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红

幽兰 · 发表于 2007-3-3 08:44:26

有鉴于水区干涸，贴多年前的小说。
谢绝转载。
女儿红 
2001,8

幽兰 · 发表于 2007-3-3 08:44:38

　　他来了。
　　清瘦、微微佝偻。当年的挺拔身躯已成今日老朽。雪白头发依旧梳理成四六分，目光清冽，神色祥和。
　　“之珊。”来人的声音有些发颤，眼中射出两道熠熠的光芒，脚步急切，手臂不由自主张开，伸向之珊。
　　“你都这么老了。”之珊的嘴角浮出笑意，眼角泪光闪动，从椅子上颤巍巍站起来。她很惊讶他会这样老，尽管她早已熟惯自己的老态。五十年前一别，自己一日日看年华老去，心里他的模样却还停留在年轻，俊挺、高傲、盛气凌人、叫人既爱且恨。可他却老了，一样地年轻不复，神色祥和了。
　　“是啊，一别五十年了。”边上一个二十岁上下的男孩搬来张椅子，“爷爷请坐。”
　　他坐下了，孩子和她长得有几分相似，眉眼间流露着秀气，但没有她当年的桀骜，该是她的孙儿吧，他朝男孩笑笑：“好秀气的孩子，和你很像。”
　　她笑笑，“是像年轻时候的我，但没我年轻时候蛮横。”
　　“呵呵，”他的脸有些热。
　　这么多年中他渐渐后悔当初太不懂宽容。两人的相似，注定会造就一场致命的爱情，不是在相濡以沫里偕老，便是弓绷弦摧宁可自毁也两不相容。他们便成了后者。可后来他寻寻觅觅，却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之珊，又总为着面子不肯再去找她。当初已经决定即使黄泉路上也要避开这个女人，绝情如绝壁，越过半步就是纵身悬崖。如今老了，总想起之珊，想起当初她同自己一般不肯轻易低头、死命坚持自我的种种，最初还刻意回避，渐渐地越来越老，也越来越超然，想起这些反倒常常仿佛之珊仍在眼前似的会心一笑，笑自己也笑她年轻时看不穿世事计较诸多的样子。但之珊分明已经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自从之珊去了另一个城市，就连蛛丝马迹也寻不着了。所以方才自己见她的时候，也是一震：她竟已白发苍苍，当初眼神中桀骜的锋芒被夕阳似淡而暖的余晖替代，眼角细密的鱼尾纹微微上翘。虽说自己初见她孙儿时有些难以名状的失落，但见她一面，也已满足了。
　　“当年是我年少气盛。”细想起这些年思念她的点滴，心间未免酸涩，但他自记事起就从不落泪，泪腺功能早已退化殆尽。
　　“也怪我当初太固执。”
　　窗外不知何时响起一个惊天霹雳，就下起雨。大颗的雨点砸在门外青石板路上。家乡一切如故，他们曾一起背井离乡而去，在城市分离，各自走向另一场喧闹，却又都在这巍巍老境回到同一片清净。
　　他想伸开双臂抱住之珊，想起孩子就在身边，又收回了手。之珊又笑了，笑里忽然就有了年轻时候的狡黠。他知道她在想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念曦，拿来。”他微微一震，看着孩子应了一声转身出了门。
　　“这么多年了，你可好？”之珊用两只手将他的手合在掌心，轻轻摩挲。
　　“我一个人过，谈不上好坏。”
　　她的眼中掠过一丝光亮，嗫嚅了半天说出了一句：“苦了你了，晨曦。”颤抖的手掌轻轻拍着他的手背。
　　孩子抱着一个坛子进来：“奶奶。”
　　“好孩子，你去吧。”她站起身，走到桌旁，拿来一块布仔细抹去了坛上的灰尘，又用手帕抹了一遍。坛子赭黑色的胚体外上了一层不太均匀的釉彩，泛着晶莹的光泽，坛子上封口的红纸已经褪了色，极脆极酥，之珊一扯扎纸的红绳，红纸就如飞叶随风沙沙断裂旋转飘落，静静地伏在六角地砖上。坛口的泥年事久远剥除不易。
　　“我来吧。”“不，我来。”她的语气同从前一样不容否定，却多了无法抗拒的祥和。
　　他依了她，看在一边看她。她比年轻时瘦了，皮肤依旧白皙，眼眶深深凹陷，瞳仁却因为专注于坛子折射着别样的光辉。
　　终于酒香四溢。
　　他为她仍记得他嗜酒一事神色激动：“自从离开你，我不喝酒了。”
　　“但这酒，是为你留的。”
　　“哦？今日见你，我也该喝一杯。这酒很香，像是有些年数了。”
　　“从我出生的那一天，父亲埋下了这坛酒，为的是我出嫁那一天，将它开启。”
　　　　　　　　　　　　　　　　　
　　那日她只喝了一杯酒，她的养子思晨就跑来夺了她的杯子，可这仍未挽回她脆弱的心脏不能经受刺激的命运。
　　那夜他大醉了，喝光了整整一坛女儿红，抱着蓄满眼泪老泥班驳的坛子，再没醒来。

