭遇,从一个新的视角揭示其死因。 </FONT></P>
<P align=center><B><FONT color=#000000>一、“二陆”:入洛南士之领袖</FONT></B></P>
<P><FONT color=#000000> 陆机(261—303)字士衡,陆云(262—303)字士龙,吴郡华亭(今上海市松江县)人,以文名著称于世,人称“二陆”。吴郡陆氏是当时江东地区最为显赫的家族之一,孙吴时期一门有二相、五侯、将军十余人,尤其是陆机之祖逊、父抗实为孙吴柱石之臣。有这样的家世背景作为依托,若孙吴国祚长久,陆机、陆云兄弟会很顺利的参掌军国大政。然晋武帝太康元年(280)灭吴,南北混一,形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陆氏兄弟的生活道路也随之发生了转折,仕途自然受阻。
自东汉末年军阀混战、孙策入主江东以来,南北分裂长达八十多年,南北士人间的对立情绪颇为严重。统一之初,北人鄙视南人为“亡国之余”,南人则有丧亲亡国之痛,故多有反抗之举。《晋书·五行志》便称当时江南地区“窃发为乱者日继”。《晋书·武帝纪》载晋武帝虽一再下诏令“吴之旧望,随才擢叙”,但实际上多是表面文章,自然收效甚微, 江南的豪杰之士多隐而不仕。《晋书·陆机传》称其兄弟“退居故里,闭门勤学,积有十年。”大量的材料可以说明当时南人仕进很困难,仅以《陆云集》卷一○所载陆云与乡里人士的通信便可见其实情。如《与戴季甫书》之三说:“江南初平,人物失叙,当赖俊彦,弥缝其阙。”《与杨彦明书》之三:“阶途尚否,通路今塞,令人罔然。”又之六曰:“东人未复有见叙者,公进屈久,恒为邑罔党。”对此,陆云是很不满意的,《与陆典书书》之五便说:“吴国初祚,雄俊尤盛。今日虽衰,未皆下华夏也。……愚以东国之士,进无所立,退无所守,明裂眦苦,皆未如意。云之鄙姿,志归丘垄,筚门闺窬之人,敢晞天望之冀?至于绍季礼之遐踪,结鬲肝于中夏,光东州之幽昧,流荣勋于朝野,所谓窥管以瞻天,缘木而求鱼也。”这些信札生动地体现出南人的窘境及其因政治愿望得不到满足的愤恨之情。
对江南地区豪强的屡生事端,晋武帝心怀忧惧。据《晋书·华谭传》,晋武帝与广陵人华谭谈论“吴人趑睢,屡作妖寇”、“吴人轻锐,易动难安”的严峻形势,并问“今欲绥静新附,何以为先?”华谭答曰:“所安之计,当先筹其人士,使云翔阊阖,进其贤才,待以异礼;明选牧伯,致以威风;轻其赋敛,将咸顺悦,可以永保无穷,长为人臣者也。”晋武帝之重臣、广陵人刘颂对此也深表关切,《晋书》本传载其所上奏文指出:“孙氏之为国,文武众职,数拟天朝,一旦湮替,同于编户。不识所蒙更生之恩,而灾困逼身,自谓失地,用怀不靖。”他建议对南人加以礼遇,“随才授任,文武并叙”,使晋武帝颇受启益,从而进一步招揽南士。太康九年(289)武帝诏令“内外群官举清能,拔寒素”,第二年陆机、陆云等江东才俊相继应召入洛。陆氏兄弟何以要入洛呢?朱东润先生在《陆机年表》中曾说:“二陆入洛之动机,在我们看来,不尽可解。故国既亡,山河犹在,华亭鹤泪,正不易得。在他们二人,尽可以从此终老,更何必兴‘京洛多风尘,素衣化为缁’之叹?”朱先生希望“二陆”做隐士,但他们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我们知道,在世族门阀阶级处于上升阶段时,其主导思想是重视事功的,陆氏家族尤为如此。在门阀观念中,每一代人都肩负着传承家业的使命。作为江东一流世族的代表人物,陆机兄弟很为自己祖辈、父辈的功业感到骄傲,机在吴亡后写《辨亡论》,一个重要的因素便是“欲述其祖父功业”</FONT><a href="http://xiangyata.net/data/articles/a01/609.html#_edn1" target="_blank" ><FONT color=#000000>[1]</FONT></A><FONT color=#000000>。