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汉服复兴之阻力（《思考汉服》系列文章）

齐周子御

毋庸置疑，汉服复兴运动在近几年取得了很大进展，其中比较重要的有：

      1. “汉服”一词为国内诸多网络、平面及电视媒体所接受，对汉服的报道增多，甚或还出现有关汉服的电视专题节目。

      2. 在山东曲阜举行的祭孔大典明确采用汉服（明制），一位政府官员在记者询问原因时表示：曲阜孔庙建筑为明代所建，采用明代服饰与周围环境融洽和谐。这句话回答极为巧妙，有力地回击了某些反对人士。

      3. 许多地区举行的学生成人仪式采用汉服，这在以往是没有过的。当地行政和教育部门能够态度鲜明地采用汉服，这是一个进步。

      4. 去年此时，多所著名院校的百余名学者联名要求将汉服作为中国代表队服装，在各大门户网站引起激烈反响，虽然愿望未能成功，但其显示汉服在民间已产生一定的影响。

      5. 去年“两会”期间，全国政协委员叶宏明提议确立汉服为“国服”，全国人大代表刘明华则建议中国高校学生的学位服应该采用汉服款式。尽管在两会代表中，这样的声音极其微弱，但依然是一个重大的进步，表明至少有代表敢说敢为。

      但需要清醒看到的是，汉服依然常常被认为是“复古”、“汉友”的喜好，在文坛有重要地位的余秋雨是坚决反对汉服的人物之一，主流媒体的话语权依然为余秋雨、阎崇年等所执。文化部长则声称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何种服饰能代表中国传统服饰。这种含糊其辞的表态显然是明哲保身之举。也正是因为这种心态，纵然在位者心中有清醒的认识，但不敢果断给予支持。

      今年十月，无锡发生了一件事——极力推崇满清的阎崇年遭到汉服复兴人士的掌掴。事件发生后，诸多媒体纷纷报道此事，并引用阎崇年语录，在社会上引发大规模的争论。余秋雨等反对汉服的人士趁机在道德问题大做文章，攻讦汉服复兴运动。掌握话语权的学者专家们如易中天等纷纷表示支持阎崇年，他们根本不去认真反思为什么会发生这件事，或者他们认为阎崇年就是对的。阎崇年的“粉丝”甚至召开支持集会，阎崇年在现场慷慨激昂，俨然是“受害者”的姿态。这次事件给汉服复兴运动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倒不是支持汉服的人倒戈，而是反对汉服的人找到了大肆攻讦汉服的借口。也正是这次事件，促使我开始认真思索，汉服复兴运动的本质是什么？汉服复兴运动的目的是什么？如何开展汉服复兴运动？

      我开始有了“人文汉服”的构想。何为“人文”？“人文”就是以人为本。当前的社会正是因为缺乏以人为本的人文主义，才会造成许多民众对历史不能正确认识，以至于反对汉服之复兴。

      正因为整个社会缺乏以人为本的人文主义，所以人们的历史观也丧失了人性、人道的基本原则。举个例子，谈及两晋南北朝时，人们想得最多的是什么呢？“民族融合”。有人甚至这样“满怀情绪”地说道：正是因为汉民族的血管中注入了具有野性的新鲜血液，才会有大唐的盛世。类似的论调其实是人文主义在历史观中的缺失造成的，或者说是缺乏人性的历史观导致的。

      如果以人性的良知去认真读一读《晋书》、南朝诸史书以及《世说新语》等著作，就会深刻认识到，真实的两晋南北朝历史是汉民族的悲剧史，血泪史。永嘉五年（公元311年），洛阳沦陷，北方汉人大规模南徙，史称“永嘉南渡”。北方汉人的南徙，持续了一百多年。其间，有一支称为“乞活军”的汉族抵抗力量在北方一直进行艰苦顽强的抗战。东晋结束后，北方汉人的南徙虽然由于北魏统治手段的空前强化而进入低谷，但即使北魏孝文帝一度在鲜卑贵族中施行“汉化”政策（孝文帝去世后，原先被强迫“汉化”的鲜卑贵族又开始鲜卑化），也未能取得北方民众的心，以至于东魏高欢（鲜卑化的汉人）曾哀叹北方汉人依然奉南朝为正朔。

