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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 神 的 诞 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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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2-14 20:28:1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DIV >美 神 的 诞 生</DIV>

<DIV >——孤闻与王凤兰关于美学的对话</DIV>

地点:人民医院住院部301病房
时间:11月20日
客座:王凤兰,护士


孤闻:我很惊讶你说话的坦白,虽然现代人对内心世界和自己的观点都比较开放,但从一个毕业不到一年的女生嘴里听到,我很佩服。

凤兰:我不认为保留自己的见解是塑造矜持的好方法。

孤闻:那么,我想再问你一个问题?

凤兰:说吧,我觉得和你讨论问题挺有味,况且今天输液过后,我的重感冒也许该好了,你的咽炎也不咳了,还真没机会能这样清清静静地交谈。

孤闻:我想问你这样一个问题,你的心情有过激动人心的时候吗?或者换种说法,你遇到过什么令你激动人心的事物?

凤兰:这个问题还真值得仔细回忆一番才能回答。音乐的震撼,偶像的登台,挚友久别重逢,对新生活的开始,对将要出现的事件的期待,都是能够引起激动的材料。

孤闻:我曾经迷惑于这样一种情感,街头漫步,迎面走来的那些面目姣好的少女,或者少妇,甚至极有仪容的妇女,总要令心头泛起一种激动,擦肩而过也要不由自主地回首凝望一番。我迷惑她们的面容为什么特别吸引人,让人产生震撼。美真具有一种震慑人心的力量。

凤兰:不瞒你说,有时遇到一个帅哥,或者在电视里面看到某个好形象,我也一样很欣赏他,恨不能多看两眼。台湾电影《春寒》里的那个军官,我就对他很有好感。

孤闻:白马王子!我院子里有一看着长大的姑娘,出落得很清纯漂亮,考入o(︶︿︶)o 唉学院学涉外经济法,假期回来,一次比一次出色。可是这一次碰见她,面色突然苍白了,病容恹恹,突然就失去了美感。我在想,“美”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它以什么激动人心,以什么令人生厌?以什么产生,以什么消失?以什么令人天旋地转,以什么又令人感觉如过眼云烟?

凤兰:有的人不美,可偏偏有人认为美,甚至去爱她,追逐她,崇拜她。有的人甚至专门以丑为美。我有个女同学,长得很平常,实在说不出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可有个男孩就特别喜欢他,在情书里,他虔诚地视她为阿弗洛得忒和雅典娜。

孤闻:所以我在想,能激动人心的“美”极有可能是观念上的东西,是主观行为。但是我觉得,美的机理并非这样简单。

凤兰:美应该是客观存在的才对。你看夕阳,朝霞,瑰丽花朵,不管你认不认为它美丽,它总是美丽地存在在那里。

孤闻:可是,假如人不去感受它,那么它到底是美还是丑呢?可以说,它无所谓美,也无所谓丑。所以说,我认为美是人们的一种感觉,是一种观念,是人们在观念指导下的识别和感受。只是在人们的美感是怎样产生的,即美神是如何诞生、美的观念是怎样形成的这一问题上,值得探讨。

凤兰:美神的诞生!

孤闻:我们先从形态上来探讨美感的机理。以人们对仪容美的标准看,面容的平衡端正是美的第一要素。通常情况下,端正对称平衡是美的标志,不对称只在极少情况下意味着特殊的气质,特殊的欣赏。

凤兰:歪嘴,吊眉,面部扭曲,斜肩,不对称的疤痕和色斑,对美都是极大的损害。

孤闻:同时,简洁是美的又一元素,一张脸上过分复杂的肤色组合会破坏美感。

凤兰:脸上一块白一块黄一块黑,我想人们决不会认为是错落有致。

孤闻:但是这简洁又并不是彻底的简单化,简单成一个平面,毫无颜色的变化,犹如文革时的绿军装,蓝下装统一服装给人的单调乏味。对自然元素——高低、长宽、黑白色彩——适当的复杂化,如脸部适当的轮廓阴影,五官适当的起伏凹凸,能给人以立体感,构成良好的视觉享受。这里,怎样的简洁和复杂化、怎样的对称与不对称能唤起美,还有待于人们对这一形象形态的熟悉程度。熟悉的形象,人们不以为怪;对陌生的形象,人们在未能接受的情况会视其为怪物异形,产生恐惧、不信任的排斥心理。

凤兰:就象有些具有种族歧视偏见的人在“黑鬼”“白皮鬼”身上感受到的丑化形象。

孤闻:熟悉是形成美感的要素,而且可以说是最重要的要素。一个形象千百次的重视,变得熟悉之后,它就会变得生动起来,逐渐具有了好感。

凤兰:于是丑人也可以变美,加西莫多也不再那么吓人。虎牙和苍白的病容也会成为人们心目中的偶像。照此说来,美神确实是人们感觉的产物。
那么,社会大众对某一形象的美学评价又是怎样产生的呢?它是不是脱离于个人的美的感觉之上?