在日后所作诗文中,他们常追念、赞颂前辈的功业,如《陆机集》中有《思亲赋》、《述先赋》和《祖德赋》三篇,《陆云集》中也有《吴故丞相陆公诔》、《祖考颂》等文,这在魏晋文士中是少有的,可以说“二陆”一生中始终存在一种强烈的“父祖情结”。陆机在诗文中一再表示“生亦何惜,功名所叹”,向往着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因此,有这样一种光大祖业、克振家声的使命感,他们便不能淡于功名,做一介隐士,相反他们要积极入世,弘扬祖业。正是在这一思想的支配下,陆氏兄弟在得到朝廷征召后,立即奔赴前途未卜的中原之地;也正是如此,他们在京洛忍辱负重,交游权门,寻求发展的机遇。“二陆”一生中的很多行为都可以由此得到解释</FONT><a href="http://xiangyata.net/data/articles/a01/609.html#_edn2" target="_blank" ><FONT color=#000000>[2]</FONT></A><FONT color=#000000>。
陆机兄弟入洛之时,正当而立年,风华正茂,家世与文名的结合使他们成为江东士人的杰出代表。《晋书·陆机传》载机兄弟入洛“造太常张华,华素重其名,如旧相识,曰:‘伐吴之役,利在二俊’,……荐之诸公。”张华后来位列宰辅,乃晋廷中最具远见卓识的人物,从他对陆机兄弟的赞誉可以看出他们在南人中的地位。正因为如此,“二陆”入洛,对其他江东士人影响很大,不少人也相继入洛,自太康末至太安年间十五年左右的时间里,形成了一个南人北上求仕的高潮,吴郡陆、顾、张,会稽贺、虞等大姓皆有人入北,至于纪、褚、朱、周、孙诸姓亦或早或晚应召入北。《晋书·薛兼传》便载:兼与纪瞻、闵鸿、顾荣、贺循齐名,号为“五俊”,“初入洛,司空张华见而奇之,曰:‘皆南金也。’”这样,在洛阳形成了一个江南士人群体,他们努力开拓仕途,求取功名。
作为南士之领袖,陆机兄弟在南人求仕过程中自然负有举荐乡里的重责。惠帝元康之世,在晋室纲纪尚未大坏,朝野粗安的情况下,南人视“郎官”为“清途”,作为首选的目标。大量的记载表明,“二陆”举荐乡里可谓费尽心机,《陆云集》卷八《与兄平原书》便说:“近得洛消息,滕永通去二十日书,彦先访为骠骑司马。又云似未成,已访难解耳。敬属司马参军,此间复失之,恨不得与周旋。戴允治见访大司马。”可见“二陆”对南人求仕的得失极为关注,“恨不得与周旋”。检索“二陆”文集、《晋书》、《世说新语》刘注等资料,有不少他们举荐乡里的表疏。《晋书·纪瞻传》载瞻入洛,机亲加策问,予以引荐。《晋书·戴若思传》载机荐戴若思于赵王伦,称其“诚东南之遗宝,朝廷之贵璞也。”《晋书·陆云传》称云“爱才好士,多所贡达”。《晋书·孝友·吾彦传》则载“吴平,陆云荐之于刺史周浚。”《陆云集》卷一○载《移书太常府荐张瞻》,称同郡张瞻“茂德清粹,器思深通……而沉沦下位,群望悼心。若得端委太学,错综先典,垂缨玉阶,论道紫宫,诚帝室之瑰宝,清庙之伟器。”在这方面,最典型的事例当数陆氏兄弟举荐会稽贺循和荆州人郭讷,据《晋书·贺循传》,循乃孙吴名臣贺邵之后,然入晋后历任阳羡、武康二县令,多有政绩,“无援于朝,久不进序”,陆机等上书荐之曰: </FONT></P>
<BLOCKQUOTE>
<P><FONT color=#000000> 伏见武康令贺循德量邃茂,才鉴清远,服膺道素,风操凝峻,历试二城,刑政肃穆。前蒸阳令郭讷风度简旷,器识朗拔,通济敏悟,才足干事。循守下县,编名凡悴;讷归家巷,栖迟有年。皆出自新邦,朝无知己,居在遐外,志不自营,年时倏忽,而邈无阶绪,实州党愚智所为恨恨。臣等伏思台郎所以使州州有人,非徒以均分显路,惠及外州而已。诚以庶士殊风,四方异俗,壅隔之害,远国益甚。至于荆、扬二州,户各数十万,今扬州无郎,而荆州江南乃无一人为京城职者,诚非圣朝待四方之本心。至于才望资品,循可尚书郎,讷可太子洗马、舍人。此乃众望所积,非但企及清途,苟充方选也。 </FONT></P></BLOCKQUOTE>