      两晋南北朝的历史极为残酷。追随匈奴的羯人石勒将已放下武器的十万晋军及眷属全部射杀或砸死；东晋褚裒北伐石勒的后赵，河北二十多万汉人举家投奔晋军，孰料晋军因战事受挫而仓皇南撤，二十多万民众失去接应，被后赵骑兵追及，全部遇害；石勒死后，冉闵领导北方汉人对羯族实施残酷的报复，二十多万羯人被杀，羯族被灭，而其他外族统治区的汉人扶老携幼饱含热泪来投奔冉闵，但冉魏政权仅是昙花一现就被鲜卑人所灭；南朝宋文帝于元嘉二十七年大举北伐，为北魏所败，仓皇南撤，北魏鲜卑人一直追及长江北岸，鲜卑人不适应南方气候，不得不北撤，为了削弱南朝，鲜卑人竟然对长江北岸沿途州郡实施种族灭绝，“丁壮者即加斩截。婴儿贯于槊上，盘舞以为戏。所过郡县，赤地无余。春燕归，巢于林木……”；西魏恭帝元年，鲜卑人“下江陵，虏其百官士庶以归，没为奴婢者十余万”。

      从上述史实可以明白，历史不是牧歌，并没有田园诗那般美妙。“民族融合”不过是自欺欺人的阿Q论调，是对正义的背叛，也是对人性的背叛。人性的、人道的历史观应该是以人为本深刻反思那段不堪回首的历史，应是深刻地认识到：各民族之间只有平等相处，彼此尊重，才能避免历史悲剧的重演。德国前总统里夏德·冯·魏茨泽克曾这样说过：“对过去的闭目就是对现在的盲目。不把非人类的行为刻于心上的人，就容易再次陷入同样的危险。”

      德国是欧盟大家庭中的重要一员，但欧洲国家在论及二战历史时都会如实地讲述德国的侵略罪行，德国领导人也坦率承认二战时德国的罪行是全民族的罪行。对历史真相的披露和承认非但没有影响德国与邻国的关系，反而加深彼此的信任，促进彼此的合作共赢。由此观之，认识满清强迫汉人剃发结辫变服的历史并不会引起汉族与满族的民族矛盾，相反，能促进各民族心理的成熟和进步，为各民族之团结和共赢营造良好的条件。那些以为认清历史就会激化矛盾的论调或是因为不自信，或是出于挑起事端的目的。

      汉民族复兴汉服，对化解汉满两个民族的历史问题是极为有利的。为何这么说呢？汉服是在满清的血雨腥风中消失的，一直以来都是许多汉人心头的伤痛。汉服复兴运动得以蓬勃发展，正是这种伤痛的爆发。而之所以有一些汉服复兴人士措词偏激，乃是因为汉服复兴遭到无理的压制、敌视和诬陷。当汉服真正复兴的一天，满清所造成的汉服消失的历史问题也就不复存在了，汉人心头的伤痛当然随之消解，当大家提起往事的时候，也不会再与现实联系起来。而汉服一天不复兴，阴影就一天笼罩在许多汉人的心头，汉服复兴运动年轻化正说明这一运动正在从80后发展到90后，因为有良知、有责任感的汉族人会一直思考这两个问题：为什么汉族人在展现民族风采时要穿满族的旗袍和马褂？为什么在历史剧中、在古代绘画中看到的汉族服装与旗袍马褂完全不同？这两个问题会促使越来越多的汉族人结合历史与现实进行深刻的思考，并投入汉服复兴的伟大运动中去。当这两个问题得到根本的解决，所有的不满和怨恨都将永远留在历史之中。

