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我还记得姐姐那对爱情充满渴求的容颜。”
“我?你别说笑了!”
她嘲弄地笑,嘴角衔着轻狂,眼里含着不忿,步履优雅地落荒而逃。剩下他的背影,我们看不见他的脸,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她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惊惶,瞬间的躲闪,以及之后荡漾开的痛楚的波纹。
即使看见了,又如何?
有些人,注定要不朽,正如有些人,注定要粉身碎骨。
丑闻又有一名,叫“朝鲜男女相悦之事”。相悦二字,道尽一切,正如红磨坊开篇所说,The greatest thing you’ll ever learn, is just to love and be loved in return”。这些故事里,总有男人和女人,或者生死相隔,或者双双殉情。他们开创一个传奇,共守一个传奇,终有一天在地下可以延续这个传奇,让自己也得以成为传奇的一部分。而他们身后,也总有落寞的身影,苍白的脸孔,无论是生是死都无法解脱的悲哀,使这些被爱情遗忘,被永恒抛弃的人,成为了死亡的一部分。
赵夫人便是被遗忘的那其中一人,纵然,她以为,是她先遗忘了爱情。赵原,她的堂弟,一直说他心中只有一个女人,还为她送上了一束小白花,她只是接过来看看,嘲笑着扔在一边。但那嘲笑带着一丝自得。他们是彼此的初恋,他那时对爱情充满渴望的脸,或许也铭刻在她的心中;或许一样的小白花,曾由他手中郑重地送出,也由她郑重地收下。
那是不能回头的。现在他们都学会了安然享受痛苦磨出的厚茧为他们心灵带来的保护。她有馨香的玫瑰膏,鲜润的胭脂晕在她的两颊和双唇,发间是翠玉和玛瑙,罗裙在她坐下时,散开如花朵的形状。还有,她唇角永远挑出不屑,笑容永远没有温度。她以为这样可以装饰她苍白的灵魂,支撑她虚弱而o(︶︿︶)o 唉的肉体。她这样光鲜明丽地和赵原相对调笑,形容暧昧,眼波费猜,戏谑地说着情话,进退有度地施展着媚惑,把它当成乐此不疲的游戏。是什么是他们轻慢了过去?他们没有忘怀那曾经,只是尽力地摧残它,我猜,是怀着深深的恐惧,正如她布下的嘲弄爱情的棋局。是的,如果她不抢先嘲弄爱情,爱情就会回过头来逼她到无处容身,她要一个不太局促的转身,或许还有一个华丽的背影,在他的面前。
她游刃有余地控制着情窦初开的素玉和权仁浩,看着他们游走于肉欲同真情间,却绝无所察,快心称意地慢慢扼杀着自己的灵魂。多年后,他们会变成另一对赵夫人与赵原,慢慢地被某种空白的疼痛煎熬,在某一个纵情狂欢后的夜里恍然大悟,悲从中来,为轻易失却的所有。
也许他们不会,因为对他们来说,爱情尚未开始,已经结束,那美好他们还不及品尝。而那对姐弟,不一样。
那对姐弟的神情过于虚假。她的傲慢和他的玩世。傲慢掩盖脆弱,玩世埋葬渴望。赵原对姬燕的几番表白都让我大笑,因为他的眼神闪烁而夸张,一看便知他口中说的都是假。但我是旁观者,姬燕未必能看的出来,何况,后来在他眼里,终于有了真挚和悲凉。
她又岂会看不出来。当她费心算计,安排谣言、制造嫉妒、辱慢真情的结果只是那人来到她面前,亲口说,我们要去北京时。他的眼睛告诉她他没有说假话,那里有一种淡漠的坚定,愈显真实。或许这是多年来,他对她说的唯一真心话。
我们。她突然笑。我们是谁?我们曾经是她和他,许下一个相伴远行的诺言。这个诺言如今终于实现,只是换了主角。她说他如果当她面杀了她那新进的情人,她眼也不会眨。她是否已经意识到了,自己也不过已沦为那即便用鲜血也换不来爱人一声叹息的配角而已。
对手已经退场,她尽力维持着,要跳完最后的舞步。只是有另一个,同她一样的配角,干净地解决了这一切,搅乱了她的棋局,成全了那二人的山盟海誓。她闻讯大哭,我想她哭的并不是他的死——此时对她来说,生死已无区别——而是哭自己最终被爱情遗忘的命运:那人垂死还蹒跚奔向的,不是她;那有资格在冰面上留下一点鲜红的,也不是她。
广岛之恋里,那个致力于忘记的女人终于回忆起巴伐利亚。曾经那是美梦中爱情的终点和长存之处,现在,她只能说,谁没有去过巴伐利亚,谁就不懂爱情。
她没有去巴伐利亚。
她在去北京的船上,失落了小白花。那唯一的救赎,随风而散。</P>
<P> 摽有梅 <FONT color=#008000>2004-10</FON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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