<P><FONT color=#000000>此疏所述,除“扬州无郎”一语不确外</FONT><a href="http://xiangyata.net/data/articles/a01/609.html#_edn3" target="_blank" ><FONT color=#000000>[3]</FONT></A><FONT color=#000000>,十分深刻的反映出当时南人仕进的艰难及其求取“清途”的愿望。陆机明确要求晋廷“均分显路,惠及外州”,改变歧视南人的政策,从而为南人求仕提供便利。陆氏兄弟真不愧为当时南士之领袖! </FONT></P>
<P align=center><B><FONT color=#000000>二、“二陆”所受北人之轻辱</FONT></B></P>
<P><FONT color=#000000> 作为南士之领袖,陆氏兄弟为其乡里开拓仕途,理所应当。不过,他们自身入北后求仕之途也不顺畅。当时,京洛显贵凭依传统的意识,以华夏中心自居,又挟有战胜者的骄傲,以南人为“远人”,斥之为“亡国之余”。除了个别有头脑的政治家外,在大多数北人看来,江南乃蛮荒化外之地,其习俗、风物皆稀奇怪诞,其人士皆愚陋可笑。在这一背景下,当时入洛南士多遭北人之羞辱,而陆氏兄弟与北人交往最多,所受轻辱自然也最多。当然,江东陆氏作为孙吴时期的一流高门,其代表人物一直出将入相,绝非一般人物可比。所以,尽管时过境迁,作为陆氏家族的传人,在他们的内心深处,他们始终存有一份孤傲。这主要表现在以下几方面。
其一,在语音上北人嘲笑陆氏兄弟“音楚”。中国地域广大,且古代交通落后、文化信息交流不畅,各地皆有方言,此乃常识,不足为怪。但自三代以降,随着中原地区优势地位的确立,中土文化不断向周边地区传播,而这一文化的语言载体便成为所谓的“雅言”。因此,无论天南海北,士人学习典籍与交流思想必须用雅言。顾炎武《日知录》卷二九“方音”条便说:“五方之语虽各有不同,然使天下之士而操一乡之音,亦君子之所不取也。”不过,这一所谓的“雅言”、正音,往往是以某一王朝的京都地区的贵族语音为准的。正如余嘉锡先生在《世说新语笺疏·排调篇》“刘真长始见王丞相条”案语中所指出的那样:“盖四方之音不同,各操土风,互相非笑,惟以帝王都邑所在,聚四方之人,而通其语言,去泰去甚,便为正音,……东汉、魏、晋并都洛阳,风俗语言为天下之准则。”
但自汉末以来,南北悬隔,吴人习诵京洛之语不便,交往中不自觉的会带有吴地方音,入洛后便遭北人讥笑。陆云《与兄平原书》中便谈到这一情况:“张公语云云:兄文故自楚,须作文。为思昔所识文,乃视兄作诔,又令结使说音耳。”这是说张华指出陆机之文用韵有楚音,希望他改正。刘勰《文心雕龙·声律》说:“张华论韵,谓士衡多楚,文赋亦称取足不易,可谓衔灵均之声余,失黄钟之正响。”张华是爱护陆氏兄弟的,所以善意的劝导他们改正。至于其他北人则只会嘲笑了。为免遭轻辱,陆氏兄弟开始学习北语。唐长孺先生根据上引陆云的信指出,“结使说音”,当为“给使说音”,“给使”即伺候官员的使役,作文要使役说音因使役为洛阳人,表明“二陆”入洛后“已有学洛阳音之事”</FONT><a href="http://xiangyata.net/data/articles/a01/609.html#_edn4" target="_blank" ><FONT color=#000000>[4]</FONT></A><FONT color=#000000>。“二陆”如此,其他南士亦莫不如此,葛洪在《抱朴子外篇·讥惑》中便记述了南士“转易其声音以效北语,既不能便良似,可耻可笑”的情形。这表明南人多习北语,然习之未精,仍夹杂着吴音。