幽兰 · 发表于 2007-3-3 08:45:55

我喜欢这种浪漫的酒，只可惜父亲没有为我埋下这样一坛。

幽兰 · 发表于 2007-3-3 08:53:51

虽然文字不好，但总归里面描述的感情，还是让我至今感念的。如今的人交往，见一面就可以牵手，谁可能等待另一个人一生呢？所以还是不要许诺也不要说话的好，省得最后全成了笑话。

湘十一郎 · 发表于 2007-3-3 11:39:04

<DIV class=quote>以下是引用幽兰在2007-3-3 8:44:38的o(︶︿︶)o 唉：
　　那日她只喝了一杯酒，她的养子思晨就跑来夺了她的杯子，可这仍未挽回她脆弱的心脏不能经受刺激的命运。
</DIV>
养子，她还是单身？

吴丝蜀桐 · 发表于 2007-3-3 12:28:44

现在的爸爸妈妈就算为女儿酿了一坛酒,也没有大树底下可以埋呀

幽兰 · 发表于 2007-3-3 12:53:26

<DIV class=quote>以下是引用湘十一郎在2007-3-3 11:39:04的o(︶︿︶)o 唉：

养子，她还是单身？</DIV>
在她打开女儿红的时候说了:
这是她父亲埋下的，为的是她出嫁时打开
这是女儿红这样一个名字的来历。

水刃木草因 · 发表于 2007-3-3 17:38:20

顶啊！MM再多来点啊！

幽兰 · 发表于 2007-3-3 18:41:10

类似这种小小说就没写什么了.呵呵

风行水上 · 发表于 2007-3-4 22:04:09

恩，顶个，顶个

伯慧君 · 发表于 2007-3-4 22:20:19

我倒有两坛，１７岁那年被偶自己分一个月给偷喝了，好喝．哈哈哈，我爹发现后很无语

风行水上 · 发表于 2007-3-4 22:48:49

[em17][em17][em17][em17][em17]

伯慧君 · 发表于 2007-3-4 22:50:49

我们那不是埋树底下，是藏在老宅的地窖里，叹气，谁让我年轻的时候贪杯呢

湘十一郎 · 发表于 2007-3-4 23:31:23

<DIV class=quote>以下是引用伯慧君在2007-3-4 22:20:19的o(︶︿︶)o 唉：
我倒有两坛，１７岁那年被偶自己分一个月给偷喝了，好喝．哈哈哈，我爹发现后很无语</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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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箫歌 · 发表于 2007-3-5 12:23:04

<DIV class=quote>以下是引用伯慧君在2007-3-4 22:50:49的o(︶︿︶)o 唉：
我们那不是埋树底下，是藏在老宅的地窖里，叹气，谁让我年轻的时候贪杯呢</DIV>

酒鬼外加无厘头

令狐箫琴 · 发表于 2007-3-5 17:58:15

这么大年纪还这么浪漫.....哎~~~

湘十一郎 · 发表于 2007-3-5 18:11:40

比起来偶已经老了

伯慧君 · 发表于 2007-3-5 23:46:02

这世道，无厘头就是笑骂人生嘛，有啥不好，中国人就是普遍缺乏自嘲精神

轩辕箫歌 · 发表于 2007-3-6 00:02:15

<DIV class=quote>以下是引用伯慧君在2007-3-5 23:46:02的o(︶︿︶)o 唉：
这世道，无厘头就是笑骂人生嘛，有啥不好，中国人就是普遍缺乏自嘲精神</DIV>

俺不缺乏

伯慧君 · 发表于 2007-3-6 00:17:22

我说的是普遍，不包括你我在内的少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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