孤闻:它并不凌驾于个人美学观念之上。社会是个人美学观念的文化综合,它代表一种群落心理,如民族心理——印第安的或是蒙古族的美学观念,阶层心理——贵族似的或是雅皮士的。当然,虽然社会的美学心理代表了大部份社会成员的美学欣赏习惯,但它并不就是每一个人的美学观念。

凤兰:我很想知道人们、或者说人类的整个美学观念怎样建立起来。

孤闻:对这个问题,你去读一下绘画构图方面的书,会对你大有裨益。我对这个问题是这样想的,首先我认为美是一种观念,是人们面对一种信息形象所获得的感受,是一种在人脑中筑起了兴奋灶的信息刺激反应。其次,我认为美在历史上是逐渐丰富起来的,随着人类进化和人类文化的发展,美由混浊到清晰,由简单到复杂,由对称到包容不对称的对称,由熟悉到渗入陌生的熟悉,由单纯的欣赏美到厌倦美到去欣赏反转的美、即包含有丑的美。

凤兰:有点抽象。

孤闻:让我为你讲一个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人类意识还刚刚发育,人们开始萌发美的观念,他们欣赏那些最简单的图形,如圆和横,圆——无上无下无左无右四平八稳,圆的太阳,圆的波纹,横——无曲无折平衡对称,地是平的,水是平的,平稳对称成为人们筑起的第一个美学观念,在这种图形中,人们感觉到简洁,不扰乱心智,感觉到稳定,享受到安详,人们在摩岩壁画、陶器制作、文字创造上都充分按照这一原则去进行。过了许多许多年,那种平衡对称的结构已经太让人熟悉,熟悉得让人失去感觉,失去新意,让人麻木,熟悉得令人产生了厌倦的感受力,这时,人们开始尝试在熟悉的平稳对称结构中加入一些陌生新鲜的信息元素,于是,不平衡不对称的构图出现了,掷铁饼者、敦煌飞天、马踏飞燕等艺术形式以不对称的形式出现,人们在这种不对称的平衡中感觉到动感,感觉到美的信息刺激。这时,适当的不对称不平衡也成为艺术的美学构思原则。均称原则的突破极大地拓宽了人们创造的形式,人们在众多色块构件的排列组合中创造了许多美的作品,并以不均称原则去欣赏和享受更多的美的存在,那种倾斜美,如比萨斜塔,那种残缺美,如米洛的维纳斯。人们在各个时代所欣赏的美的形式是各不相同的,各个时代的人们所欣赏的美形成人类历史不同的潮流,有的欣赏穿耳锁鼻,有的欣赏弱瘦环肥细腰扭捏,有的喜欢好端端的衣服开几个天窗拆半截裤腿,新衣服磨破了穿,有的欣赏荒诞的构图,如毕加索,有的欣赏从奇形怪状的零乱中得到寓义,如达利。人们在熟悉了一种美的形式后,便开始扬弃它,给它添加进陌生的信息,创造出新的美的形态,当新的美的形态被人们玩味熟悉得平淡,人们又去创造陌生,创造更新的美的形态,这样不断“进化”,潮流叠涌,波澜不断。

凤兰:我觉得熟悉和陌生的更新成了你的美学观的中心点,你始终围绕着它在阐述。

孤闻:对了,熟悉和陌生,我认为这正是激发大脑美的感觉的秘密。熟悉使人稳定、令人愉悦,陌生使人新鲜,令人刺激;当熟悉变成陈旧泛味,人们就会从中添加、并去追求一种新鲜的陌生;在旧的熟悉的信息形式中不断添加新的陌生的信息,就能使大脑处于一种适度刺激的兴奋感觉之中,这种感觉就是美感。

凤兰:由熟悉求陌生,把陌生玩熟悉,再由熟悉求陌生,这大概就是美学形态的进化规律了?