其实,不仅在语言上“二陆”效仿北人,而且在思想风格上也在努力效仿北人,《异苑》、《水经注·谷水》皆载陆机入洛途中次偃师,夜遇王弼鬼魂,“与机言玄,机服其能”。《晋书·陆云传》则称云遇此事,“云本无玄学,自此谈《老》殊进。”玄学是魏晋之际兴自洛京的一种新学风,而江东尚未受到其影响。“二陆”夜遇王弼鬼魂的事固然虚诞,但透露出他们为入洛求仕,不得不事先揣摩玄学,以免与北人交往时无法应对</FONT><a href="http://xiangyata.net/data/articles/a01/609.html#_edn5" target="_blank" ><FONT color=#000000>[5]</FONT></A><FONT color=#000000>。
其二,一些北人在公开场合有意侮辱陆氏兄弟。“二陆”入洛后,一再“咨张公所宜诣”,即请教拜访那些当朝权贵,以进入京洛上层交际圈,为入仕进取求得便利。张华“荐之诸公”。但实际上不少权贵并不以为然,照样不给陆氏兄弟脸面,此例甚多,《世说新语·言语》载:</FONT></P>
<BLOCKQUOTE>
<P><FONT color=#000000> 陆机诣王武子(济),武子前置数斛羊酪,指以示陆曰:“卿江东何以敌此?”陆云:“有千里莼羹,但未下盐豉耳!” </FONT></P></BLOCKQUOTE>
<P><FONT color=#000000>王济乃皇亲国戚,声名甚著,素以“亡国之余”视南人,他初见陆机便以“羊酪”兴难,并非比较南北风物,意在轻辱陆机。又,《世说新语·简傲》载:</FONT></P>
<BLOCKQUOTE>
<P><FONT color=#000000> 二陆初入洛,咨张公所宜诣,刘道真是其一,陆既往,刘尚在哀制中。性嗜酒,礼毕,初无他言,唯问:“东吴有长柄壶卢,卿得种来不?” 陆兄弟殊失望,乃悔往。</FONT><a href="http://xiangyata.net/data/articles/a01/609.html#_edn6" target="_blank" ><FONT color=#000000>[6]</FONT></A><FONT color=#000000> </FONT></P></BLOCKQUOTE>
<P><FONT color=#000000>张华介绍“二陆”见刘道真,但他对二位江东最杰出的才俊极不礼貌,竟以“长柄壶卢”相问,其轻辱之态毕现。姜亮夫先生在《陆平原年谱》太康十年条的案语中指出:“中原人士,素轻吴、楚之士,以为亡国之余,……道真放肆,为时流之习,故于机兄弟不免于歧视,故兄弟悔此一往也。”这方面最典型的事例当属卢志当众羞辱陆氏兄弟,《世说新语·方正》载: </FONT></P>
<BLOCKQUOTE>
<P><FONT color=#000000> 卢志于众坐,问陆士衡:“陆逊、陆抗,是君何物?”答曰:“如君于卢毓、卢廷。”士龙失色,既出户,谓兄曰:“何至如此,彼容不相知也。”士衡正色曰:“我父祖名播海内,宁有不知,鬼子敢耳!” </FONT></P></BLOCKQUOTE>
<P><FONT color=#000000>卢志,幽州人,大儒卢植之后,绝无可能不知陆氏人物,完全是借机羞辱对方。余嘉锡先生《世说新语笺疏》此条的案语中说:“晋、六朝人极重避讳,卢志面斥士衡祖、父之名,是为无礼。此虽生今世,亦所不许。揆当时人情,更不容忍受。”所以,陆机反应强烈,予以反讥,但由此结下深仇,为后来卢志极力陷害陆氏兄弟埋下了祸根。