      事实上，没有一个民族会反对汉族复兴汉服。满族人不会反对汉族人复兴汉服，正如汉族人也不会反对满族穿旗袍。这是最起码的常识。真正给汉服的复兴制造障碍者，正是许多汉族人，包括执掌话语权的文人。这一点即是汉民族的悲哀。为什么许多汉族人成为阻力？其原因在于缺乏以人为本的人文思想。反对汉服复兴的人士一般都鼓吹“民族融合”，一切历史真相都被毫无人性的“民族融合”论调所掩盖。既然历史如田园诗般美妙，既然大家都认可旗袍和马褂，那还有什么必要恢复早已“作古”的汉服呢？这就是反对汉服复兴的人士的逻辑。在他们看来，汉服复兴是对“民族融合”的逆动，所以非反对不可。

      社会正义感的缺乏亦是汉服复兴运动难以大规模展开的原因。当今中国社会，正义感极为缺乏，以至于出现见义勇为反被看作“愚蠢”、投机取巧反被认为“明智”的可悲景象。对现实生活尚且如此，对远去的历史更不在乎。所以，广大民众既不会为失去汉服而痛，也不会为汉服归来而喜，更不会因为有人反对汉服而恨。许多汉族民众（包括媒体）或称汉服复兴者为“汉友”（似乎汉服复兴者属于另一个民族！），或斥汉服复兴者为“极端民族主义者”（为什么就不能爱我们汉民族的传统服饰？），都是因为缺乏正义感而导致的冷漠或敌视。正是因为社会正义感的缺乏，才会有余秋雨、阎崇年等人长期占据主流媒体话语权的咄咄怪事。

      至于余秋雨这样的文坛重要人物为什么会坚决反对汉服？其实并不奇怪。满清的纪昀、曾国藩及日伪时的周作人，皆学识渊博，文才出众，但都为维护其主之统治而丧失民族之气节。纪昀主持的《四库全书》浩大工程之目的在于将汉民族书籍进行系统的、严密的梳理，对体现汉民族意识的文字进行禁、毁、删、改；而曾国藩更是率领湘军血腥镇压太平天国运动，之后又解散湘军，因为他担心这些由汉人组成的湘军会危及他的官位。因此，余秋雨的举动也不足为怪。很早以前读过他的大作《千年一叹》，当看到他竟然歌颂秦始皇对中国文化的“贡献”，我感到非常失望。现在想来，他在《一个王朝的背影》一文中尽情讴歌满清，以及近几年坚决反对汉服，他的历史观确实不值得恭维。

      德国前总理赫尔穆特·科尔曾说过：“回避历史的人民是没有希望的人民。”值得庆幸的是，我们的民族还有一批以年轻人为主力的正确认识历史真相的汉服复兴者。也就是说，汉民族的一批子孙在用实际行动努力使今天的汉民族无愧于“汉”之名称。汉服复兴运动实质是部分中国人的人文思想和正义感的回归。这是自由社会思想多元化的必然趋势，是中国社会进步的表现。这一运动的意义不仅在于恢复汉服，更在于重塑中国人的民族心理和思想精神。这个伟大的国家在过去几千年里曾一直以衣冠礼义而闻名世界，衣冠的意义决不仅仅在于御寒，更在于其所承载和体现的文化内涵和精神风范。许许多多的历史问题依然值得深思。为什么汉族王朝从未出现闭关锁国的现象？为什么明朝朝野积极欢迎西学东渐并能利用澳门作为与西方交流的窗口？为什么满清统治下的中国人却出现天津教案、义和团等失去理智的举动？这是值得深思的问题。在全球化已成为世界发展潮流的今天，弘扬汉民族的先进文化是有必要的，而汉服的复兴则是这一伟大文化复兴的先声。

[ 本帖最后由 齐周子御 于 2009-1-31 17:53 编辑 ]

雨葉蕭生

人文漢服，這個提法不錯！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