孤闻:不错。不过这个规律与其就是“进化”,不如用“变化”一词来表达恰当些。因为现代的美的形态所表现出的“现代”味,其实只是现代美学形态采取了现代的材料和工艺手段,它的原理一点也没进化。而现代人类在美的评价上所表现出的五彩缤纷反差极大各不相同的美的感觉,不同的美学视角差异,是由人们不同文化观念和文化道路造成的。

凤兰:如果在形态上的美可以这样解释的话,我还想知道,在动感上,比如音乐,美的规律是不是也一样发生作用?

孤闻:其实在动感上,上述由熟悉到陌生的美学规律表现得再突出不过了。特别在音乐上,最明显最典型。一首歌曲通常由旋律和节奏两部分组成,旋律和节奏密不可分,旋律是有节奏的旋律,节奏是配合有旋律的节奏。但二者又各有其功用,节奏在一首歌曲中通常是不变的,它体现歌曲的基本特征,但旋律要不断的演绎,旋律是歌曲最突出的特征,它表现出歌曲的特色。我们来看看旋律是怎样演绎的。通常一首歌,在第一句旋律确定之后,以后各句都是对第一句旋律的简单重复或者是略有变化的重复,第二阶段旋律又是在第一阶段旋律上略有变化的重复。这种变化是在基本旋律句上在基调不变的前提下,对个别音符的变换,或变调。重复的部份体现着熟悉,变化的部份体现着陌生。听听配和声的歌曲,和声调子对主旋律所起的作用,就是为熟悉添加一些新鲜的陌生。如何在熟悉和陌生上进行变化组合,使之达到使人们既接受又颇具新意,这就是作曲者的功底了。

凤兰:如此说来,作曲其实并不是件难事。

孤闻:悟出个中三昧的确不是什么难事。我记得我第一次听《让世界充满爱》那三首用经典作曲法创作的歌曲时,我竟能立即随着歌曲演绎旋律,竟然大致不差。我也曾试着用这一原理作了两首歌,虽然不很上乘,却也成腔成调满有意味。在音乐上我也曾仔细揣摩过节奏的问题,我认为人们对节奏的创造也同样遵循从简单到复杂在熟悉中求陌生的规律。你仔细听那些歌曲里面的鼓声,由单纯的四分之二节奏到比较复杂的四分之三节奏,到更复杂的八分之三和八分之六节奏,到听似散乱实则非常有规律的切分音符节奏和切分休止节奏,人们不断驯化陌生,掌握陌生,在对既重复熟悉又新奇陌生的把握中感受音乐信息的动态美节奏美。

凤兰:音符组合的多样性,旋律的多样性,乐器音色的多样性,节奏快慢的多样性,节奏轻重的多样性,节奏切合的多样性,真使音乐成了五彩缤纷的世界。真神奇呀!古往今来人们组合出千万种音乐,竟然可以不重复!

孤闻:各个民族不同的音乐创作和欣赏模式,使人们具有不同的美感兴奋灶,各民族有各自的美神崇拜,欧洲的咏叹调模式,中国的山歌民歌模式,美国的摇滚乐模式,非洲民歌模式,他们各自对蕴含其中的美感所陶醉,在世界文化的交流中,现代人对其他美感模式也逐渐学会了接受、欣赏甚至模仿借鉴。当然,也有例外情形,有一种土著音乐,我听去实在毫无旋律和节奏的美感,但那些土著民族又唱又跳陶醉兴奋极了。

凤兰:各民族各自的美神。

孤闻:我理解他们的美神。我知道我之所以反感他们的音乐,只不过是因为我未能进入他们的文化接纳他们的美神罢了。但我知道,他们的美神和我们的美神以及其他民族的美神其实都是在同一种原理下诞生的,它们没有区别。

凤兰:不管是美术绘画上的美神,还是音乐美神,是建筑美神,还是舞蹈美神,是诗歌美神,还是时尚美神……她们没有区别。她们都诞生于人脑欣赏信息的熟悉与陌生的处理欣赏机制。

孤闻:的确如此,这一机制甚至还影响着人们对社会形态、意识形态、语言同构、政治人物的选择。

凤兰:喜新厌旧,推陈出新,新陈代谢,熟而生厌,厌则生变,变则新,变则通,变奏,变调,变态,变幻,变革……

孤闻:别说了,总而言之,美神,它是人类不可遏止的追求的产物,根植于人类求知求新追求信息充实的欲望。到此为此,打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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