其三,陆氏兄弟之“好游权门”。陆氏家族在江东是“首望”之一,其俊杰之士总是出将入相,凭依门第与才识飞黄腾达,这使陆氏人物具有一种心理优势,所以“二陆”初到北方,颇有与北方门第抗衡的想法。《晋书·张华传》载:“初,陆机兄弟志气高爽,自以吴之名家,初入洛,不推中国人士。”《晋书·文苑·左思传》亦载:思欲作《三都赋》,“陆机入洛,欲为此赋,闻思作之,抚掌而笑,与弟云书曰:‘此间有伧父,欲作《三都赋》,须其成,当以覆酒甕。’”陆氏兄弟“不推中国人士”如此。但是,在与北人交往的过程中,他们却屡屡受辱,既不能获得交往中的平等地位,更不可能在仕途上一帆风顺,明代张溥在《陆平原集题辞》中便指出陆机亡国后“俯首入洛,竟縻晋爵,身事仇雠,而欲高语英雄,难矣!”为求取仕途的发展,他们不得向北人权贵低头,如陆机在《诣吴王表》、《谢平原内史表》中一再表示“臣本吴人,出身敌国”,仿佛前世有罪。周一良先生在《魏晋南北朝史札记》“西晋王朝对待吴人条”中分析“二陆”心态说:“陆机入洛后,犹自称‘蕞尔小臣,邈彼荒域。’(《皇太子宴玄圃诗》)陆云《答张士然诗》亦有‘感念桑梓域,仿佛眼中人’之句,具见自卑情绪与桑梓之感。”正因为受到了太多的白眼与歧视,所以对稍有知遇之恩的人便会表现出极大的尊崇与感激。如对张华,《晋书·张华传》载陆机“钦其德范,如师资之礼焉。华诛后,作诔,又为《咏德赋》以悼之。”也正因为如此,陆氏兄弟先后依附贾谧、赵王伦、吴王晏和成都王颖等人,在狭隘的政治夹缝中图谋发展。
《晋书·陆机传》便明言机“好游权门,与贾谧亲善,以进趣获讥。”贾谧乃晋朝元老贾充外孙,充以之为嗣,《晋书·贾谧传》称其“既为充嗣,继佐命之后,又贾后专恣,谧权过人主。”谧为捞取声名,招揽才俊文士,“二陆”也投其门下,列为“二十四友”。谧为正直士君子所不耻,陆氏兄弟附之,自然也受到人们的诟病,这是可以理解的。但陆氏兄弟何以如此呢?近人姜亮夫先生在《陆平原年谱》中则极力回护,说“二陆”与谧“实无深契”,为其所逼云云。其实不然。周一良先生的分析则更合乎情理:“陆机答贾谧诗云:‘惟汉有木,曾不逾境。惟南有金,万邦作咏’,强调己虽南人而得显达。由此可见,陆氏兄弟之投贾谧,列入二十四友,盖与贾谧之敢于拔擢南人有关,故陆机与之亲善。”</FONT><a href="http://xiangyata.net/data/articles/a01/609.html#_edn7" target="_blank" ><FONT color=#000000>[7]</FONT></A><FONT color=#000000>确实,“二陆”以文事降附贾谧,目的在于“自重于新朝”,求得政治上更大的发展空间,以维系门第于不衰。两晋南朝的世家大族人物首先考虑的是门第问题,这是当时的社会风尚所决定的。至于忠节之类的道德观念,则在其次。明乎此,我们便无须对“二陆”的行为做任何曲解。正是在这一心态支配下,陆机同时又交结厌恶贾氏的司马氏宗室人物,依附赵王伦,并终“豫诛贾谧功,赐爵关中侯。”</FONT><a href="http://xiangyata.net/data/articles/a01/609.html#_edn8" target="_blank" ><FONT color=#000000>[8]</FONT></A><FONT color=#000000>其实,赵王伦性极贪鄙,庸才凡品,就个人魅力而言,远较颇有才思的贾谧差,但陆机附之,又引见南人戴渊入幕,甚至参预为伦撰夺位“禅诏”</FONT><a href="http://xiangyata.net/data/articles/a01/609.html#_edn9" target="_blank" ><FONT color=#000000>[9]</FONT></A><FONT color=#000000>。当然,陆氏兄弟奔走权门,并非心甘情愿,他们毕竟出自世族名门,与那些起自寒微附逆作恶的小人自然有别。但作为“亡国之余”,他们很难通过正当的途径获得晋升,建立勋业,光大祖业,不得已,他们只有“游走权门”。 </FONT></P></FONT>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3-10 19:34:26编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